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王后
此时,耳边响起了雷鸣般的响声,忠祺晃了晃眼睛,棕榈姑娘抱着琵琶站起来,正鞠躬致谢,赵飞燕还张着嘴,油乎乎的胖手上抓着一个一样胖一样油的猪肘子。 “小胖子?” “唉,哥。我找到新娘子了。新娘子。”他吧唧着嘴,眼睛像是那根铁链一样长出了钩子。 忠祺还是坐在他被安排的座位上,青衣玄武也还没走,他脊背挺立,丝毫没有一丝龟相。 “小珍?小珍?” 此时,棕榈姑娘伴着久久未歇的掌声预备下台,贴身丫头接过她的琵琶,伸出另一只手在台下搀她。廖药师得意的回过身,对在座的诸位举起酒杯。 天边飘来一股凉风,正是将夜时分,太阳还如初的挂着,有两撇淡淡的云,像是胡子。 大家都酒足饭饱,像进来时那样纷纷前往廖药师近前寒暄着,准备离开。 忠祺一溜烟站起来,不管不顾的朝小黑屋奔去,迎面又碰上了那个丰腴的女人,她的腋下渗出了汗渍,头发也不像早前那般精致了,这朵蔫花一见忠祺还是得体的换上了逢迎的笑容,忠祺越过她的身子,往屋里看,原先堆在石柱上的行囊乐器都背在了小丫头们身上,酥兮楼的小姐们像蜈蚣一样排着队,等着穿过那道窄门。 “斯大人,我刚听说,您是王的义弟啊,多有得罪了,下次来玩您吩咐便是了。”丰腴的女人根本不顾对方焦急的脸,硬生生半挡着,要说完自己的话。 “里面那些石柱子呢?你们放东西,坐在上面休息的那几根大石柱子!” “您说什么呢?哪有什么石柱子。这间房就是专门腾空给咱姐妹们做后台的,可以说,这是我们固定的后台了,这里头一直都是空的,就差安块牌匾写上‘酥兮楼分楼’了。”她脸上还有一丝骄傲的神色,仿佛她的身份可不一般,朝中重臣家中还为她专设了房间呢。 “既然是你们固定的后台,那为何挂满了黑布,这是什么用意?” “这个啊,那当然是为我们棕榈姑娘考虑了,你看她那皮肤,白的发光呢。” 忠祺顺着丰腴女人的手指过去,只见赵飞燕手舞足蹈的对着一个身着白罩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献着殷勤,不远处的廖药师一面附和着身边嘴巴高频开合的老人,一面眼睛死死的盯着赵飞燕,忠祺尴尬的和丰腴女人点了点头,就阔步往赵飞燕那边走去。 “所以你要多笑笑嘛棕榈姑娘,不开心的时候想想我,就又开心了。”说着赵飞燕把自己的脸捏做一团,活像一个充了气的大陀螺,单嘴唇圆圆的撅着,换用一种尖细的声调接着说:“是不是呀?”忠祺尴尬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种落后的泡妞方法也好意思拦下人家姑娘,赶紧闭嘴吧你。 他一个箭步穿插在赵飞燕与棕榈之间,看见棕榈用帕子正捂着嘴笑。白罩衫的帽檐拉的十分靠前,哪怕是在阴影中,也照样是张白的发光的脸,她一见着生人,就立马恢复了严肃。身体微微的往地下一坐,行了个礼,就预备绕过忠祺要走。 赵飞燕气嘟嘟的,待姑娘走了两步又在后面喊:“棕榈姑娘。”棕榈回了半个头,点了一下。 “哥,我找到了!就是钱还没攒够,你一会儿陪我去阿婆那先知会一声,免得被别人相中了去。” 忠祺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先闭嘴,他再回身看,正好撞上了药师的眼睛,他要盯着的人已走了,便自然的躲闪开去。 青衣玄武独自干了最后一口酒,方才缓缓起身,见忠祺在后方,像没看见似的,就在那擦肩的一瞬,忠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是你搞的鬼吧?” 青衣玄武站住了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待忠祺松开了他的手腕,才又抬腿要走。 “你不要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大丈夫有话直说,有事光明正大的做。” 青衣玄武仍然没有知会他,擦着忠祺的肩膀就走掉了。 “小胖子,我问你,这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离开过?” “没有啊,就唱歌跳舞,吃好吃的。” “别的呢?没有了?比如我有没有睡着,或者有没有离开座位?” “没有啊,你一直发呆呢,我叫了你好几回哥,然后棕榈姑娘就上台了,我就没空看你了,呵呵呵呵……” 现下,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小珍了,可是那丫头又偏偏不见了踪影。事不宜迟,先进宫一趟。 忠祺嘱咐小胖子先回家,门口停满了各个府邸的火球车,忠祺放慢脚步观察了一圈,并不见那个小哑巴。他穿进小巷,下一秒就进了宫。 “陛下已经歇息了,斯大人,有事明天再说吧。” “歇下了?什么时候的事?”见那小厮只是低着头,二话不敢多说的样子,忠祺焦急的往旁边扫视了一圈,见树林后面的亭子内依稀坐了两个人,一只腿有节奏的抖动着,不用说,定是福禧那小子在跟焕丽约会。 他拍了拍小侍从的肩膀,就往二人那边过去了。 福禧听见自己的名字,吓得一激灵,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还没看清来着是谁就双手伏地的行了个大礼。焕丽也羞红了脸,下意识的往柱子后面躲。 “哎哟,赶紧起来,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们的事。” 焕丽瞪圆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毕竟知道他们事的可没有人,只有一只被踩的稀碎的大金鼠。 “福禧,我问你,你今天有没有见过陛下?” “有……又没有。” “怎么说?” “斯大人,这两天我都在外殿值守呢,不过刚刚溜到这来见焕丽,倒是见陛下再窗口看书。”焕丽欲言又止,没好气的撅了噘嘴。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钟头?” “你看清了吗?” “看的清清楚楚。” “那就好。” “斯大人找陛下有事?” “是有一些急事,我明天再来好了。对了,我听说公主发烧了,可有好些?”他又转头问焕丽。 “啊……早就大好了。”焕丽尴尬的回答。 “你能带我见见公主吗……福禧这小伙子挺不错的,我能说上话也帮帮你们。” 焕丽的眼睛顿时发起了光“斯大人请。”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忠祺便跟在焕丽后面,往公主的寝殿去了,再回头时,又见到灵活的福禧从草丛里熟练的翻出一个尿盆子,蹦蹦跳跳的去了。 忠祺候在门口,等焕丽进去通报,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他也丝毫没关注时间,因为他整个脑子里都是那个海底的隧道、耷拉着脑袋的叱翎王和水波纹屏障后面无力抵抗的小珍,小珍一直没有出现,下一步他一定是先去小胖子的小屋,但比起小珍来,刚刚他所见的场景无疑更棘手,他必须见到叱翎王,动用公主的关系。 公主穿了一身雪白的轻纱,头发装点着白狐毛做成的头饰,她的脸被可爱的发型衬托的圆圆的,妆发都是新的,他一眼就望出了公主刚刚打扮的痕迹,突然想到就在不久以前,一切都还很慢,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和她相处,她还是那么美丽,甚至许久未见——更加美丽了。但此刻他却要借着来看她利用她。
他随意的寒暄了几句,便迅速的引入重点。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是和你哥哥有关的,你也知道我之前遇到过老神仙,现在格外注重这些事,我现在必须马上见到他,看到他没事,你能帮我吗?” “你皮肤白白的真好看。”公主盯着忠祺的脸,答非所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煜翎,你听话,帮帮我,这很重要。”他轻握住公主杵着头的小手。 公主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终于回过神来:“啊,当然,我都听着呢。走吧!” “公主殿下,王上休息了,您请回吧。” “大胆,我可是未来的王后,这个寝殿就是我的寝殿,寝殿主人进出你还干涉起来了?” 王后?原来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可是一点也不像。 “公主殿下,小的受命守在此处,任何人不得入内,是王上的旨意啊。”那小厮倒还坚持,忠祺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事情可疑,他走到小厮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今晚不是你当值。” 小厮顿时像换了个人,摸了摸后脑勺,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对着公主和忠祺行了个礼,径直走开了。 “哼!臭东西。”公主喃喃的抱怨,轻快的推开门,跳过门槛,就往卧房里跑去,一面还在嘴里欢快的喊着:“哥哥,哥哥~” 忠祺也立即紧随其后,到了卧房,叱翎王半卧着身子,见煜翎来了,便张开手臂,煜翎像只小鸟似的扑过去。小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门口的卫兵欺负她。 叱翎王则一脸宠溺,一边刮着她的鼻子,一边完全坐起来。 “早就听见你在外面呵斥他们,我看这谁也不敢欺负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儿。”说着,他又对着跟在后面的忠祺抬了抬头:“斯哩,来啦。” 忠祺依照他的手势坐下,叱翎王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一面擦脸,一面听煜翎和他讲事情的始末,即忠祺刚刚跟他讲的那一套。 叱翎王听完哈哈大笑。 “我这不好好的吗?你俩就别cao心了,早点回去吧。” “啊?你又赶我?” “真的有些乏了,好meimei,明天陪你玩好吗?” 公主觉得没劲,站起身来,顺便踢了踢忠祺刚坐的凳子。 “现在就睡,可别梦见老山羊哦!”忠祺说这话的时候,朝着空中比了一个老虎般吓人的姿势。 叱翎王一脸轻松的回复说:“你可吓不着我,一会儿吓到了煜翎你可没好果子吃。” 忠祺一听,顿时明白了,这人根本就不是叱翎王,真正的叱翎王不会不知道老山羊是谁,那可是他的童话,像母亲一样的童话,他还用老山羊比喻过忠祺。 他之所以要试探他,是因为叱翎王自从认了他做义弟,就再也没叫过他斯哩,哪怕是对他有怀疑的时候,他只是不加任何称呼,而不是叫自己斯哩。况且,从到了火翎国的那天开始,忠祺就欠他一个解释,他跟着老相国下跪行礼的事,他身体变白的事,无论他听任何人的解释,他们之间都还需要一个机会能单独的坐下来,听一听对方心里的故事。 今天他来了,纵然有公主在场,叱翎王也不会用累了二字就打发走他,这不是自信,这是对叱翎王的相信,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单纯的、光明正大的人。 他扯了扯公主的裙摆,示意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