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离谱的一晚上
夜色渐浓，冷风吹过树梢，发出哗哗的声响。路上行人寥寥，窗外的校园沉溺在灯光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静谧里，冷涩又陌生。 图书馆二楼一四人桌靠窗位置上，谢漓裹了裹身上的午夜蓝羽绒服，手肘立于桌面，望向窗外。 这万籁俱寂的感觉，真是太孤独了。 还有三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不知道元旦能不能回家，谢漓想回去看看父亲，看看爷爷奶奶。也许回家后这份情感会淡的直至厌烦，可是此时此刻，心头是分明汹涌着的浓烈思念。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放着的背包里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谢漓伸手拉绳关掉了墙壁上的挂灯，白亮微黄的灯光渐渐熄灭。她收拾好东西出了图书馆，心里虚晃，恐怕待会儿又得麻烦宿管刷卡开门了。 她走了一段路，突然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谢漓缩成一团，旁边昏黄的路灯撒下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像流光一般温柔。她露出一小截手指，拨通了安莹莹的电话。 “这么晚了，干什么？”电话刚一通安莹莹的声音就传过来。 “我在图书馆从九点多睡到十点半，不知道咋了，浑浑噩噩的，然后也没搞些什么，刚刚看一眼时间都十一点二十几分了，我现在回去只有找宿管给我刷卡开门了，那不得遭一顿训斥，我害怕她给我记个晚归。” “记晚归咋了，没多大问题。达到四次晚归不就被辅导员约谈然后给个不良记录啥啥的嘛，没事儿，你这也没到四次嘛！” “大不了你多跟宿管说说好话呗，哎——我记得不是有个小门可以直接进吗？” “最近给拦了。” “哦——那如果你想回宿舍的话——不然你去东边顺着那个大水桶爬上去呗，我记得二楼还是三楼窗户可以开——哈啊～”安莹莹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 “你以为我是刺客啊？还飞檐走壁！”谢漓一下子拉大嗓门，突然又意识到激动了，压低声音继续说，“又让我在你那住一晚呗～” “你是不知道我喜欢早睡啊，我还没怪你一通电话搅了我的清梦呢！”她说着坐了起来，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一下，“你来住都没问题，不过最近我妈都在家……不然你回城北新区呗，我明天还可以等你一起回学校。” “我也不是没想过……我……我哥今天在家。我跟他不对付，他晚上回家一般都要喝点酒，他那个人又精觉得很，我要是回去了，估计得逮着我跟我聊一晚上……” “噗嗤哈哈哈！”安莹莹捂着嘴憋笑，“跟你谈心还不好——唉，那你说怎么办？” 谢漓抓挠着头，一张苦瓜脸欲哭无泪。她缩在羽绒服帽子里，心想自己现在不过是想找个人陪。 现在也不可能打扰安莹莹让她来接自己，也不可能去她家住，她mama在家那么晚去也不方便，第二天醒来发现她，之后肯定会数落安莹莹的，谢漓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回何七那去。 唉，真是，怎么一个个都回家里去了。 谢漓长叹一口气，说到：“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我哥那去。”反正她可不要看着宿管那副吃人的嘴脸听着那尖酸的嗓音，等着她给她开门，还要被记个晚归。虽说可能会运气好的话碰上个善良点的阿姨，不过，还是算了吧。 “那可有点远哦，我可就不来接你咯？” “害，不用不用，你快做你的清梦吧！” “路上小心，一直和我保持联系哦，到了跟我打个电话。” “得嘞，我挂啦。” “嗯。” 从图书馆出来之后，谢漓的左眼皮就一直跳，现在是右眼皮又开始跳，她就奇了怪了，这一路怎么两个眼睛还换着跳个不停呢。她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回家之后，何七要是发现她了，该怎么面对他。 之前就是有次晚上回家，何七喝了点酒躺在沙发上，她进门不久何七就惊醒了，她愣是被何七拉着听他讲了一晚上，到三四点才安生的。本来和他相处就别扭，听他酒后滔滔不绝就更坐立不安了。 谢漓坐到城北新区二号门后，暗暗吐槽晚上这车程起价果然贵死人，她皱眉嘟嘴委屈巴巴地心疼自己的钱钱。 她进入小区以后，发现前面有两个人勾肩搭背攀在一起。因为夜色深沉，小区里的灯光也不多，加上谢漓与他们离得比较远，她看不太清。不过那两人去的方向是西北边，看来是住一栋二栋甚至是三栋的人吧。 “咦惹～看身形应该是两男的吧……大晚上的，玩儿这么晚。” 谢漓挥了挥，又自顾自走了起来。看看时间也快一点了，这次是真的有点晚了。她跟安莹莹打电话报了顺利到家之后，心惊胆战地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旋开锁，做贼心虚一般蹑手蹑脚。果然，何七又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 唉，她真的只有无语了。何七只要晚回，大概率都会带着一身酒气，虽然早知道今天白阿姨不在家，也就照顾不了一副烂泥样子的何七，但她想回都回来了，现在也已经很晚了，醉成这样，何七应该醒不了了吧。 屋里黑漆漆一片，她摸索着从客厅沙发边轻手轻脚地走过，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也不知道踢到什么东西，突然“哐”的一声响，谢漓吓得心跳都漏跳一拍。她赶忙小跑到卧室门后，虚掩着门从缝隙里朝客厅沙发张望。 噢！何七居然没被吵醒。看来今天的酒劲足，已经睡得深了。 谢漓关上门打开灯，长吁一口气，可算能安心睡个觉了。今晚也不知干了些什么离谱的事，反正到了明早一切都好了，一定要美美睡个懒觉。 为了不吵醒何七，谢漓草率地洗了个脸，简单收拾了下就上床睡觉了。 翌日清晨，谢漓被何七的喊叫声吵醒。 “干嘛呀——” 谢漓盯着一桌子的菜有些发蒙。豆浆油条，玉米稀粥，还有两个炒菜，谢漓看的发呆，仿佛自己还在梦游。 “快十点了，快收拾收拾来吃饭。” 谢漓鼓着腮帮子，憨憨地点点头，迟钝地“哦”了一声。 何七和谢漓坐上餐桌，何七说他知道昨晚有人回来了，但昨天实在有点喝大了，意识不清醒又沉沉睡去了。他询问了谢漓突然回来的原因，谢漓只说在图书馆学晚了忘记宿舍门禁时间，又想着明天没课就回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谢漓看着何七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衣服也没穿正装，便问他，原来何七要从今天开始休假，一直到元旦节。 过了一会，何七突然说：“对了，白小妈有跟你说嘛，元旦节她邀请了我爸、你和我，还有另两个人一起聚餐。” “啊？没有诶。” “哦——我爸他本来不来，后来想想你和我都在，就答应了。” “哦……对了，伯父他，为什么非要在外面住啊，虽然在外工作，还是可以经常回来走动啊？” “这房子终归是她的，不是我和我爸的，他俩也还没结婚，我爸这个人实诚重情重义，起初他可能被小妈感动，但是后来估计我爸是真心喜欢她了，想赚钱重新买一套新房然后和小妈办一场婚礼。他知道我不怎么接受小妈，而且他自己也忙，就好说歹说让我跟小妈一起住着，说长此以往，感情总会好的。我以前确实十分排斥，但现在吧，我觉得那是他们的事，我没权利干涉太多，再说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了，只要我爸高兴就行。” 谢漓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何七，睁大眼睛羞怯地夹了一筷子的菜按在他的饭碗里。 谢漓迅速埋头，扒着饭与何七说：“嗯……对，那是他们的事。” 何七倒有些手足无措，他讪讪笑，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何七这些年，什么苦什么难都尝过，他一个人撑过那本该读书却四处漂泊的年纪，一个人和父亲相依为命搀扶着走到今天，一个人默默承受破碎的亲情带给他的打击与孤独。这些年，温情，对于何七来说，一定是奢望了吧。 但他一直都很坚强啊。 谢漓突然想到，这么些年，何七一直在尝试与她联系，他自己那种境遇，还时不时关心自己，给自己零花钱，给自己寄东西买东西，甚至语重心长与自己大谈人生道理。 记得高二寒假那次，他带谢漓去买新年衣服，谢漓不好意思，拒绝他很多次，他最后有些生气地说了一句，因为你是我meimei，你是我的meimei，花点钱是应该的，不能一直陪在身边，只能这样弥补了。 不用弥补的啊……谢漓想，何七，真的把她当做他的亲meimei一样很疼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