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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隐褫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陛下,现在不是和这妖女置气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确定前方的战况,依臣看恐怕情形有变……”郭允明赶忙撕开片衣角,塞入安歌口中以令其噤声,又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越来越多缴械投降的汉军将领,心急如焚,“陛下还是早些回宫为上。”

    “朕若在此刻回銮,岂不更会乱了军心,不可!”刘承祐赶忙派出一名侍卫驾马跑下刘子陂,前去探听情况,又自言自语着给自己打气,“前方有慕容、侯益,他们对朕忠心耿耿,朕信他们定能力挽狂澜!”

    当前去探讯的侍卫气喘吁吁跪地禀呈时,幸好有郭允明在身边保驾,第一次离战争如此之近的刘承祐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也让他第一次恐惧地意识到,他从小执念渴望而又好不容易刚刚争取到的归于其一身的巍巍皇权,竟真的可能在这一瞬间于自己手中毁于一旦、倾颓不覆。

    “回禀陛下,慕容将军开战不久就坠落马下,至今下落不明,全军陷入群龙无首境地,慕容将军已遁逃的谣言四起,军中顿呈一片溃逃之势,还有众多人等已带兵投降郭氏……”

    “放肆!”刘承祐愤怒与惊惧交织间滚落下马,上前一把揪住侍卫的衣领,眉尾竖起竟好似扬到天上一般,“侯益呢?朕还有他,他不会弃朕于不顾!”

    那侍卫哭丧着脸,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当陛下册封慕容为首战将军,早就引起侯益不满,据说他……他才是第一个带兵投降郭氏的人。”

    此时的刘承祐似乎早已丧失了理智,用手指着一个个如丧考妣的近臣破口大骂,“你们都骗朕!你们都负了朕!你们都是欺君罔上!朕要一个个砍了你们的脑袋!”

    众人皆不敢多言,唯有与皇帝一向亲近的郭允明打断了他的暴虐,突然跪倒在他身前,“陛下,反贼的军队好似要朝这边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陛下快上马回銮吧!”

    当刘承祐的眼中映现着高举郭字黑旗的先锋部队正快步朝刘子陂逼近时,方才的气势如被刀尖刺破一般,顿时倾泻得无影无踪。他命郭允明将安歌一同带走,便号令禁军卫士跟随自己逃命似的快马加鞭返回皇城。

    待到城门脚下,却发现面向正南的玄化门紧紧关闭,刘承祐只得高喊,“刘铢,快给朕开门,反贼一众就要追上来了!”

    他和郭允明接连呼唤了多声,城楼上站在垛口旁侧的守卫士兵依旧无一人有些许反馈,一阵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刘承祐的心头,“刘铢!刘铢!你难道也要造反不成!”

    “臣本不愿造反,”汴梁守将刘铢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他探出半个身子,蔑视地望着城楼之下的孤绝身影,“你为了集权灭了杨邠一家,我那可怜的做了他家媳妇的女儿也在其中,落个尸首不全的下场,这仇我今日就要和你算上一算!”

    刘承祐被弄得哑口无言,思绪早已混乱如麻,也终于了悟到太后之前对自己的规劝欲意何为,心中早已因无助而悔意渐生。

    郭允明见刘承祐两眼空洞迷离,便赶忙扬起头来加以安抚,“刘铢,你作为皇帝臣子,定当为圣上、为朝廷、为百姓考量,怎得因自家私利而犯如此欺君大罪,幸而圣上宽厚雅量,不会就此加罪于你,你快快把城门打开,圣上定当为你加官进爵,大大封赏一番。”

    “真是好笑!”刘铢叉起腰,鄙夷地大笑起来,“如今就只有几人跟随的皇帝,也敢对我承诺封赏,当我是傻瓜一般么?”

    刘承祐惊讶地回过头去,原本近百人的队伍,在抵达城下时仅剩二十余人不到,其余的人或在听闻禁军几乎覆没前线时,或在自己劈头盖脸咒骂他们之时,便已下定了逃跑的决心。

    他原本以为,是这座皇城、是那些憎恶的人困住了自己的手脚,可是如今,殊不知,当自己终于走出城外,回过头才发现,原竟是自己作茧自缚,终究困住了自己。

    “小皇帝,你的人头可值得我拿去找郭威讨个封赏呢!”刘铢目露凶光,缓缓抬起右臂,当即一声令下,彻底堵死了刘承祐躲回皇城的梦幻泡影。

    “放箭!”

    嗖嗖的冷箭密集且快速地从高处飞来,哪里是这几名仅存的忠心侍卫能招架得住的事,允明连忙护着早已四面楚歌的刘承祐调转马头,“陛下,如今前有狼后有虎,我们只能朝北逃了!”

    待到距皇城足足有十里的村落时,原本便所剩无几的亲兵多数已死在乱箭之中,剩余一些看透局势的,也早已仓皇逃窜不知去处,唯有刘承祐、郭允明和安歌的两只坐骑在冬日荒芜的景致中踽踽奔逃。

    郭允明望见此刻已经狼狈失魂的皇帝,金黄色的御衣早已被擦过的树枝磨得萧索破败,发髻变得凌乱不堪,“亡国奴”三个字抑制不住地在脑海中跳脱,瞬间吓得他一个激灵,见路旁矗立着一座衰败的院落,便下意识赶忙勒住缰绳,小心规劝到,“前面便是赵村,臣看似乎已把追兵甩掉,陛下您也倦极,不如在此稍作休整,再做长远盘算。”

    见皇帝面如死灰地下马,他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身后,心中又沉下几分,皇帝有无心力做长远打算他不知,他只知,该是时候为自己的何去何从多做盘算了。

    安歌没有料到,一日之后,她竟又在冥冥之中重新回到了这座寺宇之前。

    那一刻,她只觉,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场仗,她只能赢,赢来告慰冤逝的眷友和英灵!

    刘承祐自打下了马,便瘫坐在寺庙的角落,阴鸷到不发一丝言语,他望着透过圆形窗棱飞舞的尘埃,毫无规律和轨迹地飘荡,眼神涣散,空无一物。

    这时,安歌和允明才看到一柄折断的箭镞还深嵌在他的小腿之上,裤管间已是深红一片。

    “皇上……”如火中烧的郭允明已无暇顾及圣主的伤势,唯有期盼着刘承祐能想出如何保住他俩的几近飘零的命数来,“接下来该作何反击?”

    见刘承祐依旧一副默不吭声的神滞,一阵不祥预感顿在郭允明心中升腾而起,这大汉倾颓,估摸着不过就在一瞬了。

    “皇城已齐刷刷倒戈,他如今和西楚霸王一样,已是四面楚歌,想要东山再起怕是不能了!”堵在安歌口中的布条,早已在马背的不断颠簸间震荡而去,她看清郭允明眼中逐渐涨满的彷徨与恐惧,迅速心生一计,“反倒是你,郭允明,反击余地全在你的手里。”

    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压抑着欣喜反问道,“这是何意?”

    “刘承祐倒行逆施为人不齿,已被大汉天地所抛弃,但是,即使作为废帝,后世之君必将保全其性命以示仁义,他必然能够苟活。”安歌轻佻地哂笑道,“可是你,一心追随旧主之人,却只有和张业一样,落得个乱臣贼子的下场,‘清君侧’,终究他是君,你是侧。他的错,新主都会加算在你们的头上。”

    空旷的寺庙静默如冷夜,安歌口中最后的几个字铿锵有力,回声朗朗,每一声都撞击在郭允明此时已羸弱不堪的心房。

    “郭允明你活着的机会也并非全然没有,把他的头颅送到郭将军面前,我便保你性命无虞。”安歌此刻却愈发气定神闲,彷如隔岸观火般洞悉清明,“你敢对着皇上说,方才你没有起过杀心?”

    郭允明见安歌将自己所思所想全盘托出,心中的念头便又动摇几分,不经意间,他的余光扫到刘承祐正在凝视自己的一双冷冰冰的瞳仁,瞬间被惊吓着跳起身来,便佯装作势地提着刀朝安歌走去,“你这毒妇,我必除尔而后快!”

    安歌毫不惊惧,唯朝其向刘承祐呆坐的方向努了努嘴,“他死,你活,我死,你必死!审时度势,像刘铢一般,选择对自己最佳的长远谋划,那才是大丈夫的明智之举。”

    “你们杀了朕吧。”刘承祐突如其来的沙哑嗓音,伴着他那双依旧冷若冰霜的眼眸,令这空寂的庙宇中倏忽阴冷至极。

    郭允明心中疑云大起,不知刘承祐究竟意欲为何,竟下意识向安歌靠拢过来。

    “事已至此,亲兵早已陷落,朕已孤立无援,再也无法复起。”

    “皇上还有叔父河东节度使可以依赖啊!”

    闻及此,一直面无表情的刘承祐突然拊掌冷笑起来,“自先帝溘逝,刘崇便在河东偏居一隅,修缮甲兵,招纳亡命,多次对朝廷颁布的诏命拒不奉行,朕视他为叔父、多加拉拢,他却视朕为无知小儿、肆意践踏,在他心里,河东小朝廷早已风生水起,他又怎会为朕折损自己辛苦培养起来的兵力!”如此说着,他凝视着抵在另一面墙下的安歌,语气中竟夹杂着些许从未有过的坦诚和尊敬,“李夫人,还是你说得对,什么叔父贤侄,都是唬人罢了。如今,当着先太子灵位,朕还欠他一句抱歉。”

    只见刘承祐艰难地将伤腿挪动,正襟危坐,又轻轻将皇冠扶正,一举一动之间,虽然依旧落魄,却也难掩贵族子弟身上与生俱来的超群气质。

    安歌逸出一声冷笑,“刘承祐,原来你竟知这里是何地!”

    “当初送先太子扶灵至此,待他的棺椁离开汴梁,曾将归属于他的天下和声势便真正归属于朕手,如此悲切又激奋的混杂情感,朕怎能轻易忘记?先皇一直无暇顾及朕,先太子便责成长兄如父之职,教朕从小读书习武。”刘承祐冰冷的眼中难得荡漾起一抹暖色的神采,却又转瞬间烟消云散,“可他再如何教朕,都无法浇灭朕心中的嫉妒和不甘!因为他的存在,父皇母后心中的骄傲、大汉朝未来的希望都不属于朕,朕只配做他的臣子、他的衬托!”

    安歌未曾料到,自己的一句话竟勾起他成长以来关于所有痛楚的倾诉。

    “但是,当你meimei出现以后,竟在不经意间驱使先皇和羽翼日渐丰满的先太子之间心生猜忌,朕便趁虚而入,在他出征、战事又苦无进展后,便劝说先皇对其施压,本想挫一挫他的锋芒锐气,却未料竟直接夺了他的性命。事后,先皇也曾悔不当初,朕怕他将一切因由归咎于朕,便在他伤心体弱之际,加了一把助力,让他早日和心心念念的先太子相聚罢了。”

    安歌竟不知眼前道貌岸然的一国之君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你好大的胆子,竟连先皇都敢谋害!”

    “朕的胆子一向很大,只是杨邠他们都不知晓,还以为朕是乳臭未干的愣头少年,都赶着做朕的刀下亡魂,那朕索性就成全了他们。除去纤芥之疾、腹心之患,先皇和先太子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朕都做了,如此既败,朕认输,却不后悔!”

    “你即使认输,死在你刀下的人都不能回来,你的大汉天下也将断送夭折在自手,此番暴虐狠毒果真值得吗?”安歌积攒于心底多日的疑问终于直抒胸臆。

    “政令,便要狠!古往今来,秦皇汉武、唐宗武瞾,哪一位不是狠厉角色,朕保证,若你做了一国之君,你也会变成朕的模样!”

    “我不屑成为你的样子。”

    “是么?那朕便和先太子一同在天上看着你,看你走到权力之巅时,究竟会不会变成朕的模样。不变成朕,便只待任人宰割的结局吧!”

    院门外“哒哒”的马蹄声迅疾渐起,正在朝这边赶来,似乎为刘承祐的生命开启了倒计时。

    慌张失措的郭允明赶忙关上殿门,近乎恳求道,“皇上,赶快躲起来吧,这佛像后面或许可以藏身……”他疾步朝佛像身后的龛位走去,却未料一排尸身赫然出现在脚下,令他惊吓到措手不及地大叫一声,一日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经受不住最后的刺激,瘫坐于地上干呕个不停。

    刘承祐伸手将神桌上的先太子牌位取下抱在怀中,那种俊逸和安静,仿佛让安歌看到他兄长生前眉眼间的率真与坦荡,“允明,他们攻来了,朕不要落在他们手里任人鱼rou,你来取走朕的性命吧。”

    郭允明拼命闭着眼睛,将剑远远地甩了出去,浑身颤抖,“不……臣不敢……”

    “快!杀了我!”

    安歌瞬间脱解开被紧绑的双手,一把握住甩在自己脚边的那柄长剑,并步上前准确凌厉地刺穿了刘承祐纤弱的心脏,好似平日中最熟悉不过的剑法练习。

    “我本不愿亲手杀你,却更不想你安然无恙!”

    下一瞬,她将利剑从他的心口拔出,扔在近处蜷缩着的郭允明脚下,鲜血加速喷涌而出,在他的龙纹皇袍上极速绽开一朵庞大的血色之花。她愤恨又怜悯地低叹,“即使郭家老幼十几双眼睛在这里看着你死去,他们也不能复生了。”

    刘承祐静静凝视眼前愈发飘散模糊的视野,嘴里喃喃地道了句,“谢谢,抱歉……”,便歪头断了气息。

    安歌望着他嘴角遗落的纯净无邪的微笑,让她恍若置身于若干年前先太子离开李府时的那个午后。如今,她为郭氏一族报了仇,心底却没有一丝舒畅,她望了望神志已几近昏聩的郭允明,黯然走到佛像身后已毫无知觉的郭氏族人身旁并排躺下,静待呼啸而过却不知何方的马蹄声势迫近,心中慨然默叹。

    “魏王,那日你走之前,我对你说了句‘必将得偿所愿’,可世事流转,你为了你的愿望失了性命,刘承祐为了他的愿望丢了江山,我被自己的执念折磨得身心俱疲、万念俱灰。原来,人生在世,苟活不易,如愿更难。”

    静静躺在郭氏族人身侧的安歌一刹那间略有怔忡恍惚,竟觉得即使如此死去也是甚好的结局,廿年的阅历,足以抵过世间全部女子及多数男儿的平生所见,历经后晋、契丹、后蜀、后汉政权交错,闯下战功赫赫、重创耶律德光、瓦解河中困斗、手刃后汉皇帝,走南闯北间熟识之人无不从心底敬佩地唤一声“符将军”,历史上抗辽反暴的功劳簿上也终会铭记属于自己的那一笔,或许真的已经足够,该是飞天遁地去寻崇训的时候了。

    只是,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人和事——日渐年老的父亲和乱世寻道的符家军、下落不明又生死未卜的昭信、遥远蜀畔凭栏远眺的昶君,以及那个每次见面都让自己情不自禁、心绪翻飞的柴荣,若是他得知家族满门遭屠,世间唯剩其孑然一身时,将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和痛楚绝望。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泪珠滑落至鬓角的一瞬,嘈杂的兵士同时破门而入,她亲耳听到郭允明惨死在众人刀下,随后士兵们哄闹着,“快把这弑君之人的头颅割下来示众!”又有人禀奏如何处置枉死君王的尸身,在听到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吩咐“暂迁其梓宫于皇城,再请将军定夺”时,安歌虚悬已久的心终于落地,她暗自苦笑,又将倾注毒液的兵符悄悄收起。

    看来注定还是要与这滚滚红尘继续纠缠不休了。

    “昭华!”一声惊天霹雳突破天际的叫声过后,安歌被一双粗糙臂弯抱入结实的胸膛,那人衣服上混杂的酒气和檀香气,让她第一次感觉到无比踏实心安。

    “昭华!我还是来晚了!那日……我已揣测你会入宫铤而走险,还是没能拦住你,是我混蛋!我混蛋!”面前的人已几近失控,眼泪扑簌簌地落在安歌的肩头,随即又是连续扇打自己的耳光,身旁的士卫见状想阻止也是有心无力,一丝血腥气息飘来,乔装“逝去”的安歌在那时才感到骑虎难下。

    “昭华,等我去将军面前负荆请罪,便了结这奉主不利的一生!”

    “咳……咳……”安歌发觉自己若再不醒来,怕是果真要断送了夏虞侯的命,她装作悠悠转醒,懵懂地问道,“夏叔……”

    “昭华,你没事?”谁成想,夏虞侯见安歌安然无恙,惊讶得喜笑颜开间又一把将她紧拥在肩头,随后竟像个孩童般放声大哭起来,比方才悲痛之时尤甚,“我真的好害怕栾城噩梦重演,这两日,我一闭眼就是忍冬的脸,和你在我面前血流成河的画面,要知道,宁可我死,也应该保全你们。”

    安歌眯着泛红的眼圈,像个认错的孩子,向夏虞侯坦诚,“夏叔,方才我着实不知寺外的兵马究竟来自何方,故只能采取此计,生死全凭天意,你莫怪我。”

    “不!你是符家军的少将军,生死不靠天意,只要有我们在,就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夏虞侯认真地望着安歌,信誓旦旦,仿佛和平日里嬉笑怒骂的他判若两人,“天若亡你,便先亡我!”

    那一瞬,她终于明白,即使作为“符安歌”可以选择放手归去,还有一份作为“符昭华”的责任犹存。

    她此生拼死保卫的,不应该仅仅是自己虚怀若谷的梦想,还有这些一心要守护她的父亲和符家军上下对自己深沉包容的爱和无以复加的支持。

    路虽难,涉九关,尚有子同袍。义金兰,青云志,共谱世昌繁。

    乾祐二年,刘子陂一役汉军溃败,汉帝刘承祐崩于汴梁城北赵村,庙号为隐。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