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地器劫
“这两粒灵兽内丹就不必付了,聊表小修寸心。”驿长除递给老者预定的裘草外,又外加一个锦盒。 “你倒是有眼力的。”长须老者挑眉笑笑,也不推辞。 “毕竟云峰九剑盛名在外,托老钱之福才有幸得见呀。” 旁边驿卒们也跟随驿长视线,面带慕色地观望着老者身侧佩有三尺橙剑的俊朗男子,这是男子却语气有些不悦地开口道: “是云峰八剑!宗主已永久废除九剑之号。” “诶呦瞧我这记性,毕竟几十年说顺嘴了嘛,贤生息怒。”驿长连忙赔笑,一时间气氛略僵。 适逢舟船上传来声响,钱执事便顺势与俊朗男子跃上甲板。 “何事喧哗?” 长须老者显得格外震怒。 “回执事大人,此二人欲在船上出手!” 回报弟子身后两人嚷嚷着,从船舱被押解至甲板: “上仙饶命!上仙明察啊,分明是他先骗帐……不,挑事的!” 这是老者才注意到与弟子一同走来的清秀青年,对方躬身抱拳,极有礼节: “不过宗门琐事尔尔,便在房禁期间大打出手,我代普信门向您致歉,还请钱执事将他们……从轻发落。” 长须老者朝列忆缺赞许地点头: “说得好!老夫管你们这破门内部是赖账还是怎的鸟事,莫说是房禁,在这条船上任何时候动手,都是皮痒咯!” 他又转身狠狠瞪了跪地的两修一眼, “给我押到舭房去!” 于是两三个弟子上手,便已拖走一人,另一矮个的气得满脸通红,大吼道: “慢着!今天我就是拼着宗门资格不顾,也要把那贼人给弄下船去。” “糊涂啊……” 弟子们略有一顿,刚被押下台阶的高个便猛爬上来,牵住矮个的一条腿弯,只是话已出口: “就他,一个山间野修来这船上偷渡,还骗我俩……”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列忆缺立即振声打断,但藏于袖内的拳头却逐渐紧握,没想到堂堂修士,行事竟会如此幼稚, “钱执事尽可唤周边舱室之人对证。” 长须老者仔细盯着矮个的双眼,又大有深意地看了看列忆缺,略微点头,于是俊朗男子道: “先请证人上来吧。” “执事大人可要还小修一个公道啊,莫要听信那贼人谗言!” 此时,数十位上下左右邻近舱室之人均已被带上甲板,很快便有修士指认,优先出手的确为高矮二人。其中高个并未再反抗,只是颓坐在甲板阶梯上,遥遥朝老者抱拳,矮个则仍喋喋不休地嘶吼着冤屈: “……我明明把事情都和盘托出了,你们还是不信吗?好好好,俺承认是咱先动的手没错,但此修偷渡之事千真万确啊大人!” 钱执事看在眼里,稍作挑眉但不点破: “闹剧一场,休再费时,把他俩拖下去,处分另行……” “这小贼拿受劫的毁坏法器骗我们!” 周围弟子动了真格,矮个修士半边身体被拖下台阶,却依然高声道。 “哈哈哈,老夫看你不似说谎,可实在过于好笑,” 见对方还是不识眼色地打断话语,长须老者未有恼怒,而是忍不住大笑起来,把胡须又吹得老高: “天地器劫后,我等低阶修士包括老夫在内,手中焉有完好法器?更妄逞你们这等不入流小修了!” 佩橙剑的俊朗男子也首次难掩笑意,补充道: “且法器越是高阶,损伤越大。若非副宗主这架天舟的器灵直接破碎消散,你等穷尽寿元,恐怕也无缘见识一淬而化神之宝,欲往相乘,更是天方夜谭。” 列忆缺表面附和讪笑,心中不免震惊万分。难怪无论哪个储物袋中的法器上,都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简直与自家卷轴上……一般无二。这绝非巧合,想来那夜所见断栏,正是此舟横向的裂痕……牵涉太过深远。 待列忆缺回神时,长须老者似不经意间随意瞟来: “老头子记忆有些差了,自器劫过后已、多少年月?” “……” 列忆缺心中自然有些猜测,此劫极有可能是无缺口中的“非特异性打击”,与帝天法器碎裂时间也吻合,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估错,倒不如缄默。
老者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好在有个懵懂弟子见无人应答,疑惑地环顾四周后,兀自出言道: “回执事,弟子记得约莫八年了。” “……罢了,都散去吧。” 钱执事挥袖,除押下二修外,众人皆各自散去,列忆缺欲回舱时,忽然感到下身衣襟有所牵拉。 “表叔叔?没、没想到你送我,到船上了呀~” 羊蛋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欣喜地望着列忆缺,并未注意到周围所有人的停顿。 长须老者刚甩手揭过此事,谁知又出差错,此时愤哼一声,震倒周围一片修士,列忆缺距离稍远,也只能扶住羊蛋,单膝跪地支撑。 俊朗男子握住剑柄,历生道: “请这位道友解释一下!” “列某当然知晓天地器劫之事,只因我尘道宗众修各自为念,相互不通往来……故而不晓具体年月。” 情急中,他唯有先岔开话题豪赌,搬出自称拂尘境老者口中念念不忘的“尘道宗”,想来或能给通其名号之人稍许威慑。 “老夫所问并非此事……” 钱执事转身,面色蒙上桅杆的落影,摇头道: “尘道宗?初闻还有些唬人,但即便是以老夫的阅历,也从未听过有此宗门。偷渡一事虽小,确是违了规矩。” 列忆缺也明白难以善终,对方作为执事,总需给众人有个交代。 ………… 驿卒们巳时已起锚妥当,却迟迟未能等到天舟驶出驿站。此后两个时辰,皆不时有修士从甲板被狼狈逐回驿站,数目足有十众。 “世有诸多无可怪罪之愤懑,怨谁?莫非怪这十岁孩童,不应恰好临近左右?” 传送阵前队列十分拥挤,列忆缺思索着信步至平台边缘,俯视触目惊心、如同刀削的绝壁: “若自行探寻传送枢纽所在,不谙飞行之法,绝无可能登上如此高耸的崖顶。此去离国,已是不知多少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