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天一大早,一个一身青衣,左脸颊垂下一缕白发,飘逸冷峻、有棱有角、特别有型的剑客,沿着镇南边的小道,一直走来了南墙边。 这青衣剑客就是青蛇郎君楚青青,他看到:这南墙镇的南边确实有一堵墙。 这是一堵普普通通、一丈高、两丈宽的墙,也是一堵奇奇怪怪的墙,居然是一半石墙、一半土墙。 这道南墙周边也没有竖个牌子,说清楚个大概、来由。这究竟是为什么,楚青青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也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还好,旁边的一个石墩上,还坐着一个早起的满头霜雪的白胡子老爷爷。 楚青青走过去,恭敬拜了一拜道:“老人家,你可是这南墙镇上的人?” 白胡子老爷爷看了一眼楚青青,悠然道:“年轻人,那你说说看,老夫在这里生、在这里长,算不算南墙镇的人啊?” 楚青青轻轻一笑,冷峻白皙的脸庞居然有了一抹亮色,“老人家说的是,晚辈在这里,正好请教老人家几个问题。” 白胡子老爷爷点点头,这是个不太讨厌的人,微微笑了笑道:“年轻人但说无妨。” 楚青青欠身道:“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南墙镇,竟然真有这么一堵南墙,莫非这撞了南墙,真的能够回头?”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须,哈哈一笑道:“前面只有墙,没有无路,撞了南墙,当然得回头,当然能够回头。” 楚青青一怔,随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哈哈一笑,“老先生所言极是。” 白胡子老头一句话,就让楚青青从老人家喊到了老先生,这一句话,确实很有些哲理。 楚青青又道:“老先生,听说到这南墙镇来撞南墙的人,还挺多的。” 白胡子老头哈哈一笑,“说起这撞南墙之事,老夫确实是略知一二,只是这世上的痴儿、傻儿、倔儿、犟儿太多,为了一个信念、为了一句承诺,他们执着、他们不屈不挠、他们只认死理。” 楚青青点点头道:“不撞南墙誓不回头,他们听说这南墙镇有一道南墙,便千里、万里都要来撞一下,来做个见证?” 白胡子老头点点头道:“正如公子所言,来这里撞南墙的人啊,这几十年来,我见过的没有上千人、也有上百人,有三个比较记忆深刻。” 楚青青道:“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 白胡子老爷爷仿佛来了莫大的兴致,娓娓说道:“大约二十年前,一个死了情郎的女子,寻死觅活割腕自杀了三次,幸得阿爹阿娘照看得紧,都抢救回来了。后来,他阿爹阿娘带她来到南墙镇,就这么轻轻地撞了一下,脸皮都没擦破,就突然释然了、回头了。听说回去就找了一户好人家,后来儿子都生了三个,算起时间来,现在都当阿婆的人了吧。” 楚青青点头一笑,“这事也太圆满了。” 白胡子老爷爷又道:“十年前,有那么一个痴情儿郎,心爱的人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官宦人家。想起曾经的海誓山盟,那痴情儿郎他想不通,他难以自拔,他每日以泪洗面。自从来到南墙镇,就这么重重的一撞,虽然头撞得流了血,土墙也被撞掉了一大块,自己也撞晕了。但等他醒来,突然就想明白了:爱其实就是祝福、就是成全,他突然就放下了,挺起胸膛便大笑而去。” 楚青青突然沉默了,或许他年少时,也曾有这么一个爱慕的、心仪的、两小无猜的俊俏小娘子。或许他年少时,也曾爱而不得。 白胡子老爷爷突然一问:“敢问公子,这世上什么才是人生最难解、人生最痛苦之事?” 楚青青一愣:“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要我说呀,这爱别离才是人生最苦之事。” 白胡子老爷爷摇摇头,“要我说啊,人生最苦之事莫过于世仇。” 楚青青一愣:“世仇?” 白胡子老爷爷继续道:“五年前,这南墙镇来了两个殉情的人。听说他们分别来自两个世仇的大族,这两世仇大族曾立下狠誓毒誓:生不通婚、死不同xue,老死不相往来。可偏偏一家的少女爱上了一家的儿郎、一见倾心,一家的儿郎爱上了一家的少女、一见钟情。好好的一对情人,在家族势力之下无力改变,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在相约殉情之时,来到了南墙镇,双双撞了这南墙。奇迹便发生了,一撞之后,他们居然一下就想明白了、想通了,殉情又有何用,白白死了,他人也不高兴、族人也不释怀。既然爱了,既然为两个家族所不容,既然为这世界所不容,不如就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有落日相伴,有晚霞相拥,一间小院,男耕女织,不就可以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楚青青深深叹息一声,眼角似乎有泪,有些失魂落魄地叹息道:“这南墙也太神奇了,以前我怎么就不知道这堵南墙呢。” 白胡子老头也叹息一声,“其实啊,这南墙,也没有什么魔力。这撞南墙啊,或许就是给自己一个放下的借口和理由,就这么或轻或重的一撞,他们就释然了、放下了,也就是给自己一个说法,给别人一个说辞。” 半晌,楚青青回过神来,“敢问老先生,我瞧了半天也没瞧个明白,这南墙为何一半石墙、一半土墙呢?” 白胡子老爷爷又深深叹息一声,“要我说呀,这南墙,也最是无辜。我小的时候,这南墙本来是好端端的一堵土墙,一堵挡风挡水的土墙,哪些痴儿、傻儿、倔儿、犟儿,你们伤心、痛苦、委屈、哭泣,关南墙什么屁事?撞它干嘛?撞的多了,就这么好端端人畜无害的一堵土墙,就这么千撞万撞给撞塌了。” 楚青青笑了笑,他居然还笑得很轻松、很自然,“那么说后来就砌了半道石墙、半道土墙?” 白胡子老头摇摇头,“非也!非也!后来就砌了一道石墙。” 楚青青愕然,“那道石墙也不在了?” 白胡子老头爷爷哈哈一笑道:“那道石头砌的南墙足够雄伟、霸气。可奈何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承受能力不同,有些个又脆弱又执着的人,撞了石头砌的南墙,还来不及回头,还来不及大彻大悟,就那么活活的把自己给撞死了。呼啦啦一大片血rou模糊,那是特别的残忍恐怖。” 楚青青“哦”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后来就推倒了半道石墙,又砌了半道土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一半土墙、一半石墙,那些来的痴儿、傻儿、倔儿、犟儿,想撞石墙撞石墙、相撞土墙撞土墙,反正都是南墙。”
白胡子老爷爷点点头,“公子有慧根,所言极是。” 楚青青看着南墙,慢慢走过去,站在半道石墙面前,用头轻轻的一撞,“咚”的一声响,微微痛的感觉。 楚青青他潇洒转身,大笑而去。 青蛇郎君楚青青,这位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七的陆地神仙,他也撞了一回南墙。 杨文将军走后的第三天一大早,一个伙计模样的灰衣小哥,骑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风尘仆仆奔进了朱仙镇。 人刚进到朱仙镇,逢人就打听诸葛无恙的消息。 早起cao练的岳山小将军看来人也算是眉目清秀、人马劳顿,并领着那名小哥骑马来到了春来小院。 那人看到诸葛无恙便急忙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径直递到诸葛无恙面前。 诸葛无恙接过信件,他知道,这是一封从凤竹马店送来的信件。从来人的衣着和马鞍上的标志,他已经猜到了这是一个凤竹马店的伙计。 诸葛无恙取出信件,只见信上写着一行字:小小坠马重伤,思君念君不得见! 这是苏三叔寄来的信。虽然信件没有落款,但这已经足够了。 诸葛无恙突然满脑子都是苏小小,他想起了苏小小对他的照顾,想起了苏小小对他的好,他想起了苏小小的天真与可爱。 他还想起在金银赌坊,苏小小为了他,直接闯进了赵九城在金银赌坊布下的陷阱,一直被关了七天七夜,一直等到赵九城、东方龙在逍遥城门口与陶剑芳决战,他才在小丽姑娘的帮助下,从金银赌坊的地下大牢里救出了苏小小。 他还清楚地记得,苏小小从地下大牢走出来的时候,抱着他整整哭了至少一刻钟的时间,哭得那么委屈、那么幸福、那么让人怜惜。 那一次他就发誓,此生一定要守护好苏小小。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苏小小会受这样的重伤。 他的心突然有一种揪心的痛,他要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诸葛无恙抓住那个马店伙计的肩膀,“小小姑娘怎么受的伤?” 那伙计带着哭腔道:“小小姑娘在马场骑马,她骑的那匹马突然被一只野狼惊到,发了疯似的奔跑起来,怎么拉缰绳都拉不住。后来那匹马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直到摔进了一条大沟里,小小姑娘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起摔进了大沟里,摔得很惨、伤得很重。” 诸葛无恙越听越心疼,他现在就想找到那只野狼,他想亲手杀了那只野狼,为苏小小报仇。 诸葛无恙焦急道:“小小伤情可有好转?” 那伙计还是带着哭腔道:“有时昏迷,有时清醒,大夫也说不准,但是不论是昏迷还是清醒,她时常呼喊的都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