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又落幻境
顾溪亭站起来，抹了抹唇角的血，他很单薄，看上去倒是凸显了他的倔强。不过他停留了一会儿，始终没做什么，末了，依旧恭敬地对里面行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后，顾溪亭走出了兰溪宗，走出结界，走向人间走。人间是耕织之地，是烟火之地，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之地。他刚走到田间，便看到田地里一片荒芜，再走远点，竟然是寸草不生。路上来往之人都衣衫褴褛，一直走到镇上，他竟然发现这一路来很少有孩子，只有无止境的哭声怨恨声。他亲眼看见路上的人吃树皮，也亲眼见到两户人家易子而食。 这一段太过可怕，桑若看得浑身不适。 他开始回头，往他来处走。他回到兰溪宗，却已不是刚才了，刚才师姐师妹都在，此刻宗内竟然好似安静得可怕。顾溪亭赶紧去找师父师姐师妹们，但没有人。 这时，小师妹从外婆步履蹒跚地走进来，“顾师兄……” “师父她……”小师妹的语气很虚弱，她脸上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发生了什么？”顾溪亭追问。 然而小师妹脚下开始渗出淋漓的鲜血，她虚弱的倒下了。顾溪亭见状一把扶着她，却发现扶着她的背也是湿漉漉的，鲜血渗到他手上，他有些慌张，“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魔王出世……大家……都……死……了……师兄……快……快走……”话未说完，小师妹便咽气了。 “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魔王！魔王！魔王！！！”顾溪亭大声怒吼，他眼色猩红，他将小师妹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来。 他冲出宗门，便要去找魔王。 然而他根本不用去找，因为魔王就在这里，黑暗的云彩挡住魔王的身影，只听得见他尖利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溪亭抽出佩剑，向着压向宗门的黑云冲过去。黑云却很快散去，又在别处成形。 “你打得过我吗？”魔王轻蔑地嘲笑他。 “我不能！如果我还没有死，那你总得死！”顾溪亭调整自己的功法，不再如刚刚一样愤怒。他追着黑云一路狂追，一直砍。砍到黑云分裂，砍破平静湖面的禁制，直到看见了林疏予和桑若。 但是出手的剑没能收回来，剑气犹在，很容易伤到人。桑若功法不高，已经被这压迫性的气息压得喘不出气来。 见状，林疏予拔出降魔刀，飞划两式抵消了剑气，“顾溪亭？是我们。” 恍然间，顾溪亭清醒过来，他衣裳背后被冷汗淋湿，一切都在提醒他刚刚的一切都是幻境，很真切的幻境。而此时，这里似水一般的特殊禁制，是另一层幻境。 “看来我们各自遇到的幻境都不相同。”林疏予观察观察四周，回想刚刚的幻境。 “各不相同，且都有喜惧。”桑若开始觉得这是他们各自内心的喜与惧。 这或许是斩苍剑给的考验。 “既然我们都醒过来了，那神兵呢？”桑若问。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那既然如此，剑呢？”林疏予也同样不解。 “如果神兵的考验还没结束，或者说神兵还没有选到他想选的人，那么也许，我们都出不去了。”顾溪亭解释道。 “啊！不知道进来多久了。你们是仙门翘楚，已经辟谷，可以一直在这儿，但我修行不够，我现在就有些饿了。”桑若恹恹道。其实少数修炼者才能辟谷，但同林疏予一路来，她就发现了，他吃得很少，几乎不吃，也不会说饿。而顾溪亭，料想他是兰溪宗唯一一个男弟子，修为上天赋异禀，应当已经辟谷了。 “我还没辟谷，就算辟谷了，可以不吃东西但也不能总出不去。我们再找找吧。”林疏予道，他最近正在修习辟谷，确实可吃可不吃，桑若也算是帮助自己取了神兵，说话间不自觉要倾向她。同时他也知道顾溪亭说得没错，但是一切也不一定。 三人便一同向前走。好像没有边界的水面只有三人的脚步声。走了一阵，林疏予忽然取出降魔刀，他道，“刚刚没想到神兵之间或许有感应。我们应当是在斩苍剑的幻境之中，幻境中又有结界，或许同为神兵，可以打破结界。” “嗯，那赶紧试试。”桑若道。顾溪亭也点头。 林疏予使降魔刀用力朝水面一劈，水的表面便如琉璃般碎了。三人毫无征兆地掉入汪洋之中，与此同时，周遭的景物已经变了，浮岛显现，阳光明媚，绿柳拂堤。 然而突然跌落水中的三人此时都被水包围，慌乱之中，顾溪亭不知从何处捡到的一根树枝将它抛向桑若，然后一把拉住她，往岸上游去。 刚要游上岸，桑若惊醒般发现林疏予没在，她大声急呼道，“林疏予！林疏予！” 顾溪亭四处看，并没有发现海面上还有人。桑若知道众生魂有多重要，如若丢失，她还不知道要去何处找新生的众生魂。急切之下，又跳入水中去寻找。 “林疏予！林疏予！” “林疏予！” 你可千万别死！林疏予！ 桑若看见了林疏予，她游过去使劲儿拖起来他，但根本拖不动。一只手拉过林疏予，是顾溪亭，他没有干看着。两人一同将林疏予拉上岸去。 林疏予气息微弱，顾溪亭用术法帮他排出胀腹中水。一会会儿林疏予便咳嗽着清醒过来，“咳咳咳……咳，谢谢顾兄。” “还要谢谢桑若姑娘。”顾溪亭不揽功，也不否认自己出力，只如实告知，如实接受。 “谢谢桑若姑娘。”林疏予用术法烘干了自己的衣衫，也用术法将桑若湿漉漉的衣衫烘干。顾溪亭自己烘干了自己的衣衫。 “不用谢。我们是互相帮助。”桑若有些许不好意思的低头。 “对了，二位。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女子。”林疏予道。 “水里看到的？”桑若惊讶，但她也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幻觉或者新幻境。 “不是，像幻像又不像。”林疏予回忆。 桑若和顾溪亭双目对视，桑若犹豫地问，“不会是林师兄你的红颜知己吧？” 林疏予抿唇，神情严肃，“也许是这个幻境的主人。” “那这个幻境的主人不是神兵吗？”桑若弄不懂了，他们各自经历了一个幻境，现在又一起进入了新幻境里。 一直没说话的顾溪亭原本和桑若有相似的想法，现在他突然也觉得不太对劲，他开口道，“也许林兄说的对，刚刚的幻境也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