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契约之始（其三）
转头一想，这个自称来自其他世界的“神”，想雇佣自己的理由是“保存这个世界的完整”？ 瓦尔奇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何处需要拯救，也不得不佩服自己早上真的接下了这张契约。现在回想，那位其他世界而来的神明真的会给自己思考的余地么？或许祂的确有所仁慈，只在于给了瓦尔奇时间去适应罢了。 他的适应能力一直很强，或许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件事了，当自己需要时便能从内心呼唤出那张契约，继续解答他的疑惑，任由他寻找这份工作可能存在的陷阱。菲亚穿戴好了修女服去一楼祷告室，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又将那张契约召唤了出来，问了它几个问题，其中有对这份工作的怀疑，还有第一次接触魔法——如果这是魔法的话——的好奇。 “这份工作有什么风险，我的家人们会受到影响吗？” 每问一个关于工作的问题，下一个条款便会生成:雇主对于员工家庭有着充分的人文关怀，若是家庭变故等情况，员工可以主动提出休假；且雇主不会以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对于员工和他的家庭成员以及非血缘关系好友（需登记）产生伤害行为。若出现突发情况，员工可主动要求雇主对于当前情况提供救援，雇主亦应当施力援助。 “你的制作者是谁？”这个问题来自于少年的好奇。 本以为不是这个工作相关的问题，这份契约应当没有反应，可是契约中的漆黑液体却有了动静: “该产品由海特加拉托斯亲手制作，如有使用方面问题请预约联系本人。” 这是不属于“员工条款”的内容，显示了一段时间便消失了。 这对话，越来越像一个公司了？还有许多瓦尔奇没见过的，类似专业术语的词汇，但在这种对话中也差不多能明白意思。 或许这就是其他世界的人文风俗？瓦尔奇想到，自己作为这个世界中一个人类国家的普通公民，眼界确实是被今天上午的对话给无限放大了。可能是他当时太过紧张，没有问依尔风铎有关他自身，以及这个世界，其它世界的种种问题，毕竟少年的好奇心是非常大的。 他相信依尔风铎会告诉他不少内容，可现在问题依然来自于这份契约。他也隐约感受到这是无用的挣扎，凡人怎能琢磨透神明的想法？依尔风铎甚至没给他拒绝的方法，这份契约只有一个签字的地方！ 瓦尔奇并非没有过年少的幻想，那些思维大多来自于菲亚的故事集。可就算是那些故事中，无论是英雄还是王子，所达成的梦幻的美好结局也几乎达不到一个世界这个层面。而当问到工作内容时，契约并没有生成员工条款，只是告知了根据雇主的要求灵活变通这一句话。 总之，这份工作对于他来说，短暂超越了幻想，超越了认知。 或许这里也有某个魔王被封印在一个地牢即将脱逃，打败了它就能完成任务？ 潜意识告诉他不会这么简单。 或许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拖这位神明的福。瓦尔奇其实还是有一点兴奋的。 冷静，男人应该沉稳。他呼了口气，暂时不再徒劳地寻找这份工作的陷阱究竟在哪。 刚刚菲亚也同意了自己去当地的工程部门看看，无论是从学徒还是运货工人当起，他都认为不错，至少有份活干也是一种安心。 收起了契约，瓦尔奇来到教堂一层时，菲亚正将双手放在胸口，站在女神像前做祷告状。 “要去那了吗？” “嗯，午饭要不就别在教堂吃了，我待会回来叫你，早上在借书亭打了份临时工，现在有点零花。” “噢噢！嗯......咳咳，那好，瓦尔奇，路上小心，希望你能顺利找到工作。”菲亚故作矜持，瓦尔奇在女神像前憋住了笑，随即出了门。 教堂门口聊天的修女已经离开，应该是回归了正常的工作中，这不需要瓦尔奇关心，他依稀记得当地工程规划部门在城镇中心广场。 —— 城镇中心广场已经基本完成了道路的翻修，泥土路的延伸在此由工整的皓石道路代替。街道两边有了排列整齐的路灯，里面有一些发光的辉石。瓦尔奇在书中学过这些石头的用法，由魔法师梳理其内部的通路后，便可以由工程师控制它们发光与否。其亮度胜过火把太多，并且受到天气的影响会更少。 中心广场的建筑大多是当地政府的办公地点，他们大多具有庄重的威严感。一些马车停靠在门口，应该都是官员们的出行工具，此时都在参与各项城市规划的大小事仪。 工程部门的人员选拔处在中心广场有一个临时摊位。一个皮肤明显是被晒黑的汉子在摊位前坐着，面前已经排了一条队列，瓦尔奇见状站在了队伍后面。 “当工人，可你这身板可以吗？名字会写吧？写到这，明天再来报道，工作个几天看看撑不撑的住。” “去装配厂当学徒吗？你学过哪几本书，都说来听听。没学过那不都是野路子？工程院的老爷们给的都是制式装配，你这样的不行。” 原来他们并不是直接考察掌握了多少知识，而是通过学过多少书来判断，如此说来瓦尔奇可能还算个文盲。但他自学了不少内容，相信待会可以回答一些那个选拔人的问题。 队伍筛选的很快，转眼就要到他了。瓦尔奇踌躇满志，大脑正准备飞速转动，应对一切可能提问。 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声音来源吸引。自道路另一边来了几名骑手，马蹄声如此沉重是因为他们的坐骑都是身披铠甲的高大军马。每位骑手都身穿帝国镶甲军衣，戴着皮质面具，几乎只留一双眼睛面对人群。 几人骑行至中央广场随即下了马，然后迅速分开进入了不同的建筑里。有一人来到选拔官面前说了些什么，然后只听见选拔官对着瓦尔奇和他后面的队列大声说了一句: “军官老爷们有命令，公民们都尽快回到家中，城里出了点事要挨家挨户查人——” 瓦尔奇此时的心情破败到了一定程度，他面对选拔官说:“到我就停了？大叔，能不能把我给面一下？我肯定够资格的，几分钟就好。” 没想到选拔官直摇头:“这是上面的老爷们直接下达的命令，看到他们是谁了吗？这些是从镇旁边的军队要塞调过来传话的军官老爷，话语权都摆到这了，我可不敢耽误。” “那我能问问是啥事吗？” “我哪知道，你问他呗。” 瓦尔奇在一个上午连吃两次闭门羹，可以用倒霉来形容。如此一来，依尔风铎的合同反倒给了他兜底的心情，于是他便重新抖擞，想着先赶紧回家告诉菲亚这个消息，想必女孩可能还会高兴听到他没被这些部门录用。 广场上还剩一两名军官看管人群离去。他们的装备精良，显然在军中具有一定职位。若是平常的消息通知，由斥候传达即可，哪能轮得到军官老爷传话？瓦尔奇猜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这些有身份的人来直接传达，效率更高，封锁更快。 —— 回到教堂，菲亚反而先开了口: “瓦尔奇，镇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瓦尔奇对她的疑问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刚刚还在队伍里等着选拔呢，结果刚排到我就有军人来赶人......” “有修女告诉我，镇里面好像藏了个不得了的危险分子。于是上面的军官马上就来下达命令，要求公民们马上回到家里，然后挨家挨户排查。据说现在镇门都关了，真是吓人一跳呢！搞得跟要打仗了一样，虽然我没见过打仗啦......” 不得了的危险分子？瓦尔奇心思敏捷，这下事情倒是可能跟修女们早晨的聚集有关系了。 但是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城墙......那个图书仓库也在城墙...... 他的头脑飞速转动，甚至想到了依尔风铎与他的对话—— 这对话不能持续太久，虽然不打紧，但牵扯到他就不好了。 心中蔓延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如果这事情真是这样，好像那个危险分子，可能跟自己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