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刀道
萧梼掂量着自己手中的大刀,表情有些玩味。他的刀不是那种雁翎刀,更不是那种弯刀,腰刀。而是一块大铁片子,前宽后窄,单面开刃。这把刀唯一的特点就是简陋,简陋的不像话。但正是因为简陋,它才能陪伴大易走过百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因为当时的大易,什么也没有。 萧梼看了一眼刁英,忽然问道:“知道,刀和剑在战斗中的区别吗?” 刁英摸着脑袋想了想:“刀容易用些,但是剑杀伤力更大。刀主要是劈砍,剑是直刺。” 萧梼微微一笑:“为什么?” 刁英想了想说道:“练刀的时候我就有所感觉,刀尖和刀柄不在一条直线,直刺的话,一旦刺到硬物,非但刺不穿,还会轻则刀尖崩断,重则手腕骨折。剑的构造就更适合直刺发力。” 萧梼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也因为刀是适合劈砍,而不是直刺,威力打了折扣。因为刺力量集于一点,劈砍力量被分散到了一条线。同样的硬度,刺穿比砍穿需要花费的力量更小。也正是因为如此,剑需要的发力距离更短,本身又是直刺,攻击路径是一条直线,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距离短了,速度自然更快。刀不一样,劈砍时,刀刃的走向必然是弧形,距离更长,时间也更长,速度上刀也不会占优势。” 萧梼随后继续说道:“此外,刀劈砍很难伤到内脏,多是皮外伤,就算深可见骨也不能一下致命。剑直刺却很容易刺入体内,伤到致命的内脏。速度、威力、省力、致命性,刀看似都不如剑,那你说说,刀的优势在哪里?” “锻造简单,适合批量制造。”刁英脱口而出。 “还有呢?” “用起来简单,适合短时间内掌握。刺击需要极高的精准度,需要极高的天赋和很长时间的练习。”刁英再次脱口而出。 “还有呢?”萧梼还在继续问道。 “这...”刁英有些说不出了。 萧梼斜眼看了一眼刁英,厉声喝道:“我只舞一次,你看好。”话音未落,萧梼手中大刀片子猛然挥出,随着脚下步伐踏出,刀借势挥出,刀风激荡还未平息,第二刀已经紧随而至。随后,就是第二刀第三刀。 短短片刻,萧梼已经挥出了不下数十刀。这套刀法招数上说不上多么精巧,力量上说不上多么迅猛,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但是就是一种说不上的连贯,一刀接一刀,中间绝没有停顿。每一刀本来的惯性,都被巧妙的利用或者抵消掉,上一刀和下一刀能之间的间隔,因此被抹掉了一样。数十刀方向力度完全不同的斩击,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刀一样。 萧梼一套刀法舞毙,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连贯性!” 刁英顿时聚精会神。 只听萧梼继续侃侃而谈:“剑刺的深了,拔出来困难。容易被人找到机会。一击刺出被人让过,一时难以收回,也容易被人找到机会。刀则不一样,一刀砍空,紧接着就可以是第二刀,第三刀,竖劈之后,很容易接上斜挑,招式连贯,连绵不绝。不需要一个收回武器的过程。所以要想用好刀,你就必须学会一刀未至,第二刀已发,第三刀已经准备。一刀接一刀,对方不死,刀绝不停。要做到这一点,你就要学会,至少一口气可以砍出三五百刀,中间丝毫不停顿。这就需要上好的耐力和肌rou记忆!” “三五百刀!这有点多啊!这要怎么练?砍木桩吗?”刁英已经是被吓了一跳。 萧梼摇了摇头,一副鄙夷地样子:“我没砍过木桩,砍那玩意儿没用。剁rou吧,剁rou好使,我以前也剁rou。每天把半扇猪的rou剁成rou泥,持续个一年半载,你以后估计就能把同阶的对手都剁成rou泥了。” “剁rou?”刁英一头的黑线。 “人rou的质感和猪差不多,熟悉剁rou的手感,更适合你以后习惯刀砍入敌人rou体的感觉,你要习惯到刀砍入人体时,心理状态完全不会变化。另外也可以剁剁大骨头,毕竟你以后,很多时候是要连rou带骨斩下去的。记住,与人对敌,人不死,刀不停!” 刁英点了点头:“实际上就是耐力和力量一定要足够呗。” 萧梼点了点头:“算是吧。这是第一点,还有第二点。那就是精准度。别以为只有剑直刺需要精准度,刀的劈砍更需要精准。因为刀的致死性更差,要想更高效的杀戮,就必须更精准地攻击到敌人的要害部位。一般来说,劈砍的攻击部位,最好集中于人体比较细的部位,比如咽喉,四肢,因为比较容易砍断。胸腹之上砍上十刀,不如一刀把对方的手脚砍断一根。这一点,你的战斗习惯很不错,但还不是最好,最好的是砍在敌人的关节之上,这样即使没完全把人手脚砍下来,也可以让别人的行动能力丧失很大一部分。” “那这个,怎么练?”刁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回会是什么奇怪的训练方法。 萧梼点了点头:“回头给你找个铜钱,一半涂黑,一半不涂,用绳子吊起来,让铜钱自由摆动。你用刀劈开摆动中的铜钱,什么时候一刀下去,涂黑和不涂黑的两半能完整的分开,也就算练成了。” 刁英马上啧着嘴一副赞赏的样子说道:“您这个方法就很正常!” “你的意思是之前那个不正常呗?”萧梼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还行。”刁英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 萧梼说到这儿,忽然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学会劈完铜钱以后,就去学分rou。” “分rou?”刁英的脸色顿时更惨了,“啥意思?” “十斤精rou,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rou在上面。以上这些都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 “然后您要不要再找个姓鲁的提辖打我一顿!”刁英顿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亲自打!赶紧滚去剁rou!”萧梼顿时恢复了那种暴躁暴烈的脾气,把刁英骂了一句。可是看着刁英跑到远处的背影,嘴里却喃喃说道,“该教你的都教了,剩下能练出来多少,看你自己了。” 刁英沉默了一会儿,提刀就挥砍了起来,每一下都格外讲究,格外认真,似乎眼前真的有一个敌人,他的每一刀都是冲着让对手非死即伤而去。 不知挥砍了多久,刁英终于一口气提不上来,往地上倒了下去。双手向撑去,双手却发软,根本撑不住,一下子趴倒在地上,脸直接撞在了练功房的地板上。 萧梼在一边静静打坐,看到刁英摔倒,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了一开始从剁rou开始,你这样未免有些急功近利了。“ 刁英缓缓从地板上爬起来,不解地问道:“萧前辈,我爷爷和您不和,您怎么会尽心尽力的教我?” “怎么怕我敷衍你和你爷爷?你大可不必,我教刀法,是你爷爷的要求,也是我自己的私心。” “私心?”刁英有些不解。 萧梼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大刀片子放在了架子上:“雨歇这孩子他是个很重感情,很意气用事的人,就和他父亲一样。他父亲当年终究是狠不下心来,选择了妻子和儿子,让自己命丧黄泉。所以萧雨歇想让自己狠下来,想逼自己阴险冷酷,想把自己逼成心狠手辣的人。可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和他父亲一样。假如麦子未来有难,他一定会救。我怕他会陷自己于险境。” 萧梼说完这一切,却开始说起了刁英:“你不一样,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坚韧、乐观、开朗、自信。就像是太阳一样,温暖身边的人;可是该狠心的时候,你绝不会犹豫。你是天生的领袖!楚天阔被心魔所困,所以疯狂乖张;商容少了几分豪气;黄辙性格有些软弱;沈空明和穆柘性子太沉闷;文臣志不在军中。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未来大易军中领袖,只能是你。我希望你能担起来。真到了那一天,你希望你也能在原则以内帮帮雨歇。” 刁英被吓了一跳,他这辈子从没想过能做什么军中将领的领袖。可有些人却已经把他们这些小辈都盘算了一遍,然后告诉他,这些人里最适合的只有你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更多的是他忽然之间觉得肩膀上。 于此同时,练功房外,想起了敲门声,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走进来,在萧梼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递上了一张东西。 萧梼神色毫无变化,看了一眼刁英说道:“百国议会要制裁你们,要你们出席自己的审判,你们去吗?” 刁英被吓了一跳,自己在迦叶陀的行径,已经够得上战争罪犯了。 萧梼却是无所谓的样子:“走个过场,不用着急。百国议会三大首席,大易是其中之一。战争法庭五十席陪审名单,我已经提前通过萧家在百国议会的暗线获得。负责执行流程,保管证据的议会工作人员也有大易的人。要判你们,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肯花多少代价。” 说完,萧梼扬了扬手中刚才那个仆人递来的东西:“百国法庭的传票,我那大哥说让我看看,这有什么好看的?纸张用的真不怎么样,毕竟靠的是各国缴纳的会费,没什么财政自由。” “呲呲”几声,那张传唤萧雨歇的传票直接被撕的粉碎。 “还是大易建国之初,他们霸道,不玩儿这些虚的,直接联军杀过来。那多痛快!”萧梼鄙夷的冷哼一声,将串骗抛进了纸篓里。
萧浩书房的房门被敲响,随着房内老人的一声“进来”,时羽推门踏入其中。 一进去就赶紧朝着萧浩行了一礼。 萧浩摆了摆手,从书桌前站起,走到旁边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早先准备在那里的长盒,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冲着时羽招了招手:“别站着了,过来吧。”说着将长盒打开。 时羽几步走到桌前,却见长盒里是一张黑色的古弓,古弓上居然装有一些现在才有的源能机械构装。尤其弓身中段的弹簧,弓臂中间的滑轮,弓弦与弓臂连接处的松紧锁扣。这些机械构装和时羽手上这张萧织铭打造的机械弓有着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的精巧,更加紧凑,外面覆上装甲也看不出来多么臃肿,和一张普通的反曲弓一样纤细,可是绷紧的弓身却是力道十足。 这张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古朴与新奇在这张长弓上被合二为一。 萧浩将弓递到了时羽手上,说道:“试试。” 时羽很是干脆地双手接过长弓,问道:“萧爷爷,这是?” 萧浩苦笑了一声:“说起这弓也算有来头,此弓原名‘时力’。乃是上古时期,一位人族勇士与神明战斗的武器,只是它的弓弦下还未陨落神明,便已被神明击毁。损成碎片的宝物,一文不值,只能算是纪念品,被人收藏于仓库深处,或者摆放于展柜之中。萧家生意做得大,这些东西自然遇到了,想着本因是铁血征战之物,沦落至此,实属痛心,便遣名匠重新打造。只是原来的碎片流落日久,缺失大半,残余的弓臂和弓身,实验良久只能以这种方式修复。残弓断弦,希望你不要嫌弃。” 时羽听完,赶忙鞠躬,双手托着时力弓:“如此贵重之物,万万不敢。” 萧浩抚着弓身说道:“残弓断弦,未有扬名,却先摧折,苦等千年,只为一朝,再现风采。别让她再等了,拿着她,去扬名!” 时羽抬起头,看着萧浩,心中还满是犹豫:“天下善射者千万,实力远在我之上者千万。” 萧浩慈祥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可他们无一人,如这残弓般,天残地缺!我知道你,有些奥数天赋,可是经脉先天残缺,只能学传送门法术,可这传送门法术还只能传送到视线范围以内。可你偏偏悟到了如何把这残缺之处,变成你的优势,变成无往不利的利器。这残弓也是用这别出心裁的方式补全,我相信只有你,有一天能发挥她最大的威力,把她的残缺——变成优势!” 时羽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浩把时羽的手握紧在时力弓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化缺为盈!天下英才千万,悟的到这一条的,只有你!”说完,萧浩拍了拍时羽的手,冲他点了点头。 时羽双眼中迸发出光彩,天分、出身,他全是中下,甚至下品。可他现在能与天下英才争锋!不是天下英才太水,而是他真的凭自己的努力,走出了只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他的起跑线比谁都低,可他现在,能与天下豪杰同台争锋。化缺为盈!正视自己的短处,正确利用自己的短处,把短处变成出其不意的武器。 时羽终于不再推辞,将时力弓背在自己的背上,拱手作揖谢过。 萧浩摆了摆手说道:“百国议会终于有动静了,这次的事情太突然,他们来不及调停。等他们反应过来之时,摩月罗早已大败,大易对南诏道形成了实际上的控制。他们这次怕是要把火泄在你们身上。” 时羽冷哼一声:“来便来吧。千军万马都经历过了,这些不算什么?” 萧浩却是满心忧愁,岁月让他知道更多的事情:“千军万马是一种可怕,来自背后,来自自己人的算计更加寒心。西南战事未平,已有宵小之流,在高谈阔论你们的杀伐惨无人道,你们的征战丧尽天良。民间流传甚广,说是大易百姓是百姓,他国百姓亦是百姓。非要将心比心,替无辜的死难者鸣不平。” “炎黄自古礼下夷狄,而夷狄如何待我们,他们心中没数吗?吾等高尚,然四野皆是禽兽,唯有以禽兽之道应之。”时羽说的坚定恳切,没有一丝犹豫。 萧浩叹了口气:“要么是受了指使,要么就是真的圣母,自诩正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摘他人,实际不名一文。可流言只能要人命的,三人成虎,洗脑洗的多了,其他人被裹挟,不信也得信了。” “那便试试,谁能引导舆论。”时羽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