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八)
天黑之前,士兵们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管大叔,皇夫大人究竟什么时候出来啊?” 一个将领喋喋不休的嘟囔了两句,士兵门在他的鼓动下更加情绪暴躁! 管叔犀利的目光落在那个带头吵闹的将领身上,声音苍老而浑厚,无形中给人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压力,“皇夫大人日理万机,难道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将领被他不动声色的眼神给剜了一下,不由愣了一愣,心里顿时有了一丝胆怯,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软下来几分。 “管大叔,您知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眼下驿馆里乱成一团糟,总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局面,您说对吗?” 管叔一哼,毫不客气的把话驳回去,“就这点小事,还不需要劳烦皇夫大人亲自出马。” 只见他说话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气,看上去完全是经过皇夫大人授意过,一下子使得周围的侍卫们也不敢随便造次。 将领察言观色,立即话锋一转,态度变得更加殷勤起来,“那您的意思是——” 管叔微微皱眉,捋着自己嘴边长长的白须,“昨晚的事自然要调查清楚,但是不可自己先乱了阵脚,侍卫们先好好整顿,越是这种时候,驿馆里的防守越是不能松动。万一有心存歹念的人趁机偷偷潜入驿馆内,你们谁来保证皇夫大人的安危?要是出了闪失,你们谁又能担得起这个罪责?” 话越说越严厉,到了最后几乎是兴师问罪的口吻,将领闻言,和周围的侍卫一样也被唬得不轻,随即连连点头,“您说得有理。” 管叔斜瞅了他一眼,声音变得十分冷诮,“那都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将领顿时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开始驱赶周遭的人群,“没听到管大人刚才说的话吗?赶紧的,该干嘛就干嘛,谁要是擅离职守了,就等着掉脑袋吧!” 说着,这个将领赔着笑脸迅速消失了。 管叔站在院子中庭,暗暗吁了一口气出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些将领都是贼精的人,被他唬得住一时,等回过神来脑袋清醒后恐怕会更加怀疑刚才的事情。 毕竟是常年跟随在阿宽手下的人,对他虽有一丝忌惮,但是不会完全听从。 他也不知道能够撑得住多久,目前惟一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官清初这个男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时,他不由抬起脑袋朝白凤临住的院子那边望了望,隔着一道院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是就如那屋里的人一样,都在翘首期盼着那个男人的归来。 城南熙攘的街道,官清初带着一顶蓑笠帽安安静静的在来来去去的人群里穿梭,直到眼前的街道上排起长长的队伍,他抬起来果然就看到那块响亮的老字号招牌。 官清初微微压下帽檐,然后顺着队伍默默往前走去。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他前面的人终于散去,一位笑脸嘻嘻的小二站在门口,微微弓着身子,态度十分热情,“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人。” 小二微微一愣,眼睛快速将他上下打量过一番后,然后笑着说:“客官,请跟着小的进店来挑挑,酸甜苦辣咸,咱们这里的牛rou丝就只有您想不到的味道。” 官清初颔首点头,“那我要的是不酸不甜不苦不辣不咸的味道,你们这里有吗?” 小二满脸错愕,态度顿时微微起了转变,“这位客官您是来拆台的吗?” 官清初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答道:“的确如此,去叫你们的掌柜出来。” 小二倒也面无惧色,一口答应下来,“那您先跟着我进来,您要拆台也可以,但是先别挡着咱们铺子做生意!” 官清初回头看了看门外焦急等候的其他客人,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的嘟囔起来了:“就是嘛,你不买,也别耽误别人啊!赶快走吧——” 官清初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他顺驴下坡,对小二喃喃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着你走一趟。” 小二带着他穿过前堂,走到屋子后院里,让他在厅堂里等待了一会儿,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门外走廊里渐渐传来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你来了?” 对方摇着折扇,笑意盈盈的踏进屋里来。 官清初没有抬头,手里端着下人奉上来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小口,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方嘴角微微一挑,眼神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的纸扇收叠起来,好整以暇的轻轻叩着茶碗盖的边沿。 “你这个人倒是半点不含蓄。” 一句话淡淡的从对方嘴里溢出来,口吻冷淡,表情轻蔑,看上去并不太喜欢官清初。 官清初不理会他话里的讥诮,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句:“天黑之前,我要会驿馆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人了。” 对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官清初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面上,微微抬眸,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姬妧一个人在那里,她需要我。” 话音未落,对方手指尖玩弄的茶碗瞬间就摔出去,哔啵一声剧烈的响动,立马热气蒸腾,水花四溅。 对方面部的线条一下子绷得紧紧的,眼里有两簇火苗闪烁,“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官清初从善如流的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依然非常平静,“只有我,还不够。” 对方脸上的薄怒渐渐变得毫不遮掩,深刻完美的五官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扭曲,“很可惜,有你在,我看着就觉得很讨厌。” “我来不是求你,只是告诉你而已。” 官清初看着满地的狼藉,潋滟的凤眸里流露出来是一种悲哀的情绪,只是他越是这样,对方脸上的情绪就越是无法忍受。 对方的指尖缠着自己胸前的长发,说话的语气十分恶毒,又偏偏是无处发泄一样,“别以为我和你是一伙的,这世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犀利的光芒从深幽的凤眸里一闪而过,官清初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有些同情,“那你最在意的那个人是谁?” 对方一愣,眼睛蓦地瞪得大大的,好像猛地被人掐住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官清初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站在外面的小二偷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对于他家长相妖艳的掌柜那阴晴不定的脾气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忍不住偷偷好奇,屋子里只有掌柜骂骂咧咧的声音,那位气度不凡的挑剔客人倒是很淡定啊!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官清初看着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气的男人,然后气定神闲的朝门外唤了句:“小二,给你家掌柜上点凉茶水。” 小二一怔,随即应了,忙不迭提着擦得光亮的铜壶进去倒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猛灌了几口水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末了还是不忘记朝官清初翻了一个白眼。 “看样子你需要时间好好考虑,我先走了。” 官清初也不再迟疑,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等一下!” 对方喘着气忽然唤住他,语气仍然有一丝不情不愿的别扭,“你不要是要找狐黎公子吗?” 官清初回过头来,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方撇过头去,不满地哼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过来了。” 官清初点头,然后心平气和的吐出两个字来:“多谢。” 小二提着铜壶默默离开的时候,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出奇,而围绕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直到他完全退出去都没有人再说话。 良久,似乎过去了漫长的等候和沉淀,长相俊俏得有点阴柔的男人无意识的拿起桌面上的折扇,无措地捏在手心里,一点点握紧。 酝酿了又酝酿,斟酌了再斟酌,犹豫了还是犹豫之后,他紧闭的牙关终于露出一丝丝缝隙,每个字都艰难而隐忍,而声音近乎低微得没有存在着:“她,还好吗?” 静默了一会儿,官清初凝着眉似乎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末了,淡淡一句道:“我不知道。” 对方缓缓抬起头来,十分不满的瞪着他,“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吗?” 官清初沉吟片刻,嘴角不自觉地抿起,淡漠的俊脸笼上一层说不出的复杂神色,“五年的时间,或许是我离开得太久了,她的心似乎空了。” 说着,他眉间不自觉地蹙起一缕缕细纹,对面的人看着他的表情,竟然也莫名的安静下来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飘浮在空气里的游丝如同悲伤的触角伸向每个角落,隐隐约约之中有谁发出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末了,“是啊,她一个人撑太久了。” 有人终于开口说话,低微的声音如同一声悲恸的哭泣,guntang的泪水深深烙印在谁从未愈合的伤口上。 年少的情事,如同前尘的旧梦,午夜梦回时眼角无声滑落的泪水,都被绝望的摈弃在他的意识和灵魂之外,以为再也没有相见的那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