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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从未遗落的旗帜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正文卷第五百一十二章从未遗落的旗帜和王大喇嘛交流完,脱欢见会客厅依然大门紧闭,估计父母这会儿正忙,想了想,就没有进去。他给门口的侍从说了一声,告诉他们,如果被人问及,就说自己已经醒了,先出去了解下情况。随后,便走出了走廊,从阳台上向外看了看。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但城里各处燃起的火焰依然十分明亮。脱欢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袋,思考了片刻,又看向近处。

    这时他才发现,前面的广场上,聚集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扛着十字架和几面旗帜,坐在地上休息。郭破奴也在那边,正和领头的几个人说着什么。

    脱欢决定去问问情况,就下了楼,往那边走去。

    郭破奴眼尖,老远就在进进出出的人流里看到了他,还挥手和他打招呼。其他人则完全不认识他。很明显,虽然是国家的继承人,但哪怕在首都里,很多人还是和他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

    郭破奴先给那些人介绍了下,他们才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向他弯腰问候。不过也有人忍不住好奇,不断偷偷打量他。

    “我这次算是误大事了。”脱欢没有纠结这些小事,先对郭破奴说道:“我听说你和郭康安达,经历了不少危险,这种时候没能帮上忙,真不好意思。”

    “哎,不要紧,我们自己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郭破奴摇摇头:“一开始我也就是耍脾气,觉得就是和他一起去玩玩的,所以非要坚持一起去。谁知道,最后会闹这么大。对了,小康醒了么?”

    “我来的时候还没有,不过大家都说不碍事。”脱欢说:“你呢?没什么大碍吧?”

    “我倒是没什么事。回来之后,大家就问了我一遍怎么样了。我说没事,太后奶奶还不信,非让我去洗个澡,趁机看了看我受了多少伤。”郭破奴回答:“不过我比我弟弟情况好多了,也就给人打了两下子,没什么大碍。宫里现在也没我的事了,所以,换了身衣服,我就跑出来了。”

    “那就好。”脱欢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旁边的众人,问道:“你们也都是一起来的?”

    “是的,我们是追随着康斯坦丁兄弟,一路杀过来的!”领头的一个大汉,扶着个十字架,用口音有点怪的希腊语,兴冲冲地说道:“我们还把当时弄丢了的标志,都给找回来了!”

    “哦?那这是什么?”脱欢指了指十字架上挂着的一个木头疙瘩。

    “那是被我们捣毁的邪神偶像。”大汉介绍道;“康斯坦丁兄弟把它的头砍了下来,挂在十字架上,让我们举着,以此来和堂区里其他平常的十字架区分。”

    “本来这一边,还有几个邪教头目的脑袋呢!”旁边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补充道:“不过刚才,大牧首急匆匆过来,说要赶紧统计下被我们击毙的贼人,有物证的就给他物证,没物证的就跟他一起去大教堂,录一份口供。”

    “他把谢尔盖神父和亚历山大兄弟他们,都给叫走了。那几个首级,也被他给拿走了。现在就剩这么一个了。”他指了指十字架的横杆,显得有些可惜的样子:“其实他本来想把这个都带走的,但我们大家都不乐意,才给我们留了这么一个。”

    “其实这就够了。反正就是要个象征意义么。”扶着十字架的大汉倒是不反对:“那些头目档次太低了,不配做康斯坦丁兄弟的敌人。有一个能代表邪神的象征,我觉得就够了。”

    其他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大部分都对此表示支持。年轻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不再表示反对了。

    “就是不知道大牧首写材料,为什么要这么多东西啊。”旁边,扛着一面旗子的花白胡子老头说道:“康斯坦丁兄弟的旗帜,也给他拿走了好几面,就剩下这些俺们自己临时做的了。”

    “伱傻了,老爹,那几个旗子本来就不是俺们的。”后面有个年轻人纠正道:“小旗子是战帅的,大旗子是兵部的。那个小的,是给他授权,让他发布应急命令的;那个大的,是朝廷让他来俺们这边招兵,组建队伍的。这俩都是官府的旗子,人家要回去不是很正常么。”

    “这样啊……”老头恍然大悟。

    “然后你把那个旗给俺吧。俺才是十夫长啊。”年轻人催促道:“你非要拿去干嘛啊……”

    “俺是你爹,拿一拿不行吗。”老头吹胡子瞪眼地说:“这旗子今后肯定是圣物。你小子别想独占,先让爹拿一会儿,沾一沾光。”

    “可这是军队的东西。不是说军队的东西,不能随便送给人家么?”年轻人质疑道。

    “没事,俺也是军队的人。而且俺也没让你‘给’,俺就是暂且‘拿’一下。”这个明显是文盲的老头子,居然琢磨起字词来:“再说俺是你爹,你能,俺就也能。”

    “哎呀,台吉就在这边呢。”

    “台吉在,俺也是你爹!”

    “好了好了。”脱欢连忙打断他们。

    他发现,这些人可能是生活环境过于简单暴力,对于高层权威都没什么概念了。甚至连对他的敬畏,似乎都是源自他们的临时首领郭破奴的描述,而不是真的怕他。不过好在,能一路坚持到现在的罗斯人,估计也都是意志坚定,头脑也相对灵活的。见到他主动开口,也就不再闹了。

    “旗帜对于军团,确实很珍贵,但为什么说它是圣物啊?”见他们安静下来,脱欢又看了看那面旗帜,打听起来:“这应该是你们小队的旗子吧?”

    郭破奴等人也都跟着他,抬头看了看。

    这个所谓旗帜,其实就是一块破布。它的形状,并不是通常的那种长方形,而是一个直角梯形,在短边那里,还带了个长长的尾巴。见过裁缝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块裁剪衣服剩下的边角料。

    它原本应该是准备染成红色的,但制造它的民间作坊,不知道是工艺水平不高,还是jian商为了省钱,导致颜色并不鲜艳,几处地方还有点掉色。脱欢怀疑,他们是不是想要模仿军团标志性的红旗,但又实在找不到颜色合适的,只能拿这东西代替,甚至都没时间,把它给稍微裁剪一下。

    正常的小队旗帜,颜色其实并不统一。因为和欧洲这边的习惯不同,塞里斯的军事传统里,旗号的重要性相当高。不同的队伍有不同的旗帜,通过它们,指挥官能迅速把简单的命令传递给具体的下级单位。

    因此,不同队伍的旗帜,不但不能统一,反而得尽量明显地区别开。在塞里斯式的指挥体系里,同一级单位的数量相对而言要更多些,指挥层级也分得更细,这就让旗帜本身,都成了一个复杂的系统。

    在实战中,单色肯定是不够用的,往往需要搭配特殊图案,或者带上各种附加标志,比如一圈镶上牙旗什么的。到基层的单位,还有更加复杂的一套规则,具体到士兵身上的彩带和背负的彩色标识。由于这些旗帜会下发到很基层的单位,导致旗帜密度很大,整个军队远看下来,其实反而有些花花绿绿的。

    当然,对这些罗斯人来说,这种要求也太高了。如何辨识旗号,是军队训练里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他们这些人对此完全一窍不通。有个旗子,都算不错了。

    而这面旗帜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复杂的图案。唯一的标识,就是用碳在上面画了一个横杠,和四个竖杠。

    “这是……”

    “这是‘五’。”年轻人终于一把从自己爹手里抢回旗子:“俺们是第五队。”

    “啊……”脱欢想了想,意识到,这些人恐怕不懂汉语数字,也不懂拉丁数字或者希腊文。就连那种最简单的、由商人和教会推广开的阿拉伯数字,估计没几个认识的。郭康故意像摆算筹一样,画五条杠,估计也是顾虑到这件事。

    “康斯坦丁兄弟发了十面旗帜给俺们,其他九面都丢失或者损坏了,手里的都是后来补的。只有俺们这一面,一直跟着他,从来没倒下过。”而另一边,他父亲也很是自豪地说。

    “那确实不容易啊。”这个数量对比,让脱欢都有些感慨:“你们一定付出了很大牺牲吧。”

    “是的,瓦西里是大家推举的第五任队长了。”老头子虽然很乐观的样子,但说到这里,依然有些悲伤:“就在最后一战里,他才接替了第四任的伊万。可惜了……”

    “不是不是,你半路才加进来,给搞错了,弗拉基米尔老爹。”另一个人却纠正道:“德米特里·谢苗诺维奇是第五任,他的侄子伊万才是第四任。你儿子,已经是第六任了!”

    “你怎么知道的?”老头子不太服气:“俺确实是半路来的,不太清楚之前的情况,但俺亲耳听人说过啊。倒是你,你难道就不是半路加进来的?”

    “我当然是。第五队里,根本没有第一批的人了吧!”那人大声说:“但伊万是第五任,也是他自己给我们说的啊!第一任,从康斯坦丁兄弟手里,接过这面旗的,是路口那个铁匠,‘狗熊’伊万,但他去那个有祭坛的庄园,去救那个小孩的时候,被人射死了。”

    “他之后,第二任是他的助手安东。不过后来,在打那个坏贵人的庄园的时候,安东扛着旗子往墙头爬,被楼上面的敌人扔石头砸死了。那个旗子掉下来,被‘瘸子’叶菲姆捡到了。叶菲姆成功爬了上去,但是在院子里被人砍死了,之后才是大家临时让小伊万接任——因为他会点算术,应该能观察和指挥的更好吧。”

    “我们在那个庄园门口,被人打的到处跑的时候,小伊万把大家聚集起来,希望能反击一次,阻止敌人的追击。我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可行,但他说自己考虑过了,大家跟着他冲就可以。这我就会了,所以我就跟着冲了。”

    “但是,我们还是太弱小。敌人有一大群铁甲兵,小伊万没能干得过他们,在最前面被杀死了。他的叔叔德米特里抢回了旗子,所以我们就认他当队长。后来敌人还是退走了,我们又跟着康斯坦丁兄弟打了一阵子。但在敌人往巷子里冲、我们试图防御的时候,德米特里也被翻过障碍的敌人杀害了。”

    “你儿子瓦西里反应最快,趁那个凶手还没准备好应对敌人,一斧头先把他砍死了。所以,大家才赶紧让他接替。”那人最后还不忘揶揄弗拉基米尔老爹:“你儿子的事情,不会当爹的自己反而不知道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弗拉基米尔显然不愿意了。

    “好了好了。”新队长瓦西里连忙说道:“伊戈尔大叔,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这些都是老德米特里亲口告诉我的。”伊戈尔回答:“他专门给我和奥列格说,一定要把这些事情记住,等平定了敌人,就告诉别人。不过奥列格也在阻挡敌人进攻的时候战死了,就剩下我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瓦西里大惊:“刚才大牧首来,你不给人家讲。俺跟我爹口角两句,你倒是滔滔不绝开始说了!要是不早点记下来,回头……丢了怎么办。”

    “这不是打完了么,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啊。”伊戈尔不以为然。

    “谁知道有没有真打完了。”弗拉基米尔来老爹提醒道:“别忘了,就算俺们打进庄园,胜利结束战斗之后,都遇到了几股去增援他们的敌人呢。谁知道,现在是不是真的安稳。”

    “那你找个会写字的,就记录下呗。”伊戈尔两手一摊,表示放任自留了。

    众人面面相觑,发现大伙儿没一个会写字的。弗拉基米尔老爹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悻悻地挠挠头,姑且接受了。

    “我的天哪。你们损失了多少人?”脱欢皱着眉头,有些惊讶地说。

    “俺不知道。”瓦西里只好摇摇头:“您也看到了,大家来来去去的,估计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台吉您也别担心。”伊戈尔反而劝慰起他来:“有些东西是天父关注着的,就和我们的旗子一样。这些东西,肯定是不会遗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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