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福宁宫里,项辰坐在念儿的寝殿外面,看着宫女们和太医进进出出,项辰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玉魂,因为太过用力,手指上的每一个关节都泛成了青色。 李秦川一直守在念儿的床榻旁,也不顾她伤在心脉,眼睛紧紧地盯着医女为她包扎伤口,太医将千年人参片含在了念儿的口中,在她主要的几个xue位针灸了一番,然后开了药方,让宫女们按药方去抓药熬药。 待药熬好之后,宫女们将念儿口中含了许久的参片取出,将她的头微微抬起,试图给她喂药,念儿虽然昏迷,但意识尚存,她眉头因疼痛而紧紧的蹙着,但太医喂下去的药,却吃了一大半。 见她能吃药,李秦川心定了不少,喂完药之后,太医再次将参片含在她的嘴中,探了探她的脉搏,脉象终于平稳了。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外室,对着项辰跪拜行礼道:“启奏陛下,公主虽然伤了心脉,失血过多,沉入昏睡之中,但脉象已然平稳,应是无性命之忧。” 听到太医的话,项辰握着玉魂的手终于松了下来,李秦川也是身子一软,扶着墙壁,不让自己倒下。 密室内,段长枫一直也没有走,他静静地坐在那片黑暗之中,只听得外面忙忙碌碌的声音,太医的那番话虽然距离他极远,但他却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已然干涸的眼睛再次流出泪来。 “念儿什么时候能醒来?”项辰问。 为念儿诊治的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王太医,在宫中几十年了,他曾数次照料过身受重伤的姝儿,是一个十分正直坦荡的人,他对项辰道:“臣记得皇后娘娘也曾受过相似的伤,当初陛下也问过臣这个问题,陛下是否还记得臣当时的回答?” 项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听天命!” 王太医道:“陛下情深,当年寸步不离的守在皇后娘娘身边,日日夜夜与她说着话,终是将她给唤醒了,公主则......” 李秦川突然跪了下来,对项辰道:“陛下,求您准许,让臣日夜守在公主身边,公主昏迷之前想要臣唱童谣给她听,臣愿日夜唱童谣,直至公主醒来。” 项辰点了点头,算是准了,李秦川连忙回到念儿的床榻旁,禀退了屋子里的宫女,握起念儿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脸之上,然后轻轻地哼着童谣。 念儿昏迷了一天一夜便醒了过来,她先是木然地看着床顶的帘帐,随后沙哑的歌谣声传入她的耳中,依稀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的便是这首歌,念儿缓慢地转头,见她的表哥李秦川头靠着她的床柱子,目光空洞地看着一个虚无的方向,嘴里哼唱着一首念儿十分熟悉的歌谣,声音很是沙哑,念儿感受着胸口如针刺般的疼痛,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死,这是她的寝宫,身旁是李秦川在为她唱歌。 “...表哥...”念儿的声音轻如蚊呐,李秦川的歌声戛然而止,他低头去看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终是恢复了一些意识,见念儿醒了,还未来得及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他跪在念儿的床榻旁,一双手颤抖地抚摸念儿苍白的脸,哽咽道:“...你终于醒了...” 念儿看着李秦川憔悴的脸,心里十分不好受:“...你一直都在唱歌?” 李秦川的嗓音已经暗哑:“...伤口还痛不痛...我立刻去传太医!” 念儿摇了摇头:“不痛了,我不想要太医。” 昏迷了一天之后,虽然胸口的伤还是如针刺般的疼痛,但是比起剑刚刺入时那股钻心的疼痛,已然不算什么了。 “我睡了多久?”念儿问。 “一天一夜。”李秦川见她神志清晰一直提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天一夜,念儿只觉自己的身体很奇怪,第一次受重伤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可第二次在平城和裴湛一起遇刺,也是心脉上的伤口,伤得没有这次重,但第二天便感觉好了许多,这次这么重的伤,整把剑都穿胸而入,她也只不过是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刺客抓到了吗”念儿想着段长枫应该已经逃出去了,但心底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李秦川摇了摇头:“那刺客行踪鬼魅,秦师伯追捕了一天一夜,几乎搜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宫人全都核查了一遍,陛下怕有人会易容之术,每张脸都核对了,却还是没有抓到凶手。” 念儿心底真正的松了口气,李秦川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额头还是guntang的,便道:“我去唤太医,再给你把一下脉。” 念儿拉住了李秦川的衣袖,虚弱地摇头。 “怎么了?”李秦川忽然想起以前在镇国公府,念儿有一次感染风寒病了,他想要去宫里请太医,但念儿就是不肯,只让下人煮了些柴胡之类的汤药:“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太医?”
念儿眼珠子向上,努力的想了一下:“可能是小时候经常生病,整日都是太医和嬷嬷围在我身边,每天都逼我喝很苦的药,我喝太多了,不想再喝了。” “可是你的伤...”李秦川十分不放心。 念儿却虚弱的笑了:“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李秦川想着念儿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之后说了那么多话,一定十分伤精神,便柔声道:“那我唱着歌,你再睡一会儿!” 念儿确实觉得累了,乖乖的闭上眼睛休息,李秦川继续为她哼唱童谣。 密室里,已然枯坐在黑暗里一日一夜的段长枫,听着念儿的话,只觉心中剧痛,他为了能与念儿相守,所以才想要除去平阳公主,可他的念儿居然就是平阳公主! 知念儿安然无恙,段长枫终于放心了,他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这一天一夜,他的双腿都已麻木,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密室黑暗,段长枫靠着墙壁,拿出腰间的火折子,照亮了密室,这才看清,他一直处的密室,是一个窄长型的通道,而离门不远处,放着一个布包着的袋子,待腿脚的麻木感消失之后,段长枫轻轻地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布袋子,打开来一个,里面放着一套干净的布衣缝制的外衫,一看那针脚,便是念儿缝制的。 段长枫看了眼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外衣,若是他这样走出去,白天被人见了,一定会引人怀疑,除非靠夜色遮掩,但如今项辰全城搜捕刺客,晚上街道上也到处都是禁军,他若出去,必然逃不过项辰布下的天罗地网。 段长枫心中绞痛,念儿不但为他想好了退路,连这细微处都为他着想到了! 布袋子里除了衣服,还有干粮和水,她是怕他一时出不去,给他备着防身的吗? 段长枫忽然觉得全身刀割般的疼,这世间只怕再也找不出一个傻丫头,比她更傻,却待他如此情深意重的了! 段长枫轻手轻脚的将身上的衣服给换了,然后将那满身是血的衣服放入布袋子里,扛着布袋子,用火折子照明,轻手轻脚的往密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