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能说对不起却无法告别
除了略微的哭泣声，这里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影子只是驼背坐着，坐在永远无法被触碰到的地方。它的手放到了茶杯的杯把上，只是端起一点点，又放回原处。 “需要为了这种事情……哭泣吗？” 影子转头看向一旁，它不愿去看着这样的白狼，或许这就是他保留下来的一点点人性吧。在这个庄园里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通过手段将这里不好的东西清理掉……这难道不是对这个世界有益的吗？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难受呢？ 哭泣声渐渐变小了，白狼好像已经从那种情绪里面缓了过来。它用手臂揉过眼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蹲太久，站着不是很稳，一副马上要倒下去的样子。 站稳以后，它撇过头、抱起胸，还是不愿意去看眼前的这个影子。而且就算它没有去看，那股厌恶劲也仍镶嵌在它的眼睛里面。 “我……我还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白狼没有看着影子，影子的存在连余光都不配拥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记得你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看见的那几句话吗？”影子见白狼没有再哭泣以后，语气变得正常了很多，不过它的身体姿态弓起，显得很是颓废。 “这里的东西并不会影响这里的东西。这其实意味着我们就是这里本身……我们相当于这里的肢体，对这个世界来讲，我们是手，腿，是它的一部分。” “还有，这里的东西并不是你看到的……你可能会认为我们是人类灵魂变化而成的……这是错误的，其实我们是情绪力量变化而成的。他们的情绪化作了七种罪孽，而我则代表这里的秩序……因此那些故事说的既是我们，也不是我们。”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行动范围都是有限的。我们只能在对应的人死亡地点活动……之所以我可以到处走，其原因是因为，我的死亡散布整个庄园内部……” 叙说的话语突然之间停止，影子好像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将手放到了额头上，重重喘着气。 “狼，让我缓一缓……” 疑惑地转过头，白狼再次正视影子。它张开嘴巴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声叹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不要去寻找，不要在意……就是叫你不要去对我们太过放松，因为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想要杀死你。过度查找线索会使你混乱，过度在意这里会使你陷入迷局。” “真理往往是简单的，这里其实没有谜团，也处处都是谜团。” 影子放下扶额的手，抬起头与白狼对视。两人沉默不言，没有一人发出一丁点声响。白狼抿了抿嘴，对于影子的目光想要躲闪。但为了能弄清楚一些事情它再次张开嘴，对着影子问道：“你们这里每一个人生前的故事……？” “呵……你不会想要知道的。我们都在自相残杀，直到每一个人都死在了这里……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赌局，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好了。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就当作我把你拉到这个世界的赔偿。” “不，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知道的了。” 轻轻摇了摇头后，白狼低下头，两只眼睛微微闭着，手捏在一起，语气稍稍有些不自然。“我能在最后要走之前……让你给我做一件事情吗？”它的眼珠子不断悄悄扫着影子，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虽然白狼自认为自己的要求是应该的。 “只要我可以做到……” “那好……我想要你给我说一声‘对不起’。”白狼的头向着斜下方微微转去，目光看着地板，却又时不时瞄一眼影子，“这……不是很过分吧？” “噗呲……”影子居然没有止住，笑了出来。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白狼即使看不见影子的脸，但差不多能想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表情。并且因为白狼觉得这事情应该挺严肃的，所以影子这种行为让它不爽地嘟起了嘴。 “你笑什么！” “没什么，这的确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好吧。狼，真是对不起了。”影子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是温和，充满了之前不曾拥有的人性，“同时，我也要谢谢你。像我这种单一的能量体，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所拥有的复杂性。” 影子站起身来，向前走几步，然后贴在了墙上，抚摸着这一堵墙。在白狼眼中，就像是一个被锁住的人类，正隔着墙看着它似的。 “请原谅我刚刚失礼的笑……我从来没有笑过，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感受。我的眼睛有些酸，酸酸的，很有温度……我能够体会到这些……好像是托你的福了。” “就因为你那个简单的要求……我感觉到了满足……有些，呃……开心？” 转过身去，影子将手背在身后，拿出来了一个东西，轻轻甩出。那个东西从墙壁里面穿越出来，掉落在了地上，是一个菱形的黑紫色水晶，链接着一根白色的细线。 “之前我让你问问题……是出自于我的愧疚。而现在我给你这个，则是出自于我的真心。”影子又转过身来，他的背再一次打直，变得很有精气神，很具绅士风度。 “虽不渴求你原谅我……但是我该做的，是必须做的。拿上它吧，这是祝福……再见了。嗯……在离别之时，我还是扮得好看一点吧。” 一个人出现在了白狼的脑海之中。他长得很消瘦，但是却看起来很有生气。这个人歪着头，对着白狼微微一笑，白狼木讷地看着他，回过神来是，一切都已经不见。那个水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白狼的手上。 “我没有来得及……告别……” 手中的黑紫色水晶成为了这一趟旅行的唯一记忆。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将不会再有人知道这里所发生的故事了，只有白狼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它才会记得这完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