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问心求道六
在先前，沈玉观察沈青的心性脉络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或许正是因为沈青那种近乎于无情的性子，让沈家夫妇的心境产生了诡异的变化。 如此小的孩子，从小天赋异禀，带着漠视生命的心态对待其余的一切，久而久之，会让人感到惊讶，随后震撼，紧接着敬仰，但是到最后，直到当少年的能力超过众人的理解程度时，这种种情绪都会演变为最后的一种情绪。 那便是畏惧。 所有人都会畏惧这个孩子。 这种情绪在修行界是很好的事情，但若是在凡人眼中则变成了恶。 就像一头狼生在了羊群之中，无论这头浪如何温顺，终究会让羊群提心吊胆。 沈玉在沈青的身上，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扪心自问，是否当初的那件惨事，也有着自己的原因，是否恰恰因为正好是自己，所以沈家夫妇才会迷失本心？ 在这种自我询问的意识中，天书世界中的真灵抓住了道心的一丝动摇，从而让他陷入了这种逼真的幻境之中。 但就如同沈玉所说，眼前这个‘苏陌’并不了解他，不知道无论道心如何动摇，他总会在某个时间点上重新坚定自己的信念，这就是沈玉心性中最强大的部分。 苏陌已经逐渐化为虚幻，只留下一团金色的光影流露在半空之中，随之声音也变得稚嫩，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说的这么厉害，有本事自己出去啊！” 沈玉站起身，向前一步，整个身体直接就从山巅上落了下去。 风轻云淡，不带一丝云彩。 看见这一幕，天书真灵脸色古怪，半响后骂道：“他娘的，算你狠！” ... 沈玉再次醒来，还是在沈家的宅子里面。 沈青的脸贴的他极近，仿佛是想看出些什么。 看见沈玉醒来，沈青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讪讪笑道：“嘿嘿，想看看师傅睡的熟不熟。” 沈玉站起身来，整个人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他基本上了解了当初那件事情的大概脉络，此刻来到这里就是要看看最后的结局。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要改变一下沈青。 沈青看见沈玉破天荒的打量他，不自觉便有点心虚，小声道：“师傅，你干嘛？” 沈玉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从生来下便没有所谓的情感？” 沈青直接摇头笑道：“师傅，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沈玉平静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瞒不住我的。” 沈青看见沈玉那平静的神情，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道：“好像是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可是所谓的修道者不就是应该断绝七情六欲吗？难道这样还算是坏事？” 沈玉说道：“你知道答案的。” 沈青的脸色有些激动，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证明沈青内心深处其实有些不安。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虽然他从生下来就学习正常的规矩，但是他的内心却是没有丝毫感觉，甚至觉得所谓的七情六欲都是很没有必要的东西。 有时候看见父亲母亲为他劳心劳力的场面，沈青甚至内心深处隐约还会觉得有一丝可笑而无趣。 这些人跟他完全仿佛不在一个世界，他们或许在短短百年之后便会死去，而自己百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言语可谈。 沈玉突然说道：“你生而被剥夺了七情六欲，但其实这种情绪是可以后天养成的，我会慢慢教会你。” 沈青眉头皱的更深，说道：“这些有什么用？” 沈玉平静说道：“修道之人讲究的是太上忘情却并非无情，这件事你日后或许会懂。” 沈青哼了一声，冷冷道：“不想学。” 沈玉平静说道：“我会废掉你的修为，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在重新提起来。” 语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但是沈青的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和畏惧。 不光是因为这句话，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先生是他生来第一个不知为何仿佛从骨子里就害怕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沈青在先生的面前总会下意识的表现得憨厚一点，温顺一点。 沈玉不说话。 沈青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叹气道：“那我还是跟您学吧。”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沈府上上下下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因为沈青少爷仿佛彻底变了个人般。 “娘，这是我大清早煮好的莲子粥，您喝一口吧。” “爹，最近私房钱有点少，多给点呗，哦，对了，平日别太累着，多注意休息，以后给我多生几个弟弟。” “小怜，这些天帮少爷忙来忙去辛苦你了，去账房领点赏银置办点新衣裳。” 整日除了读书的时间，沈青不再痴迷于修行，反而整日在府中来回晃荡，性子越加跳脱起来。 ... 房屋内，沈夫人望着那碗莲子粥，从上午望到傍晚，仍然是舍不得吃上一口，到最后竟然默默流出了泪。 侍奉妇人多年的丫鬟笑着说道：“夫人，您看您，如今少爷变得如此懂事，您怎么还哭了呢？” 沈夫人只是默默的哭着，不说话。 ... 沈家账房，沈远知静静的听着管事说少爷今日在这里拿了一百两银子，怔怔出神起来。 管事心中有些打鼓，心想难道少爷拿多了老爷心疼？然后就听见沈远知擦了擦眼角，说道：“给我在里面拿一万两银子出来，以后少爷来拿钱，低于一千两你自己看着办。” 管事张大了嘴巴，满脸呆滞。 ... 远处，沈玉带着沈青看见了这一幕画面。 “至于吗？”沈青有些不理解他们的反应，更不理解师傅要自己做这些的含义所在。 在他看来，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 沈玉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沈家夫妇的神态变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又出现了一抹疲倦神色。 沈家夫妇的这一幕幕画面，不外乎给他如今的心境又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冲击。 当年他在南河城迷茫转世，记忆中还带着三千年前的神态，天资聪慧，眼高于顶，但却从未在乎过身边人的目光，更不知道竟然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心路改变。 这种漠视生命漠视情感的态度显然对沈家夫妇两人是无形的创伤，事实上他们其实没错，他并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一个占据了他们孩子身上的老妖怪而已，于是到最后沈家夫妇才会彻底的害怕他，甚至畏惧他。 沈玉微微抬头闭眼。 此刻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因果之中的因，接下来便要看到那个所谓的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