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捌章 活着的传奇
“什么？那个‘凶兽’就这么没了？骨灰都不剩？”李雄伟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安静点，别给伤口缝的针震开线了，就你伤得最重。”蓝曦安抚李雄伟的情绪。 “说起来我们都只是看过那张悬赏令上的‘凶兽’长什么样子，想不到一下子就被不知哪里来的高手这么消灭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它的真面目了。”王轻柔忍不住感叹。 “真见到了那家伙未必是什么好事，要不是那个高手出现，你们已经见不到蓝曦了。”吴寒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李雄伟激动个什么劲，这明明是件全青山镇和隔壁紫叶镇都应该偷着乐的事情才对。 那么大一个棘手的炸弹被突然消灭，这两个镇子的人巴不得开个大宴会庆祝自由通商。 蓝曦则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没有因为这件事高兴。 即使是面对着伙伴们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假笑了一下。 和任何人的心情都不一样。蓝曦做梦时总是梦到自己昏迷的那时候，木慈心就在他的旁边被那个怪物生生撕裂。 一连好几天睡不着觉，蓝曦也在悔恨和抱怨中反复挣扎着。 为什么......就像是刚立起来的复仇目标被别人打倒，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被他人掌控命运的感觉让蓝曦喘不过气来。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消灭就消灭，根本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如果变强了会是这样，自己宁愿回到过去，死在那个雨夜。 知道的东西越多，无力感就越强。仅仅是青山镇的边缘的小山，就有将自己拖入绝望深渊的恐怖存在，还出现了灭杀让自己绝望无比的另一个存在。 世界的距离，不应该是如此遥远才对。 自己的修炼就像是蚂蚁在地上一点点爬，而要走的路是环游世界。 会不会，当自己知道了父亲的仇人是谁的时候，也会突然冒出一个那样的存在，在自己之前就解决了这桩对他而言只是吹口气的小事？ 不行，不行...... 我一定要......变得更强才行，至少要能保护我身边的所有人。 然后，独自扫清所有的障碍，用我自己的力量，了结我自己的仇恨。 我需要一块磨刀石，让我能够全力以赴，突破自己的磨刀石。 蓝曦攥紧拳头，另一只手摸了摸素玉剑的剑柄，让自己安心下来。 素玉剑在自己那时候失去意识的时候就掉落在了原地，十二猎人在巡查的过程中重新找到了它并还给了自己。 素玉剑因为自己强行用出领悟不全的第八式，强行抽离了一部分来自剑的灵气，这些灵气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而且这种行径很容易让剑灵不待见自己，影响自己专属的剑技的精进，特别是蓝曦的御剑能力，如果和剑灵不和，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不过，虽然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至少用出了一次算是半成品的青云剑法第八式，对自己第八式的理解上，是十分难得的收获。 算是因祸得福吗。蓝曦苦笑，将手从素玉剑上挪开。 不过，说回来，李雄伟的伤势明明重到离谱，是那种普通人绝对抢救不回来的伤势，可他这才躺了三天，就看起来精神抖擞了，简直不可思议。 听李雄伟自己的叙述，他这战斗风格真是挺拼命的。 这些人里面除了自己，伤势最轻的应该是王轻柔，但实际上，抽干自己的气，让他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虽然不用躺在床上，但这些天来为了能够恢复正常的气的存储，他还是rou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 吴寒和洛青溪的伤没什么大碍，恢复得也很快。 自己......本来应该是团队里的顶梁柱，结果獒王没挑战成遇上个实力不如自己的小姑娘不说，对付那个怪物之时才出一招就被神秘的存在接过了烂摊子。 完全没有受伤——羞愧得蓝曦都想给自己砍一剑了，伙伴们这样拼命战斗，自己这个团队核心却跟在山里散了个步一样。 蓝曦越想越上头，心里气不过，便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喂，蓝曦师兄，顺便给我们带点吃的！”李雄伟属于是完全不会审时度势，看见蓝曦出去，直接就朝他喊起话来。 蓝曦比了个手势表示听到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拨开医馆的帘子出去了。 “看起来蓝曦师兄心情不好啊。”洛青溪撑着下巴，望着蓝曦出去的方向发呆。 “蓝曦可不只是实力强，心性也比我们好很多，”吴寒打了个哈欠，“让他自己缓一会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蓝曦走到了青山镇的街上，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逛。 他发现镇上人们看自己的目光比起之前又有了不同。 那是一种看救世主一般的眼神。 之前自己和伙伴们解决了黄老爷的事情之后，大家也只是感恩，怎么现在的眼神就像是在瞻仰一尊神一样？ 蓝曦很奇怪，但没有多过问，既然李雄伟想吃点东西，那自己还是去一趟那个早点铺。 那个铺子算是比较与时俱进，早上卖早点，临近中午的时候就会开始卖点心，到了晚上品种也又会有所变化，所以与其称之为早点铺，不如说是点心铺更为恰当。 也是，租那么大的铺子，要是不能整点花样延长营业时间，可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好场地。 在这段时间里，蓝曦没少和洛青溪来这地方吃东西，和这里的店员有些缘分，自己说话也不会怎么吓到他们了。 现在是午饭后不久，不少人会为下午茶准备点心，这里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蓝曦排在最后一个。 蓝曦的前面一位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他一眼就认出了蓝曦，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居然能见到真人呢，你就是那个打败了超大怪物的蓝曦哥哥吗？” 听到陌生的孩子这么亲昵地叫自己哥哥，蓝曦不免有点起鸡皮疙瘩。 “那个，其实那个什么怪物不是......”蓝曦试图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英雄都喜欢谦虚，你是和强大的猎人和另一个女孩一起打败大怪物的，但是你也是重要的战斗力，这些可都是猎人们口口相传的！” 男孩露出开心的笑容，显然，对于“丛刃”被消灭，两个镇子之间的通行的畅通无阻，所有人都津津乐道。 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蓝曦知道这些都是安抚民心的话术。 与其相信一个神秘人解决了凶兽，不如让大家都熟知的猎人和“英雄”来承担这样的殊荣——不知道算不算骗人呢？ 蓝曦消去了打击他的想法，微微一笑，“是啊，战斗都很不容易，我也是九死一生，但是你们也要记住那些为了镇子牺牲的人们。” “当然了！但是活着的传奇更加令人敬佩，不是吗？”少年点了点头。 活着的传奇更加令人敬佩么......蓝曦不禁苦笑，传奇这个名号，自己可负担不起。 明知无法阻挡，却依然为大家殿后的猎人丑。 实力不济，但在敌人面前没用惧怕的女中豪杰木慈心。 他们的付出，应该比我更加沉重，更加有分量才对。 为什么活着的人反而受到比他们更加令人崇敬的待遇呢？ 蓝曦不愿想太多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总之，大家都开心就好了，是谁打败怪物并不重要。” “蓝曦哥哥，要不然你排到我前面吧，就当是我感谢你的小心意了。”少年侧身后退一步，给蓝曦让出一片空间来。 “这......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们正常排队就好了。” 蓝曦这么一激动地拒绝，一下子就让前面的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结果，蓝曦就这么被一群人一推一就地一直送到了点心铺的最前面一位。 蓝曦受宠若惊地站在了第一位，看着前台的店员，竟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嗯......呃，那个，每种点心都帮我打包五份吧。” 支支吾吾了半天，蓝曦才在店员微笑着的注视下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奇怪的是，店员却并没有催促蓝曦点单莫耽误后面的人，而是等他说完要求，认真快速地将点心包好。 “嗯，对了，一共是多少文钱？” 蓝曦扫了一遍价目表，手忙脚乱地计算起来。 不对劲吧，平时店员都会在包好点心之后告诉自己价格的，今天是在训练我的数学计算能力吗？ “不用了，你拿走就好，今天的点心权当是我们老板请您的。”店员依然保持着微笑。 “喂，唉......不是，那怎么可以，你还是告诉我价格我赶紧把钱付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蓝曦愣了一秒钟，然后赶忙摆手，说着就要从兜里拉出一串铜板来。 “您还是看看大家的表情吧，”店员指了指蓝曦身后，大家全然没有等排队时的焦躁，而是对蓝曦赋予了绝对的耐心，“这些都是大家的一番心意，只是由我们一个小店铺来传达罢了，你所作的一切已经帮到了我们太多，除了这样做，我们真的不知道再能拿出什么来回报您了。” “这......” 蓝曦愣住。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我明白了，谢谢大家，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蓝曦颔首，眼角有泪水渗出，“但还是请大家不必这样对我，我也只是个心怀正义的普通人，我能做的很有限，也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有什么了不得的力量，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一切，以后，也会是如此。” 言毕，蓝曦默默离开了此地，后面的人们言辞再如何赞誉，蓝曦也都不再入耳。 没有保护好应该保护好的人，我在自责中辗转难眠。 没有贡献却自称团队的核心，我在难堪中不知所措。 没有伤口却称为救世的英雄，我在荣誉中为此蒙羞。 但一切已经发生了，与其去追忆死去的英魂，不如做好那个活着的传奇。 在面对“恶虎”成武之时，无师父为自己不酿成大祸稳定了局面。 在面对“丛刃”威势之下，神秘人到场将事情彻底结束。 现在的我，在不存在的荣誉下成为了传奇，身后站着伤痕累累的伙伴，漂浮着无辜的亡魂。 一定不会让这些荣誉蒙羞，既然这一切都是谎言，那么我就让谎言成真吧。 我会亲自找出那个击败了“丛刃”的人，证明即使没有他，自己也能在某一天亲手血刃那只不可一世的凶兽。 不是自责的时候，我应该变得更强，登上青云门派的巅峰。 即使我只是女儿身，即使没有亲人形单影只。 我会变强，拿回你们从我手中夺走的一切。 复仇，让正义和平等洒满这个江湖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