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瘟疫

    最近几天，比底斯城笼罩着一股凝重的气氛。那些本是每天都把地城往上延伸，并加以扩展其附属结构的矮人苦工也不见了踪影。祭祀之长梅斯里特已经下达了禁令，要求城市里普通的市民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如今仍在城市里活动的，便只有巡逻的士兵以及在地城底部忙得不可开交的贵族阶级。

    大多数的矮人苦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最近似乎很多族人都染上了严重的疾病。接连三天，每天都有族人的尸体被丢进深渊之井里，于是瘟疫的传闻在城市的上层渐渐流传开来。

    瘟疫，这是个禁忌的词语。地底族人自出生到终老，绝大多数都拥有强健的体魄。别说那些自一出世便拥有战士潜力的蛇女蝎男，就是矮人苦工，一生也绝少生病。但在比底斯城中，却有着这么一个传说。传说中，当年比底斯城刚着手建造的时候，便曾经爆发过一场瘟疫。

    在那场瘟疫里，无论强壮的战士还是苦工，皆死伤了大半。那是比底斯城一段最黑暗的日子，每天都有族人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死神似乎长驻在了地城之中，任祭祀之长向深渊如何祷告，也无法阻止灾难的延续。

    没有人知道瘟疫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就像它悄然发生般，它又悄然地消失了。自那之后，再没有重大疫情爆发，地底族才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从瘟疫过后几乎行将灭族的凄惨人数，繁衍至今达到三五千人的庞大规模。祭祀之长将这归功于深渊的功劳，并相信这里得到地底族之王那迦的护佑。

    于是从此之后，便有那迦终有一日将从深渊中苏醒的说法在城市中传开。

    可现在，比底斯城似乎等不来那迦的苏醒，反而等来了第二次瘟疫的爆发。

    作为地底族最底层的矮人，它们自出生时因为形体矮小，无法成为战士而只能充当苦力，因此无法和贵族们分享信息。比底斯城重要的资源、信息都掌握在地城底部的贵族手中。在这样的情况下，猜疑和遥言四起，让居住在地城上方的矮人们惴惴不安。

    同样感到不安的又岂止是矮人，梅斯里特最近也是心神不宁。作为地底族的祭祀之长，它拥有着数倍于族人的生命。相对于其它种族而言，地底族的生命十分短暂。强壮的战士寿命只有十余年，矮人苦工平均寿命只有五到八年，精锐的战士因为完成初步蜕变的原因，寿命可达十五年之久。

    而只有像梅斯里特这样完成三次蜕变的生命，才能够拥有近四十年的寿命。和梅斯里特同样长寿的还有守护之长霍先，以及启示之长莫森，这两位长者分别来自战士及苦工阶级，却同时是其中的佼佼者。特别是莫森，它出身低贱，却拥有接触到元素世界的天赋，成为地底族中唯一能够和元素沟通的异类。

    梅斯里特、霍先及莫森，都是经历过地城初建时那场瘟疫的人。梅斯里特并末忘记那段黑暗的记忆，只是没想到的是，历史竟然重演了。

    其实瘟疫消失后，疾病并末远离地底族人。每年当中，只有那么百来号人感染了奇怪的病毒。地底族尽管在科技方面能够媲美那些走在时代最前沿的人类，但作为新生的智慧种族，它们却缺乏像人类那般以千年计的文明传承。因此，在旧时代便出现的冠状病毒，对于活在新时代的地底族人来说，却不知道它们的构成和产生的原因，进而无法消灭，更别说杜绝它们。

    这种情况直到和帕瓦里奇进行首次交易后，才有了改善。当时，地底族在深渊中发现了黑色地血，并通过种种尝试发现它们是可燃性的能源。这加速了比底斯城发展的同时，亦成为这座地城与外界贸易的重要货币。而和帕瓦里奇进行第一次交易时，莫森无意发现人类提供的一些药物里，一种名为阿斯匹林的药物对于延缓染病族人的痛苦起到非常明显的作用。

    于是在以后的交易中，比底斯城都会指定一些便药。尽管它们需要的只是阿斯匹林，可为了不让人类发现它们的秘密，睿智的莫森指出不能向人类只交易固定一种药物。而得到帕瓦里奇的供应，阿斯匹林的运用使得每年感染疾病的族人数量正呈逐年下降的趋势。

    梅斯里特为此感到十分欣慰，并相信自己的族人终有一天会摆脱这可怕的疾病。但三天前，自从出现第一个新染病症的族人后，接二连三的患者出现了。这次的瘟疫集中在战士和贵族的阶级中爆发，而到了今天，已经开始有上层的矮人苦工也陆续沾染这种疾病。

    这使得比底斯城底部的城市几乎一团糟，每天都有族人死去，死亡的数目是如此触目惊心，为比底斯城建城以来日死亡均数之最。

    “吾王那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深渊已经抛弃我们了吗？”

    祷告之间里，梅斯里特那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忧色。它凝望着墙壁上那迦王的画像，无比哀伤地轻叹道。此际，身后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祭祀之长转过身来，却是老矮人莫森负手而至。

    “情况已经控制不住了。”莫森叹道：“梅斯里特，我们的药物储量已经不足。再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将无药可用。而且这次瘟疫来得十分可怕，即使对症下药，可控制的力度远远不够。我们必须想个办法，要不然”

    老矮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梅斯里特如何不知道那个结果。祭祀之长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经过某种思虑之后，她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事到如今，只能向帕瓦里奇求助了。到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不能顾及我族的弱点是否会暴露在人类的眼皮底下。医生，我们需要人类的医生，还有大量的药物。”

    “你的决定是对的，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再顾忌这些东西，当瘟疫蔓延到整个城市，我们也就完了。”莫森重重一点拐杖，道：“我现在就去帕瓦里奇。”

    “不，我去！”

    粗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铁塔般的守护之长霍先低着身体从门外钻进来。它着梅斯里特和莫森道：“若论脚程的话，恐怕我们族人里没有比我更快的吧。”

    梅斯里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守护之长。你可以转达我的意思，只要能够阻止这场灾难，我们会付给人类相应的报酬。”

    “又便宜那些贪婪的家伙！”霍先恨恨说道：“这次，他们肯定会要走更多的地脉之血。”

    “地脉之血纵好，也没有我们族人的性命宝贵。去吧，守护之长，愿你早日归来。”梅斯里特淡淡道。

    霍先点头，告辞离开。

    商队需要走上一天的路程，在霍先脚下，半日既达。它离开比底斯城的时候正是午后，到达帕瓦里奇时也只是傍晚。当值守的士兵到霍先这条大龙虾从雪原的另一边笔直而来，直指帕瓦里奇时，以为是怪物入侵，立时拉响了警报。于是下一刻，十几把步枪同时向霍先招呼。

    可惜步枪威力有限，别说霍先身上的生物盔甲，便是它裸露在寒风中没有任何甲胃保护的皮肤也射不穿。要是平时，守护之长早一锤砸过去，但现在有求于人，却不敢鲁莽行事。它停在步枪的射击范围外，大手往后一摸，自自己背后提出一个矮人来。

    这矮人正是当日和老罗伯进行货物交接的主管，是比底斯城中为数不多精通人类语言的族人。霍先对它吼道：“告诉他们，我们要和他们做笔交易。”

    矮人主管一生没有出过比底斯城，这半天时间被霍先带着在雪原上狂奔。矮人的身体却也比普通人类要健壮许多，可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如今已经冻得脸色发青，又被霍先这出了名脾气不好的守护之长一吼，立时吓得浑身发抖。霍先一把它丢到地上，矮人主管立刻用颤抖的声线朝帕瓦里奇的方向断断续续地叫道：“住手人类，这是我们尊敬的守护之长，却把你们的族长叫出来，告诉他，我们比底斯城要和他做一笔交易。”

    听到比底斯城四字，哨塔里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停止了射击，并叫了一名士兵把情况向现任的镇长沙伦进行反映。于是片刻后，沙伦亲自出城，迎接勇猛的守护之长和矮人主管进入帕瓦里奇。

    霍先不得不承认，人类虽然脆弱得不堪一击，可他们的食物却十分美味。特别是那种奇怪的饮料，喝进肚子里后便像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霍先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不断让矮人主管要求人类拿来这种饮料。

    在集会广场上，沙伦为霍先的到来安排了一次简单却热闹的晚宴。参加宴会的人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以示对比底斯城这友好的邻居以及多年贸易伙伴的尊敬。霍先本来沙伦这个胖子并不顺眼，但随着沙伦那些美妙的奉承在矮人主管的翻译后进入守护之长的耳朵里，再加上美味的食物以及大对它胃口的饮料不断呈上后，就连霍先也开始喜欢这个像圆球似的人类。

    在广场的另一边，一幢三层楼的小房子里。零放下的窗口的纱帘，向坐在壁炉边正翻着一本硬皮书籍的碧昂丽丝：“鱼儿已经上钩了。”

    碧昂丽丝合上书本，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微笑道：“这还多亏你的提醒。”

    自从那天发现让地底族人发生基因崩溃的病毒竟然是旧时代常见的冠状病毒后，碧昂丽丝便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计划分成三个部分，首先是把人为制造的病毒送进比底斯城里，从而让地底族人感染病毒；其次，则是当地底族人向帕瓦里奇求助时，要设计让一些地底族人转移到小镇来，成为人类方面的人质和底牌；最后，则是以人质为饵，激怒比底斯城一方，使其带兵来攻。如此一来，双方的战场将从复杂的地城变为一马平川的雪原地带，从而让人类方面掌握更多的主动之势。

    而在这整个计划中，如何将病毒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比底斯城则是最关键，也是难度最大的一环。

    原本在碧昂丽丝的计划里，她考虑过空气传播的途径，并让人秘密堪察比底斯城附近的地理环境，希望找到自然的通风口从而将病毒散播进去。可这样的通风口极其难觅，而且在效率上来说，远远达不到瘟疫级别的速度。如非突然爆发的恶疾，恐怕很难在心理上对比底斯城的异族产生巨大的压力，从而迫使它们向人类求援。

    为此，在作战会议上，三大家族的军官为了这个问题苦思不已。最后，零想到了水源。在他秘探地城的时候，曾发现类似蓄水池之类的建筑，显然地底族人也需饮用净水。而比底斯城位于地腹，所用者无非是地水这种山腹支流，于是碧昂丽丝把目标一改，由原先的自然通风口变成地脉水源。

    在辅以先进勘察设备的支持下，很快，碧昂丽丝的人就找到几处水源。接下来，工作便变得简单了。碧昂丽丝让随军的生化学家大量制造冠状病毒，甚至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这些生化疯子以人工的方式培育出冠状病毒的升级版本。而当这些对于地底族人更加可怕的病毒投进水源后，比底斯城自然顺理成章地发生了瘟疫。

    一切正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比底斯城已经派出使者向帕瓦里奇求助。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那正在小广场上大吃大喝的使者在地城中还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比底斯城的要求简单而明确，它们需要医生及药物。药物是碧昂丽丝预料中事，至于医生，她倒是没有想到。

    而说到医生的话，碧昂丽丝或其它两个家族皆有随军军医。但为了防止引起比底斯城的怀疑，碧昂丽丝不敢使用军医，毕竟他们并非土生土长的小镇居民。至于帕瓦里奇本身，倒是有几名医生，如今他们的名单正在碧昂丽丝的手上。

    碧昂丽丝划动着智脑的屏幕，最后手指落在其中一个医生上。

    “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