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人（剑斩）

    那是极致凌厉的一次斩击，切断了维持火刀的燃料管道，泼洒的燃料立刻点燃了这台轻型机甲的整只右臂与白城的半边身体。仗着防护服的抗火隔热性能，白城暂且不顾身上的火焰，按剑拖割，把切入机甲右臂三分之一的铝热剑拽出。

    这一剑使机甲的右臂几乎丧失了战斗能力，却不足以让机甲背后的燃料箱殉爆，现在的火刀都配备了熔断功能，一旦燃料在管道内被点燃，熔断系统就会自动切断管道与燃料箱的连接。

    架势机甲的机师固然是阿米瑞卡军的精锐，却仍旧怔了一瞬，固守艾库麦尔矿田那么久，什么枪林弹雨他没见过。可他真没见过一个步兵就这么冲到机甲身边，反手就是一剑。这场面不亚于在空战中飞行员跳出机舱掏出筒子给追尾的敌机来上一下。

    就是那么一瞬，反步兵速射机枪启动慢了半拍。

    这半拍被白城抓住，侧身纵斩机甲右肩的机枪台，顿时火星飞溅，半熔的金属零件烟花炸开一般四处飞散，机枪被劈了个破碎支离。可惜没有第三剑了，铝热剑上的光芒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直至完全熄灭。

    Laevatain的所有仿制品都无法解决持久性的问题，白城手中的炎魔三型尽管已经拥有匹敌原品三分之一的破坏力，却仍无法使燃烧时间超过四秒。

    “杨朗你拔枪呀！”白城一声震吼。

    杨朗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去摸挂在身上的武器。

    机甲左肩的速射机枪完成解锁与启动，火舌喷吐，黄铜的子弹飓风一般扫过地面，直奔杨朗而去。

    杨朗摸到了榴弹枪，像是和阔别已久的老伙计重逢，有种令人安心的熟悉感。他拨下安全可靠的大拨片枪击保险，榴弹枪进入危险的待击发状态。共和国联盟的大部分枪械设计都相当简单粗暴，保险只有关闭和全自动两种模式。

    眼见着机枪就要扫中他了。

    只听杨朗爆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最真挚的尖锐惨叫，猛地将盾牌盖到身上，闭紧双眼，扣下榴弹枪的扳机。

    杨朗记得他在新兵营里第一次打榴弹的时候，他就被榴弹枪的后坐力挫伤过肩膀的皮rou，如今面对同样的后坐力，他只觉得安心。

    子弹叮铃哐啷地砸盾牌上，每一枚都带着十足的冲击力，观察窗的防弹玻璃瞬间被击碎两层，冲击力从小臂传到杨朗全身，重得像是有履带车从盾面上碾过。

    同时榴弹枪开火，声如沉雷轰暴，弹匣清空，十一发榴弹出膛，在机甲身上爆出一连串的火球。

    机甲被爆炸震得一连后退三四步，机枪枪口被带着偏移，无法继续锁定在杨朗身上。

    然而杨朗所用的榴弹并不具备穿甲效果，无法对机甲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仅在正面的装甲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凹痕。

    白城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火焰已在刚才的翻滚中灭去大半。此刻他很想走到杨朗身边，一大脚给他踹过去，然后用优雅的古话问候他，彼其娘兮，思弑吾乎，流矢奚自，几中吾矣，瞽聩小儿，双目安在乎？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眼前的机甲，人可以等一下再踹。以步兵的常规火力想要击毁机甲可谓是相当困难，好在眼前这台只是轻型机甲，牺牲了装甲厚度以换取灵活性，而且他手里还有铝热剑，一战之力总还是有的。

    铝热剑的加热时间约为三秒，他只要能在这个时间之内冲到机甲面前，然后凌空起跳，抓住机甲外沿，趁铝热剑加热到最高温度时把剑埋入机甲座舱，运气好能直接烧死里面的机师，运气不好也能瘫痪机甲的行动。

    他曾以这招击毁过数台机甲，但他只有一次机会。机枪的枪口仍旧喷吐火舌，正在一点一点重新锁回目标身上，很明显机师手动切换了锁定的目标，枪口正在向他移动。与此同时机甲左臂的飞弹发射器也完成发射准备，下一秒就会点火击发。

    即使手中的重盾能抗过机枪的连射，但能否接下飞弹，白城心里也没底。

    没时间犹豫了。

    “杨朗掩护！”白城下达命令，同时把第二罐燃料推入剑格凹槽。

    杨朗拔出空的弹匣，再将新的弹匣插入，拉动枪栓，瞄准机甲，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次他不会再闭上眼睛了。

    白城顶盾冲刺，拖着炽焰闪动的铝热剑再度扑向机甲。

    可机甲，竟然后退了。沉重的机甲竟能如鬼魅一般轻盈后撤，双足两侧的稳定轮高速旋转，在瞬间将身位拉到了白城不可能在三秒内近身的距离。灵活！这就是轻型机甲的优势所在！

    一枚飞弹射出，速度太快，以rou眼无法判断它瞄准的到底是白城还是杨朗。

    好吧，杨朗承认自己的身体还是怂了，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全身自作主张地全部缩进了重盾后面。

    白城心里泛起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海潮似的在他身体里蔓延，又如陷入流沙难以挣扎。

    这种感觉白城已经体验过了太多次，他每次都在挣扎，只要还没死，他永远都会挣扎，这次也不例外……

    白城还想再逼自己一把，更用力地向前迈步，可惜人类的极限就是如此，他不可能在三秒之内近身那台轻型机甲了，更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枚飞弹。

    钢铁的巨人自空中坠下，以自己的身躯挡下了那枚飞弹，座舱右侧的反应装甲片被轰飞，甲片下的机体依旧完好无损。巨人还未落地，其肩部的“毒龙”火箭弹便打空了一半，狂风暴雨一般轰在那台轻型机甲上。轻型机甲的装甲根本扛不住这样的轰炸，在顷刻之间化为一堆废铁。

    巨人平稳落地，震起三丈高的尘埃，灼热的气流从它周身的八个散热口释放喷出。白城和杨朗这才看清，那是一台暗红色的重型机甲，身高接近十六米，全身覆盖着特制的巨大特殊甲片。

    头盔内的通讯器传来一阵次次啦啦的电流声，一个新的信号切入频道。

    即便通讯器中声音失真，却仍可以听出，那是一个能让人联想到月下松间溪的清冽女声，却又莫名有着如凝渊岱般的深邃。

    “你就是斯佩兰斯格勒的剑圣么？”女声问。

    斯佩兰斯格勒的剑圣？杨朗吃了一惊，赶忙坐起来。那个称号他是听过的，人们说他是挥舞着审判之剑的死神，是炽焰的恶魔，只要他出现在战场上，就算面对成群的机甲部队也能锁定胜利。人们说，他的剑被神祝福过，仿佛命运一般，无论其间隔着多么厚重的装甲，他的剑总能企及。人们还说，他曾见过地狱，曾被天降下的圣人开导过，他战斗不为名也不为利，只为了他所想见到的那个明天……

    杨朗第一次听说斯佩兰斯格勒的剑圣，还在高等学府里为了学分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老实说，他那个时候真的把斯佩兰斯格勒的剑圣当作偶像，不仅是他，班上大部分男生都和他一样，只可惜那位剑圣好像故意隐去姓名一般，大家都不太清楚他叫什么。他当时还以为剑圣是位长衣飘飘，驾驭长剑就能羽化登仙的帅哥……

    “我不是剑圣……”白城说。

    杨朗松了一口气，就是说嘛，传说中的剑圣怎么可能这个狼狈模样。

    “谁是？”白城接着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