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血染渭河
八县官吏本来都怀着侥幸心理，打的是章邯不敢同时处置他们的主意，但全没想到章邯竟如此逐个击破。看到胡象的下场，其余的官吏哪里还有什么底气。 “汧县李县令，你可愿意杀人？” 雍县和汧县相近，两县与樊哙的交往也更密切，章邯点完胡象之后，马上点到了汧县县令。 “我愿杀人！我愿杀人……” 汧县县令李相早已被胡象的死吓破了胆，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应了下来。 “如此甚好，左右，与他兵器。”章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是对于他的回应很满意。 听到章邯的命令，一旁的卫士连忙上前，将一柄大刀扔在县令李相跟前，李县令看着面前的利刃，再看看前头站着的笑意盈盈的章邯，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他求助般地看看身后的其他县令，却发现这些人都刻意地低下头，与自己保持开距离。 看到没人愿意为自己出头，李相不由得怒极反笑。 罢了，罢了，在场这些人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么，他姓李的是第一个，在场的县令一个都躲不过去！ 想到此节，汧县县令不再犹豫，一把捡起了面前的利刃，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着不远处被绑缚着的俘虏走去。 这些战俘沿着渭河跪了足足三排，而这排在第一排的，自然都是叛乱的陈仓官吏或者是汉军俘虏。 李相颤抖着来到第一排的最前面，站在为首之人跟前，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跪着的此人倒也是硬气之人，当此生死关头，脸上竟没有一丝的怯意，反而是双目圆瞪，气冲冲地看着李相，眼中充满了仇恨。 汧县县令双目一闭，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猛一咬牙，举刀向着俘虏的颈间砍去…… “慢着！” 就在俘虏即将身首分离，血溅当场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大喊，让李相颤抖的双手僵硬在空中，不得动弹。 这一下事出突然，不光是李相，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待得片刻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喝止之人不是别人，竟是一直冷眼观之的章邯。 李相慢慢睁开眼睛，惊疑不定的看向章邯，随后他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喜意，章邯打断自己，看来是要改变主意了，不让自己杀人了。 除了李相之外，在场的其他官吏也都是松了口气，只要章邯不让他们杀人，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只可惜事情却不像他们期望，章邯接下来的举动让众人目瞪口呆，只见他缓缓走到跟前，指着李相身前的战俘道：“在李县令动手之前，本王尚有一言要说，待得听完此言，再做决定不迟。李县令有所不知，经过本王彻夜审讯，此人乃是沛公帐下大将，更是祖隶沛县，与汉王有乡党之谊，平日深得汉王信任。此次策反陈仓的任务，除了主将樊哙之外，便是他官职最高了。要说杀了他，只恐汉王怀恨，还望足下考虑清楚，是否还愿意动手？” 所有人都没想到，章邯让李相停手，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虽然众人早就知道这个差使要得罪刘邦，可此刻听章邯讲明，还是忍不住心下一凉。 李相的脸庞本来苍白无比，此刻听了章邯这一番话，竟不由得变得通红起来。 愿意，不愿意。自己还有选择吗？与其担心得罪刘邦，倒不如考虑自己的性命更实际一点。 一念及此，他也不再犹豫，也不回答章邯的问题，而是心肠一硬，将手中利刃猛地向眼前俘虏脖颈间挥去。 在挥刀的这一刻，他的决心之大，出乎自己的意料。李相突然发现，放下这些所有的担心，决定完全倒向一方的时候，所承受的压力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汉王同乡哼都没哼一声，马上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汧县县令则是将手中利刃随手扔在一边，扑通一声向着章邯跪倒。 “大王，属下知错了，李相往后必定誓死效忠，鞍前马后，任大王驰驱。若违此誓，便教我人神共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相知道，一切都难以改变了，再顽固下去，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章邯能将众人算计到这个地步，那说明他也不是庸主，既然已经决定交恶刘邦，为他卖命倒也无不可。所以李相索性完全放弃了敌对，全身心地倒向章邯。 “好，很好。”章邯看着李相一脸的释然，自然明白他心里所想，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又转向另一边，向着其他跪伏的县令问道，“你们呢？你们怎么说？” 原本低着头的诸县县令，此刻看到李县令的表现，却都是若有所思地抬起了头，显然，他们也都明白了此刻的最佳选择是什么。 终于，其中一个虎目射光的大汉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捡起李县令掉在地上的利刃，径直来到俘虏跟前，将已经吓得瘫软倒地的第二个汉军俘虏砍倒在地。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章邯恭敬跪倒，与李县令跪成一排，粗声道：“郿县县令姜原愿为大王效死力！” 有了姜原带头，其他的县令也不再犹豫，还有八县县令以下的其他官吏，他们中有不少人，早年间都有过从军的经历，杀个把人自然不在话下。 同一把刀，被人扔下又捡起，它的刀口之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跪成一排的汉军俘虏，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血液将他们身下的那一方土地都染成了血红色。 不是所有的俘虏都像第一个人那么硬气，一时之间，求饶声、痛哭声、斥骂声响成一片，在临死之前，他们发泄着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情绪。 但他们的发泄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上去的官吏没有一个人犹豫，对着种种的声音充耳不闻，只管进行着杀戮。 一旁围聚的百姓早已是鸦雀无声，他们被这血腥的景象吓到了，不少人捂住了嘴巴，但更多人捂住了眼睛——自从大秦统一，干戈止息之后，何时再见过如此大规模的行刑。 滚滚地渭河不停地流淌，似乎是在为这一场屠杀演奏着悲歌，在这一片悲壮沉默地氛围之下，除了姜原，李相身边又跪倒五个人。 至此，除了之前雍县县令胡象被杀之外，其他七县的县令都已杀掉汉军俘虏明志，表示要彻底效忠章邯。 而在这七人身后，跪满了七县的官员，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向着章邯，将头深深地扣在了地上。 章邯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他到现在，总算有点雍地之王的感觉了。 之前自己的威望严重不足，就算是这些小小的县令，也敢借着契机与自己叫板，但经过这一次的威慑，想必他们也知道了自己的厉害。 在章邯的一旁，韩谈同样是满怀感触。他在刚开始时，还担心章邯的杀鸡儆猴吓不住这一众县令，但到现在看到八县官吏的表现，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同时，他心里对章邯的钦佩也愈发浓烈，不管是之前的突袭陈仓，还是现在的让诸官吏效忠，章邯的做法都是出人意料，但却取得了绝佳的效果，让他不得不暗叹，也不得不服气。 不知过了多久，杀戮终于停了下来，没有人敢反对雍王，所有人都选择了效忠章邯，齐齐地跪成几排。 而反观俘虏那边，却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上百人的尸首横七竖八地倒在河畔之上，满目的鲜血凝结在一起，汇成小河流入渭河，让渭河表面都染上了淡淡红色。 本就不多的汉军俘虏已经斩杀殆尽，陈仓叛军的首恶也都被斩首，只剩下几十个崩溃的叛军士兵绝望地发出毫无意义的求饶。 到了此时，不光是八县的官员，还有章邯麾下的所有士兵，原本随军的五县令尉，陈仓全体的百姓，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向着人群中间，杀神一般的章邯，以最恭敬的姿态表现着他们的忠诚。 “轰隆！” 天上突然响起了惊雷，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阴沉起来。 不过现在已是夏初之时，也该是打雷的时候了。伴随着这一声雷声，也宣告着雍王章邯对关中的掌控，终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