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一场戏
江水碧,江上何人吹玉笛, 扁舟远送潇湘客,芦花千里江月白; 伤行色,来朝便是关山隔。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逢,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 这是明辉带着路平一起写出来的诗词,诗词名叫归国谣。 除了诗词还有一幅画,画作的名字叫北国到南国。 墨鸦此刻默默无言的看着面前离别礼物。 路平已经跟着明辉一起去‘治病’了,同行的还有典庆,盖聂,田光,念端和星魂。 他没跟着去,因为说不出口再见,并且也很清楚再也不会见索性便决定不去。 棉吐,野锈和阴火。 一个谎言需要百个谎言去弥补,解决这三种混合病症的重点便是路平。 只有路平能找到隐藏在魏国那片沼泽地中的同族, 而他的声带可以发出不同频率的声响带走寄生在人体身上的野锈, 在将他和源头一同烧死后取其内遗体火化后结成的珠状物投入灶膛内,用此灶膛煎过的水便可唤醒沉睡的人。 作为一个知晓始末,从头到尾都对这件事都了解的很清楚人,墨鸦扯了下嘴角觉得这个世道真是有点嘲讽。 所有人都对真相背后的假象视而不见,所有人都这么轻而易举的信任了明辉给出来的治疗方案,只因为他确实是很轻而易举的治好了田光。 在有了田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后质疑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盖聂也对明辉新提出来的研究方法默不作声。 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哪怕还是需要牺牲一个人,可和之前的方法比起来只需要死一个这一个人似乎就很微不足道了。 他们从来没想过假象背后不一定是真相,也许还是个假象这个可能。 可他墨鸦又能怪谁? 说到底他也是个助纣为虐的刽子手,他现在做的事情和为姬无夜掩饰了无数肮脏过往的手段没有什么两样。 而他又偏偏不能说。 因为路平并不会死,他只是回家了,而且是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这只是一场戏,明辉扯了一个迷天大谎然后拉着整个中原七国去陪他演绎出了一场催人泪下的死生剧目。 为的是太原,为的是韩国,为的是一点点吞并七国结束这场乱世。 “心里还是不好受吗?觉得接受不了辉他的所作所为?” 若走到墨鸦面前,看这样虽然仍然一身黑却已经开始变得多愁善感的杀手。 “其实并没有,老板他做的是对的,结局也是好的,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只是大部分不知道这其中的阴谋诡计,知道的代价真的是颇为沉重,我只是有些心中不平静,只是。。。我只是觉得老板他。。。” 墨鸦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有这些天的各种小零食,搜肠刮肚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词。 “他有些太过于高处不胜寒了” 若递给墨鸦一杯新茶,小酌了一口温暖的感觉便流经四肢 “所以才更应该及时行乐,且行且珍惜,他的动机和目的确实不够纯粹,但如今的结局并不算坏,这也是我这次没有继续阻止他的原因。” 墨鸦抬眸看了一眼温婉的女子有些诧异。 若的含义是她和明辉不是一路人? 是半个敌对? “我的辉的关系很复杂,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怨他怪他,你是知道真相的那个,所以才更应该感谢他,虽然他的手段不算多么光彩,但所有的变化都是真的,你应该能感受出来的。” 若抬起食指,在案桌上写下了四个字,并且用无声的口吻念了出来。 空山鸟语。 墨鸦神色复杂,又是空山鸟语,但他也只看到了空山鸟语。 “空山鸟语的后面是什么?” “后面依旧是战乱,依旧是民不聊生,依旧是你现在在七国中看到这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易子而食,我也不知道辉他的所作所为他的这种拔苗助长会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深厚影响,但我想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若又喝了一口茶。 “你往来南阳应该看到了很多变化,土豆的出现,人工化肥的诞生,农业灌溉纺织造纸的改革,最起码韩国的百姓在韩非在位的这段时间应该是不会在饿肚子了,至于更深远的就让时间去验证吧,所以别太在意他这不光彩的手段,最起码韩国的版图大了后能有更多的人不挨饿。” 墨鸦所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这句话 “而且,他其实已经很克制了”放下茶杯走在窗边抚摸了画上的人物“他当年的脾气可比现在差多了”扭头逆着光看向坐在案桌前的墨鸦,若的语气清淡又冷静 “办法虽然不光彩,但这才是权力游戏的玩法,他本可以直接掀桌子,如今却愿意选择更温和的方式,仅凭这点,你们所有人便都应该感谢他,更何况如今只是道别而已,你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被明辉起名为路平吗?” “为什么?” 墨鸦知道那孩子最开始是没有名字的,是明辉为他起的名字 “路平,平安的平,纵此去经年再无相间之日,也应该祝福对方一路平安。” ... 明辉正在打扫战场。 烧焦了的植被化作漆黑的粉末随风舞动,从他带着路平来到这片沼泽地已经过去了半个白日加一个黑日。 此刻魏武卒的士兵在沉默着,阴阳家的众人在沉默着,甚至就连明辉本人都很沉默的清扫着这片荒地。
大火过后,唯有焦黑的地面记录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端木蓉在远处低声的啜泣,她亲眼见证了一个生命义无反顾的牺牲。 “师傅,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在等一等,只要秦王和魏王听劝不就好了啊” 念端神色凄苦 为什么这么着急,一天一夜便完成了这件事。 因为不会有人给明辉给典庆给盖聂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魏王不会愿意等,他不会愿意把太原拱手送给弱小无比的韩国。 秦王不会愿意等,他不会放弃这块吃到嘴边的肥rou。 典庆他现在能把王化成打入大牢,可典庆离开沁阳那? 到时候一纸公文下来谁管这些,更何况,白养活这群人十年,魏国的经济民生状态都不允许魏王这么做。 盖聂现在可以逼迫阴阳家的众人放弃这份赏赐,可下一次那? 不是没了徐福不行,只是恰好选择上了徐福。 修养了这么多年的秦国前不久刚虎视眈眈的盯了一次韩国,秦王嬴政的野心路人皆知,子民,子民,说的在好听也得先是子才能是民啊。 美眸中闪烁着清泪,念端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个小小的身影义无反顾的抱着对方,哪怕嗓子喊哑了,衣衫在泥沼间沾满了泥巴,甚至手肘额头被割裂也不撒手的模样。 还有明辉在所有人看到那个绿色的类人形状的源头呆住的时,绝决又干脆的抢下火把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火坑后突然握着心脏,半跪在泥土地上的画面。 打扫战场的小兵轻声开口对典庆汇报着 “典庆统领,已经确认了没有火灾隐患并且立好了衣冠冢,这是我们在尸体的余烬中发现的物体,一共有七块。” 典庆垂眸看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圆润晶石,叹息一声走到埋下风筝,盖好黄土静静站在夜风中的明辉面前: “明辉先生。。。” “回去吧,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们的救治” 典庆看着明辉此刻和石膏像一样苍白的唇, 看着黑压压的眉毛与睫毛底下,亮了又暗的纯黑眼眸, 看着明辉率先启程,豪不留恋的脚步 他所有的宽慰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全都是那么的苍白又无力。 典庆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效忠是否值得,这不到十二个时辰发生的事情比他从明辉那里看到那份魏国计划书时知道魏王的道貌岸然时更加的无措 魏国真的值得他效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