第二百五十八 旦夕祸福,沉痛的代价
荆州,襄阳城头走马道上,曹cao双手扶着城郭,举目远眺,被眼前滔滔汉水护城河所震撼,心潮澎湃。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襄阳城防固若金汤,普之下难出其右,却也不知光是这护城河的宽度都足有五十丈了,就连长安洛阳都要逊色几分。 此城仅需五千兵马,便足可抵挡十万大军了。” “如此雄关,终归明主,司空入主荆州,必成千古霸业。” 站在曹cao身后的郭嘉附和了一句。 这还真不是马屁,从进入荆州开始,曹军一干文武都乐疯了,除了襄阳城里可拒十万大军的汉水护城河外,各郡县呈送上来的账册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无论是田亩、税赋、人口还是世家豪强的底蕴,都不是曹cao治下任何一个州郡可以媲美的。 哪怕强如颍川,也只是堪堪与荆襄一郡之地持平而已。 唯独有些可惜的是缺了湘水东南三郡江夏、长沙和桂阳的账册,因为这三个郡现在只是名义上属于刘琮而已,实际的掌权人却是刘琦,或者是刘备。 这一点,曹cao已经明了。 事实上,也是因为这一点,蔡瑁和刘琮才会心甘情愿的让曹cao率军进驻襄阳。 蔡瑁的确算是个莽夫,但身旁并不缺能洞悉大局的能人异士,他们很清楚,曹cao这一手明令伐刘根本是不可抗拒的,若是拒绝,只怕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之郑 那次第,处于被动之中再来献城,可比不得眼下那么主动了。 不管怎么,曹cao现在也是拥有了并州、豫州、兖州和半个司州的霸主,加上号召下士饶大纛汉庭子,怎么看都是牌面最好的选择。 至于吕林翁婿,他们的流民身份注定了被世家所嫌弃的存在。 就连被大汉皇叔的身份粉饰过后的刘备也会时常被骂作织席贩履、欺世盗名,归根到底还是出身惹的祸。 “我现在在想,是安顿好荆襄后直接北上收拾吕布,还是先把湘南三郡之地收复,你们几个可否为我一断?”这话的时候,曹cao不像是在商讨军机要务,更像是在闲聊。 他的心情很放松,看着滔滔汉水,有种可以鲸吞下的雄心。 尽管,现在荆州九郡之地,只有六郡在手,可是这六个郡的税赋、钱粮竟是比兖、豫二州加一起都多,这是什么概念啊。 除此以外,给予曹cao最大底气的就是他们手头上的荆州兵,水陆军队加一起竟然有惊饶十四万之多,除了八万水师外,还有六万步骑,尽管接收荆襄前,曹cao对于刘表的兵马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可真正到了自己手上,还是忍不住惊叹。 当然啦,美中不足的是,荆州水师的军容看着不错,具体战力却是不得而知,可六万步骑的战力绝是不及他带来的兵马的。 这也可以理解,荆襄一带水系发达,又与江东周旋多年,水师的确是翘楚,但步军的精锐是要靠百战经验沉淀下来的,这一点,荆州军就显得有些薄弱了。 不过披甲率很高,过四成了,有钱啊,这一点就可以弥补战力上的缺陷。 更让曹cao兴奋的是,荆州这里除了水师猛将蔡瑁和张允外,还有一员陆战悍将文聘,曹仁他们几个试探过文聘的成色,发现此人不仅战力彪悍,还精通于兵法,恰是曹cao目前最稀缺的领兵悍将。 曹cao实在不能理解,刘表拥有这样的实力,竟然多年来甘于蛰伏荆襄之地,若是自己异位而处,只怕中原都到手了,昏庸到了这个地步,真叫人喜欢呀。 正是因为拥有这样的底蕴,一败再败的曹cao终于重新找到了迎回子时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 郭嘉与荀攸相视一笑,显然都有了自己的看法,似乎谦让彼此谁先开口罢了。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仓惶惊恐的斥候踉踉跄跄的朝着他跑了过来,最后直接跌倒在面前,双手还举着白布捆绑的竹简,哭喊道:“司空,司空!满督军求援,晋阳城万急!” “拿来!”曹cao心头一沉,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晋阳会突然就万急了,那里可是并州治所,难道并州已经沦陷过半了吗? 曹cao一面看着竹简,那斥候匍匐在地哽咽着:“张燕暗合吕军将夏侯将军诱骗至太行山上,一番血战过后,我军折损八千余众,夏侯将军和车胄将军战死。 属下来此之前,赵云正领数万大军朝着晋阳城绵延压境,满督军和曹副将此刻率领城内万人殊死抵抗,司空司空,请司空速发援军,否则晋阳城不保啊!” 这一刻,城关走马道上的众人面如死灰,原本激荡的心情瞬间跌入了冰窟之中,耳边呼啸的风声幻化成了冲的鼓声。 夏侯惇死了夏侯惇竟然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他可是夏侯惇啊,曹军独领一面的将帅之才,多少年来跟着曹cao血水里摔跤走过来的悍将,竟然战死在了太行山。 此事一旦传开,只怕要比昔日折了颜良的北国军动荡的还厉害。 郭嘉、荀攸等人甚至都不敢开口话了。 倒是夏侯渊、典韦、许褚和徐晃等人纷纷单膝跪地,“司空,请速发兵救援晋阳城,末将愿领兵提赵云人头回来!” 尤其是夏侯渊,他整个人瞠目欲裂。 两夏侯固然不是亲兄弟,可到底是族兄弟,又多年一起厮杀,背靠背的走过来,不是亲兄弟更甚亲兄弟,他才不管你赵云有多骁勇,非要摘了你脑袋为兄弟报仇不可。 曹cao双手放下,竹简缓缓落下露出那张阴沉的脸庞,颊rou甚至都在颤抖,令人望而生畏。 啪嗒~ 曹cao忽得将竹简砸的粉碎,怒喝道:“许褚典韦!” “末将在!” “令伱二人速领本部骑兵与荆州骑兵明日辰时朝晋阳急行军,我自领五万大军赶赴并州,务必要将赵云的吕军斩尽杀绝!” 曹cao的怒吼在城头之上回荡,诸将皆是拱手齐声,“喏!” 身为武将的他们,或多或少都与夏侯惇有着袍泽之谊,都愿意为他手刃赵云复仇,听到这样的军令,自然而然是非常愤慨,恨不得插上翅膀就要飞去并州的。 但,作为谋士的荀攸和郭嘉却是内心慌乱,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是去并州的合适时机。 可同时他们也清楚,看曹cao这态势,只怕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毕竟,夏侯惇在他的心里,从来就不是一个武将这么简单的人物。 “你且下去先休整,稍后我派一队骑兵护送你先一步回晋阳。” 曹cao亲自上前把斥候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告诉满宠和曹真,让他们再坚守十五,最多十五,大军必可抵达晋阳,即时里应外合,聚歼赵云!” “多谢司空,多谢司空!”斥候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心里悬着的巨石终于可以落地了,对并州的弟兄,自己总算有个交代了。 吩咐完这一切,曹cao双手负背黑着脸离开了城头之上。 “司空.”郭嘉想挡住曹cao的去路,却被曹cao直接无视了。 如果,连郭嘉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其他人更是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望着曹cao坚定的步伐,郭嘉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被林墨算计了.”过了许久,走马道上除了值守的军士,只剩下的郭嘉和荀攸了,后者似乎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的懊恼。 “往萧关、沛增兵,本就是为了迷惑我们,精锐确实在北国,这一点倒没错,问题出在张燕的身上。”郭嘉也低沉的回应了一句。 在大战前夕,林墨在萧关和沛故布疑阵,但他们都坚信这是为了更好的拿下幽州而已,毕竟张燕盘踞太行山,吕军是不可能翻越太行山去进攻并州,所以才会放心大胆的建议曹cao抽调并州两万军走。 没曾想,张燕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忽然反戈,事到如今,没人再关心林墨到底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黑山贼给瓦解的,只是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中了林墨的计,他从头到尾目标就是并州啊。 所谓的增兵,不过就是为了把并州的兵马调走两万而已,自诩谋略过饶颍川二人组,竟然都没能察觉他的心思。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夏侯惇的死,二人都是要负上一定责任的。 大概是完全的洞悉了林墨的计划,两饶脸色更难看了。 至于幽州,再没有任何的想法,不管是张燕还是并州的夏侯惇,本来就是袁熙最后的救命稻草,如今齐齐倒下,如何还能有信心抗衡吕布啊。 原本以为荆襄兵不血刃的到手,同时增兵十数万,只要困龙升局能暂时的稳住北国局面,那么适当时机北上,是可以给吕林翁婿致命一击的。 谁曾想,荆州刚到手,并州又出了这种状况,当真是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直以为林墨善于心术算计,尤其是两军对垒之际,他总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想不到战略大局的把控,也是如火纯青,真乃旷世之才。”郭嘉仰头望,叹声感慨。 兴许,这一刻,他有一种既生墨何生嘉的苦涩吧。 大概是年龄上来了,荀攸倒是要沉稳许多,只是皱着眉头沉声道:“依着林墨的用兵习惯,他既然把手伸到了并州,那么就一定还有应对援军之策,我们再去找一趟司空吧。” 郭嘉瞳孔骤然一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林墨敢于忽然调转方向对并州下手,那么就会算计好后面一系列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就是他林允文。 郭嘉相信,如果曹cao真的决心率军北上,尤其是急行军状态,那必然还要吃一个大亏。 两人赶忙下了城关,来到襄阳将军府的时候,却直接被人拒之门外了,是曹cao不见客,任何人都不见。 二人皆是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已经折了个夏侯惇了,不能再败了。 好巧不巧,夏侯渊也准备去找曹cao,当然也是被拒之门外了。 可是,这些人能挡得住郭嘉和荀攸,却挡不住一心为夏侯惇报仇的夏侯渊,直接就把他们给推开了。 “我去过军营里,里面兵马纹丝不动我就知道有问题,你二人是何居心,司空早已下令,你二人却置若罔闻,不去军营调动兵马,莫非要违抗军令吗?” 进入内院后,看到像门神一样站在曹cao寝房门外的典韦和许褚,夏侯渊上前就是吹胡子瞪眼的厉声质问。
要是搁以往,这哥俩的火爆脾气,那也是一点就着的,管你什么军职,直接就开怼了。 但是今,他们两人都默契的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妙才,非是我等不动,司空不赐我等虎符,如何调遣骑兵出营啊。” “什么?” 夏侯渊闻言很是诧异,蹙眉道:“司空人呢?” 二人朝着里屋看了一眼,夏侯渊便会意的推门而入。 屋内,曹cao跪坐在台案旁,背对着夏侯渊,他的面前摆着两盏酒杯,可自始至终都没有拿起酒杯。 夏侯渊当然也是很急的可面对曹cao还不至于敢放肆,他直接单膝跪下,哽咽道:“大兄,各部都准备好了,为何不赐虎符,难道元让的仇你不打算报了吗?” 曹cao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大概已经清楚的知道夏侯渊一定是会来质问的吧。 他没有解释一句,只是拿起酒杯在对面空荡荡的坐席上的酒杯上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大兄,你这么做就不怕寒淋兄们的心吗?”夏侯渊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曹cao为什么能对夏侯惇的死无动于衷。 明明在城关走马道上他还暴跳如雷要带领大军北上,可是这一刻,他却陌生的像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终于,曹cao站起身来,他走上前把夏侯渊搀扶起来,二者对视的时候,夏侯渊才发现不知何时曹cao已经泪眼婆娑了。 “兄弟勿怪,不是我不想为元让报仇,而是我现在还办不到。”曹cao的话充满了无奈。 可夏侯渊却不明白,他摇头道:“如今荆襄各郡驻扎兵马汇聚有近二十万人,抽调五万人如何不成?” 曹cao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重新跪坐下,苦涩道:“妙才,你知道吗,那些并不是我们的兵马?” “什么?” 夏侯渊一脸惊愕,“大兄的意思是,蔡瑁带领的荆州军是诈降?” “却也不是。” 曹cao自顾自的斟着酒,解释道:“蔡瑁之所以会甘愿投效我,只是因为眼下大局而言还是选择站在我这边对蔡家最为有利。 可一旦他知道了元让战死,并州易主立刻就会生出反叛之心,若是此时我率军离开,再想回襄阳可就进不来了。” 夏侯渊不语,他在细思着曹cao话里的玄机。 可曹cao却不管他是否明白,继续道:“妙才,虽然我们入主了荆襄,可时下人心不稳、世家不附,我需要时间,只有把荆州彻底吸纳为我们的力量,到了那个时候,才有机会为元让报仇。” 这么一,夏侯渊反而清晰了不少。 从前在许昌的时候,光听蔡家如何权倾荆襄,可这次进来见到他,并没有觉得他有多耀武扬威,更多的时候甚至都挺谦厚的。 那是因为己方实力雄厚,正如曹cao所言,铺开下的局势,也只有曹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那是在此之前了。 如今夏侯惇一死,如果己方兵马离开了襄阳城北上,蔡瑁不定就真的会亮出他的爪牙。 想明白了后,夏侯渊便萎了下去,哭丧着脸走到曹cao面前的空位上坐了下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且,林允文这子心思深沉,既然选择了先拿并州开刀,一定留有后手,此时我若急行军救援晋阳,一定会着了这子的道,若是败上加败,莫是荆襄士族了,就连我们的根基颍川也会被动摇的。” 曹cao的双眸有些浑浊,却依旧在苦笑,“妙才,此时北上,无异于飞蛾扑火,你能明白吗?” 许是真的谅解了曹cao的良苦用心,夏侯渊深知并州已成死局,不由攥紧拳头,指甲甚至都嵌入了掌心,哽咽道: “所以大兄在城关上的话,只是为了让晋阳城里的弟兄们抱有一丝希望继续死战,以便拼杀更多的吕军.” 曹cao不语。 这当然就是默认了。 夏侯渊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大兄啊,子丹也还在城里,伯宁也是对大兄忠心耿耿的,还有一万多手足兄弟难道我们就只能坐视他们战死而不管不顾吗?” 曹cao眸子阴沉,呢喃道:“我能做的就是尽快将荆州稳住,再伺机收复湘南三郡之地,只要最后哭的人不是我们,那就是我们的胜利。” 其实,夏侯惇死了,曹cao自己也是痛彻心扉的,可他却不能恣意妄为的带着大军去报仇。 因为这一去,很可能就会一战把曹氏的基业都给葬送了。 晋阳到最后一定是会失守的,现在唯独是寄希望让他牵制吕军的时间更长一些,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管怎么样,只要完全的消化了荆州这块肥rou,拥有了下之腹作为战略后院,在将来的对峙中,自己未必会处于下风。 更何况,郭嘉部署的棋子生效还需要一些时间,过去种种来看,吕林翁婿不生间隙终归是太难对付了一些。 一旦这枚棋子收得奇效,纵然坐拥北国与徐州,吕布也必败无疑。 曹cao缓缓闭上双眼,元让,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