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悬推开房门,开始打量起他所居在的这个院落。 他住在南面排屋最靠东的一间里,院中是一片碾谷地,还有远处看去毫不起眼的小台地。北面,南面各有一口水井,两方石桌。 昨天傍晚到时,这个院落里还住下了另外两人,不过此刻房门紧闭,李悬暂时绝了上门拜访的心思。 坐在石桌边快捷地打上绑腿,束好臂鞲,将头发规整地扎起绑好。右臂的红巾色灿如霞,让李悬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起身又理理下摆,整整衣领,把护颈调到恰合的位置。 最后,搓了搓被清晨冷风吹僵的脸庞,阔步走出院落。 他要出去溜达一圈,基本了解下这个时代的军人。 顶着微寒的北风,李悬在西面的岗亭看见了一道威严肃穆的身影。 这是他第一次打量这个时代中的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身材挺拔,铠甲锃亮。按刀肃立,自生威严。 更远处,行来一列巡逻兵。一列七人,两人带弩携弓,三人盾刀,两人长枪,李悬揣测这或许是契合着某种阵法。微白的晨色里,黑衣黑甲,精神昂扬的夏军扎眼非常。 建朝二十多年来,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常常是悬在边境民众头顶的刀剑。 然而漫长的边境线乃至京畿腹地,仅仅是部署了三个军,不到八万的常备兵力。 这就要求这近八万人的部队,必须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师。 尤当是元贞帝继位以来,每年夏收之后,北军必定组织大规模北征,大举征调夫役,前出草原,扫荡北庭。 持续半个世纪的大小战争不断磨炼着这支国之重器。尽管朝中朝野的部分清流一直对频繁用兵一事多有罪言,可随着中车府改制之后,文武分立的局面形成,武人集团所受到的来自文官系统的无端掣肘基本消除。 一个体系完善,组织严密的武力系统正在构建起来。制度永远是维系力量的关键。 教导,军政改制的关键一环已经来到。曾经有市野闲论,失去了文官把关的军队必将沦落为匪寇的集团。然而随着中车府渐进的改革,教导的作用在一军,二军中初见成效,各军中仍然留用的监军逐渐躁动起来。 李悬,作为投身军伍的新一批预备教导,一经入营就受到了多方关注。 李悬所在的营地是军队调防的一个兵站。从京畿乃至是整个直隶招募的士子都将集中于此,接受为期半年的军政培训,而后分派各军。 向岗卫稍一打听,李悬便找到了他们的负责机关。 “昌平教导办?” 李悬看着眼前这栋简陋的二层小楼,神色犹疑地扣响洞开的房门,同时探头向内看去。 屋内陈设可谓极致简易,一道不带半点雕饰的屏风把本不宽阔的房间分成两边,大概前占四分之三,后具四分之一的样子。 屋前,一排长椅,一条长桌设在墙边。靠门一侧,摆有一道和李悬前世初高生涯中的长条课桌相差无几的棕色书桌,一个一身肃黑军装的青年军人正伏案书写着什么。 听到声音,青年军人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番。 青年看到李悬右臂的红巾,露出和煦的笑容。问道,“新兵?是教导生么?” 李悬对着青年揖手作礼并随点头,“在下李悬,新晋教导生” 青年军人站起回礼,“在下周容,教导办干事。” 两相见礼后,言归正传。 “李悬是吧,我有印象。”说着,周容从抽屉里端出一叠黄纸,对着其中一页碎念道,“李悬,昌平永丰镇旧历十二年生人,元贞三年晋身茂才,元贞,嚯。” 周容仔细打量着眼前英气俊逸的少年,仍旧是和煦地笑道,“十六岁的茂才,果然是少年才俊。”
与李悬稍一对视,又接道,“呵,对于培训你们这批教导生的初步章程已经定下,不过要等这期招募工作完结,所有预备教导生集中到此之后,才有可望具体到实处上,至于你们已经入营的几个教导生,唔,这确实是个问题。” 李悬看着陷入思索中去的周容一阵愣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容一经注意便问道,“怎么,你是有什么自主安排么?” 李悬闻声,感叹道终于有机会了,下次能不能直接进入正题啊,这种衙门的官腔还是收上几分为好。 “额,我想在营区浏览一番,了解一下军队建制和需要注意的问题。” 周容心下一动,似乎是有某种设想模糊难定,皱眉思索一番无果。看着身前的李悬,沉吟一番,说道,“这是件好事,难得你这般上心,这样吧,反正目前工作基本上开展不了,我也逃个清闲,姑且陪你转转。” 说着,手上动作麻利,看上去颇有条理地将桌面收拾干净。整了整衣装,对着李悬一笑,“走吧。” 面对教导办里这样一个热情的军官,李悬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本是打算先以一个独立旁观者的身份,对大夏的军人,军队进行初步的考察,至少不至于两眼抹黑地扎进这个系统之中。 可周容所表现出的热情,让他初步的一些设想似乎落空了。 但未尝不会是一个新的契机,让他更深入地了解到这个军队正在经历的一些变革以及教导一职将发挥怎样的具体作用和通过怎样的方式去参与军队的管理与建设,去真正地发挥作用。 怀着憧憧心事,两人走在渐亮的晨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