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知不觉间，咖啡已经添了一次又一次，穿过窗帘照射进屋内的阳光都挪了位置。

    谢天谢地，我们的警督大人总算是开了金口：“还记得目前掌握的线索吗？”

    一时没回过神，我眼神上飘，噘起嘴回忆了片刻道：“仿生人小团体，被害人都是人类，我的档案被查，还有美观的切口……”康纳目光如炬，不知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定。

    “我这个重要目击者有权利知道详情吗？”本想从他嘴里撬出些话来，但他好像早有打算，话锋一转说道：“安娜，我不得不请求你的帮助。”

    难道他用了这么长时间仅仅是为了考虑是否要让我参与调查吗？我摆摆脑袋，悲喜交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们相视一笑，他聚集在面中的五官总算是舒展开来，凝固许久的空气也恢复流动。

    同一天，20点02分。我们两人就已到达第一名被害人的住宅。红砖白瓦，小巧但不小气。玄关前静静躺着一盆破裂郁金香，仿佛在我耳边低语：警戒线虽已撤除，但这里依然是凶案现场。

    “放心，里面已经清理过了。”康纳朝我招招手，我便迈步跟了进去。“话说回来，既然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那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康纳回头扯起一边嘴角，尴尬地笑道：“虽然我可以重建她的行动轨迹，但我无法了解她的心理活动。”

    我满脑子疑惑，依然不太明白康纳的意思。他抓了抓后脑勺，解释道：“简单来说，我无法完美地理解人类的心思。”

    怪不得康纳需要我的帮助，我身为人类，自然是更加了解人类的。“原来如此，我猜你认为凶手对于被害人的心理状态有某种要求？”

    康纳投来赞赏的目光：“完全正确，三名被害人一定是有共同点的。”我朝康纳望去，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点头示意，就开始分头行动。

    我与其说是调查，倒不如说是在参观。或许是因为我与被害人同为人类女性，这间屋子的内饰深得我心。集清新淡雅、简洁干净、精致优雅于一身。若不是这里发生过命案，我真想立即入住。

    走进卧室，被害人生活的痕迹还被保留着。我一边感叹着凶手的残暴，一边东瞧西看。无意间，床头边墙壁上的划痕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蹲下来仔细观察。总觉得它和动物的爪痕很像，但又有哪里不一样。

    正巧康纳也来到卧室，我趁机问道：“这个划痕是什么啊？被害人养了宠物？”康纳也同样蹲了下来，我们俩好似密谋着恶作剧的孩子，有些滑稽。经过几秒的扫描，他说道：“这是被害人的抓痕，似乎是和男友闹了矛盾，用于泄愤的。”

    在心疼之余，脑内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它虽荒谬，但让人不得不考虑其存在的可能。

    我朝康纳挪步，眯起眼睛缓声道：“你说，凶手会不会是对外表光鲜，内心却饱受煎熬的人类感兴趣啊？”康纳的光圈转为黄色，略加思索后说道：“的确如此，其余两名被害人近期似乎也在生活中碰了壁。”我点头如捣蒜，应和道：“嗯嗯，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康纳用下巴指向门口，对我说道：“我们走吧。”我以为是要去往下一个案发现场，思绪还在流连：“不知道下一个被害人的家是什么样的……”康纳打断道：“不，我们是去吃晚饭。”

    话题转换得过于快了，我的大脑没能跟得上节奏：“什么？吃饭？”“除非你可以通过补充蓝血来恢复体力。”康纳脸上忍笑的表情一目了然。

    那都是实话，却也饱含戏谑的意思。我把脸憋得通红，略带愤懑道：“是没错啦！我们人类需要摄入食物，快走吧！”说着加快脚步逃到路边，康纳随后跟来。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微微扬起的嘴角。

    2048年11月12日，22点02分。走下车，外面静悄悄的，路灯忽闪个不停。雪花在轻轻飘落，好似漫天飞舞的白蝶。天桥下，一个孤零零的汉堡摊还亮着灯，咯吱咯吱地踏着雪走去，摊主大叔看到我们立马热情招呼：“小鬼们，需要填饱肚子吗？”

    当我还在不知所措时，康纳已经熟练地下了单：“大叔，还是老样子。”神态和动作都像极了中年男人，或许是从别处学来的吧。“copythat”说着，大叔就忙活起来。

    趁着空隙时间，大叔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我。一只手掩在嘴边，跟康纳说道：“小警察，这大闺女是谁啊？”大叔已经努力压低了音量，但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然是不够的。我在两米开外的位置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康纳慌张的挥舞双手，试图堵住大叔的嘴，低声解释道：“她是一名幸存的受害者，正在帮我调查一起案子。”

    大叔爆发出爽朗的笑声，用大手猛拍康纳的肩膀：“跟我还这么见外啊？你可从来不带陌生人来我这里的。”

    康纳的LED灯被大叔拍成了黄色，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偷瞄我所在的方向，与此同时还向大叔挤眉弄眼。

    这场面实在滑稽，久违的笑意袭来。我用手遮起嘴巴，但笑声还是从指缝里钻出。“噗呲”一声，康纳和大叔同时扭头望向我，只不过，一个是红脸一个是白脸。

    “红白双煞”惹得我笑声更甚。两人面面相觑，也跟着笑起来。雪花似是也被笑声所感染，下得更加酣畅淋漓。不一会，老旧的汉堡摊就盖上一层雪白的毛毯，衬得这小摊更像暴雨中的灯塔，明亮、温暖、灵动。

    我嘴里嚼着汉堡，细细品尝。面包松软密实，rou饼细嫩多汁，再配上新鲜地应季蔬菜，确实称得上美味。这般手艺，在这仿生人治理的城市里，是难得一见的。我双眼放光，朝大叔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赏。

    情不自禁地，嘴里尝到一丝咸味，康纳抿嘴浅笑，用指腹轻轻帮我抹去。他满意地说道：“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