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会面

    “我本来是个半死的人了，可她就像一颗炙热的流星一样坠入到我冰冷的湖泊里“。谢先生自顾自的说着，干裂的嘴唇粘着半截点不燃的烟卷。”她就是这样的令人温暖“”。

    房间里，根本没人听他讲话。

    似乎没有抽这半截烟的欲望，谢先生便将它收进一个不同牌子的烟盒中。无意的调整了下姿势，才注意到角落里不知道何时来的“新成员”在凝视着他。感觉好像彼此都对对方有一点印象，突然察觉，来到这里后曾经消失的过往被一点点唤醒了。正疑惑着，那个男人起身换了一个离谢先生更近的位置坐着，仿佛是为了看清他的样貌。老谢的人生中，估计也是头一次遇见有陌生人如此的注视，许久后才有些僵硬的跟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这声招呼仿佛石沉大海，并没有得到阿远的回应。事实上，他们已经互相介绍好几轮了。几个陌生人坐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闲聊，早已将该说的不该说的说尽了。至于仍然还坐在这里，各自都有些需要解决的疑惑吧。一直注意着谢先生的男人叫阿远，他并没跟谢先生产生过什么交集，他只是学过美术，喜欢观察有些特殊的人罢了。但是，如果不在这里，谢先生的容貌和状态都像是会引起社会报刊关注的那类人。他其实大可以不用自说自话的阐述过往，旁人也能从他的眼中看到长期没有休息的疲倦以及全无活人的气息。不会有人质疑这个人曾经历的苦难，悲伤与痛苦像初秋的雨水源源不断地倾泻到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都让路过的人浑身冷颤。

    阿远递给了老谢一支完整的香烟，可能用来回应这声招呼。谢先生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烟盒想要回敬一支，但他并没有多余的，连刚刚放回去的半截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是自己刚刚没放进去掉在哪了老谢疑惑了一下又紧忙尴尬的接过了递来的烟，憨笑了一下别过头去抽了起来。他太需要一根完整的烟了。点燃的烟卷在无声的房间里吱吱的鸣叫着，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干涩的烟草香气弥漫到房间的各个角落。所有感受到的人都不禁缩紧了身体。这个房间如同静止了，其他人纷纷侧目，将目光放在了仅有一点互动的两人身上。

    “卫心怎么还没到？！”。章一突然大声的疑问打破了沉寂的众人。“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我们不是因为他才聚到这儿的？”他起身皱着眉头环视着大家，高高的身子让房间变得更暗了，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房间尽头的阿远和老谢。但很快又将目光移开，怕是要回避谢先生失落苍白的面孔。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说话文绉绉的人状态都跟磕了药似的？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事情，只是看不了别人要死要活的。

    进了房间那一刻，章一就一直浑身不自在。他从没期待过这会像一场网友间的线下聚会，也不寄希望于这群不相识的人解决他的问题。但自打来了以后，除了自我介绍外一直无言的众人让他摸不清头脑，当然，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头脑。几轮介绍后，章一仍然没记得谁是谁。他大声的开口质问得到的也仍是其他人的闭口不言，像一根粗大的避雷针站在房间的中央，丝毫没有注意到挂在墙上的时钟指向晚六点，而卫心的留言早说过他会至少在八点以后才到。莫名其妙遭了几个白眼，章一只得悻悻的坐下，极为慵懒的靠在了沙发椅上。做起了他最不擅长的事情——思考。

    他掐着指头算了算，加上刚刚推门进来的人除去卫心一共有七个。这位”新成员“正巧赶上他激情的问询，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坐在了他的对面。眼见着没人搭自己的话，章一便紧着对面前的新人上下打量了起来。这个男人穿着破旧的维修服，淡蓝色的外套被溅上了泥水。外面的暴雨也是刚刚才停，估计是被路过的车辆“袭击“了吧。谁又会特意穿一身脏衣服来呢？但是再往下看，男人灰灰破破的裤腿下却穿了一双崭新的皮鞋，他刚刚还以为地上有块小玻璃结果竟是鞋面上的反光。章一的脑子里一下子涌入了他处理不了的信息，嘴里咂巴着发出了“额“的一声。太奇怪了，他疑惑的转过头，又一次看向了老谢和阿远。这两个人怎么跟石像似的，章一心想着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再琢磨闭目养神去了。

    但这双皮鞋的问题，孟祥也注意到了。只不过并未占用脑中的空间，他只执着于在自己的事情上。他当然明白在场的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心事，也并非没有想看看别人热闹的心情。只是自己从加入这个网上征集的聚会，到来到这个地方也不过几天的时间。从惊魂未定再到死马当做活马医的精神状态让他无心担忧其他人。

    孟祥不断的尝试着用大学之前的知识来解释自己的情况，内心强调着坚信唯物主义。但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到底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一周前，励志要做一名今天要更好的三无青年，孟祥迎着大中午的太阳翻了个身终于决定起床洗漱。他习惯性的掏了掏裤裆，迷迷瞪瞪的走向卫生间，直到震耳欲聋惨叫发出之前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他今天之所以来到这的问题。

    他那勤劳的左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