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博厚流形,秉阴成德
阿瓦国,圣湖畔。一道煌煌日光从天而落,坠入神庙当中,此间顿时光明大作,殿中烛盏吞吐明火,闪耀金光。国宫中,常仪似有所觉,看向圣湖方向,惊喜道:“神君回来了。”方才双日同天,白昼星落如雨,阿瓦国百姓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刻,如今神君归来,众人顿时心中一定,有了主心骨。常仪身为神官之首,本来正与国主社仑、大将军斛律等人商议国事,此时当仁不让道:“神君回归,我等理应上前拜见,今日之事不如先到这里,待我请示过神君再行定夺。”“此乃理所应当之事,我等并无异议。”社仑和斛律对视一眼,心中苦笑。有异议又能如何?三年过去,旸谷神君的信仰遍及阿瓦各地,在治下某些绿洲中,朝廷官员的命令甚至还没神君祭司随口一句话来得好使。再这样下去,****、君权神授想来也为时不远了。然而他们也无计可施。rou眼可见的,自神君降世后,阿瓦变化日新月异,国力与日俱增,如今竟能与柔兰平分秋色,这是上溯六代国主都不曾做到的。如今民心归于旸谷神君,哪怕社仑和斛律有心抗争也无处施展,只会自取其辱,为天下笑。还不如接受此事,臣服于神只光辉下,作为其在凡俗的代行者。若能统一莫兰大漠,有朝一日亦可名垂青史,成为阿瓦神权共和时期的第一位君主。常仪闻言一笑,她自然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这也是自身乐于见到的,故而不曾出言点破,只是微微一礼,而后离开国宫,回归神庙。一路行来,无论是宫中侍卫抑或城中居民,见到她都诚心见礼,出言招呼,常仪亦是微笑颔首,与其回礼。同昔年那个落魄盲女,再不相同。常仪正行走间,忽然耳旁传来一道悦耳声音:“神只垂青,灵感通天,想来你便是这位旸谷神君的大祭司了?”常仪讶然回首,在对方出声前,她竟然不曾察觉有人靠近。她少时双目失明,后来得神力洗礼修成灵识,可以借此视物,比之rou眼更加清晰,于是也就没了治愈目疾的想法,一切顺其自然就是。然而此时看向对方时,常仪双眼一阵刺痛,泪水流下,双眼竟然重见光明。一名鹅黄衣衫女子站在不远处,见她看来,微笑道:“不必讶异,这不过是个见面礼罢了。也不知你那神君是如何想的,竟然不曾出手为你治愈。”“阁下有何来意?”常仪心知对方不是凡人,心中暗自戒备。“我在阿瓦逗留半日,观此国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故而对这位旸谷神君心中好奇,有意请你引见。”女子笑意盈盈,对常仪道。“阁下来历不明,我如何能......”常仪正欲反驳,忽然耳旁传来自家陛下声音:“带这女子过来见我。”她顿时一滞。鹅黄裙的女子见状笑了起来,伸出手道:“如何,你家陛下都已经答应了,请吧。”常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向着神庙走去,神秘女子跟在身后,脸上笑意浓郁。神庙之中,旸谷神君收回视线,心中有所猜测。在神只视角下,那黄衫少女脚下踩有一团厚重的大地元气,让她无时无刻不与天门界大地相呼应,合于山川岳渎之间。隐隐中,还有连绵不绝的香火念力自虚空而来,落在对方身上,在其背后显化大地神光。“博厚大之流形,秉坤阴而成德,这分明是一位行走土行的地神。”神君皱眉,“莫非是九州来客?”思及那些香火念力,祂又觉得有些不对,两界有隔,若是穿过虚空都能有如此浓郁的香火剩下,那对方本尊该是何等修为?而且祂心有所感,对方身上的香火来源并不陌生,同样出于莫兰。“柔兰漠母?”旸谷神君心中思索,片刻未有所得,于是摇头不去管它。再怎么心中疑惑,待会见到其人后,直接出言相询就是,不必在此作徒劳无用之功。祂高居神座,看向大殿正中,金朔正盘膝坐在那里,闭目吐纳,丝丝缕缕的元气被他呼吸之间吞入腹中,以此打磨自身。既然对方称自己一声老师,王景也不能没有表示,经过征询金朔意见,王景便将《东华九阳丹章》的蜕凡篇传了下去。金朔此刻作为,正是于心中观想道图,锤炼本性灵光的表现。未见目生疵病,心通道览涤除。悟则日中现斗,迷之浪失玄珠。王景所创丹诀,以气道炼根性,以存思现灵光,截至目前已创出三幅观想图,分别对应总纲与蜕凡部分。当前适合金朔的,便是总纲《未见图》。虽对日月明,无能知自性,昼夜经行,不明诸有,恰如目生疵病,盲瞀混昧。若能观想此图入道,自然能于寂然太虚中触见玄珠,得悟自我。这一步对心性要求极高,是全真北宗的一贯作风,须得调伏杂念,灰心定志方能开始修行。“欲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旸谷神君一挥手,将金朔送入殿后静室,石门轰然而落,将其人封在其中。“以金朔资质,三年内或可有所成就。”这三年,便是王景考验金朔的三年,这段时间中,道人会磨其心志,教其道理,定其真性。若这三年过了,金朔表现出彩,王景或会将其收为亲传。若是不能,便也只是寻常随侍童子的待遇了。他前世在终南山上,也是如此过来的,劈柴担水,打草扫地,因此并不觉得这些规矩有何奇怪,反而深以为然。处理完此事,旸谷神君看向殿外,那位黄衫少女正跟在常仪身后,翩翩而来。“陛下,常仪请见。”一声呼唤,神庙大殿的门扉被人叩响,神君颔首道:“进来吧。”殿门洞开,常仪立在一侧,垂首道:“陛下,这便是您请来的客人了。”鹅黄衣裙的女子走入殿中,看向御座之上的神只,微微欠身:“妾身慕容,见过旸谷神君。”王景不曾怠慢,自御座上走下,同样行礼道:“见过神女,不知神女从何而来?”黄衫神女以手指天,笑意深长:“神君心中不是已有猜测?妾身正是从那而来。”“果然是九州神只,”王景颔首,挥退常仪,看向慕容道,“未知神女来此,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