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零散破碎的心绪(上)
谢漓意味深长地盯着何七,和他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 何七从坐下来之后一直摆弄着手里的魔方,没有继续说话。 从小时候13岁时见何七把玩魔方,一直到现在,他还玩啊。 谢漓想那时的自己也才三四岁吧。她知道自己讲了不该讲的话,于是拿起背包站起身来,欲朝屋里走去。 “咳,先别说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改变一下态度?” 突然,何七停住了指腹触碰方块的转动,清秀好看略显微丰的双手,连同那魔方定格在了空中。 他微微抬了下头,抿嘴缓缓说道。 谢漓听到这话,像是触电了一样停伫在原地,脑袋有意偏转了45度角。 “态度?我对你又没偏见……改……改变什么……” 谢漓突然之间有一大堆的话涌到了嗓子眼,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然什么时候让我带你去熟悉新环境?” 何七主动结束了那即将拧紧的气氛,岔开了话题。 “今天不了,有时间熟悉。” “那——逛商场买你需要的东西……” “奥,晚上我们去吧。” 谢漓想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和他谈谈的好机会。至少她没准备好。 午饭过后,先前柔软的阳光褪去了善意。阳光,从客厅餐桌那的窗户外,凌厉肆意地射进来。 阳光好烈,七月就要结束了,八月一来,九月就不远了…… 此刻的谢漓,异常期待秋天微凉的警告。 她走进白阿姨为自己准备的那个卧室,扑通——慵懒地趴在了床上。 此时周围静谧十分,感官触碰到空气和阳光的微噪,悉悉簌簌的响动,像极了记忆里的盛夏。 白阿姨和何七没过多久都出门去了,整个屋子只剩她一人。 百无聊赖之际,她想起上午遇见的那个男人,着实有些令人过目难忘的男人。 她因他想起了另一个人,细腻的思绪牵引着她回想起了她与一个少年的记忆。 那些回忆像放电影一样播放又播放—— ……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 …… 谢漓和向一阳还是走上了分叉路。 电光火石之间,谢漓猛地坐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打开一边的行李箱,拿出来一个褐色皮质笔记本。 她魔怔了似的搬来椅子,挪到书桌前,一只手刷刷地翻着纸页。 忽然,翻页的动作嘎然而止,两张照片静静地躺在谢漓的眼前。 一张是毕业合影,一张是个人留影。 那张个人半身照来自向一阳。他青春、阳光,还透着些许灵猴般的顽劣,笑容勉强却真质爽朗,依然会让她脸颊guntang。 她用手轻轻抚上两张照片,右手从合照滑向单人照,静静地停在上面。 她伏案执笔,在那张单人照背面批上了文案: 似曾相识又不识……若我是花儿,你是少年,没有北海,没有枫叶,没有阳光,便再不相识。 谢漓手中的笔渐渐地变得越来越重,笔杆从她手中滑落滚到桌面那端,她觉得好累,胸口好堵,她将头埋在自己环抱的双臂里,她想静静的,就这样静静地待一会。 翌日,白昼的光淌亮了屋内,空气中弥漫开湿润的的味道。 昨夜下过了小雨。 谢漓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自己卧室里出来,看见何七一个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写着什么文件。 她的视线往周遭扫了一圈,发现白阿姨不在。何七告诉她白阿姨早上六点多就出去了,餐桌上留着早饭,吃完就陪她一起到大学去看看。 此时时针指着表盘上的八点。陌生的感觉。 看着安静的认真的何七,谢漓还是想开了。 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她是想珍惜的。只是,很多时候,感情与行动很矛盾。 “白阿姨有什么工作吗那么早出去?” “她每天早上都这样。中午十二点半的样子回来,然后吃了午饭就又出去,晚上大概六七点的样子又回来吧……” 何七沉默了半天才应。 “但是她也不算工作吧。你也不用担心,你来了以后她应该会注意一些。” “白阿姨每天都这么规律地作息啊……” 谢漓突然之间很同情何七,他一定是每天都体会着一个人的孤单,麻木地面对几乎每天都空荡荡的房间——那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吧——虽然自己也差不多有感同身受的体会,但于何七而言他缺少的更多——缺少更多的陪伴和欢乐。 但是谢漓深知,与何七这种似亲非亲的朦胧感,有多让人手足无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越过与融洽的。 并且,何七面对继母时的排斥可能同她面对母亲时的排斥一样,但谢漓坚信父母一代的爱恨纠葛不应该牵扯到他们。 可能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父母之间的故事只是一层薄薄的烟雾,散去就好了,至于谁与谁之间散得快散得开却无从知晓。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何七开轿车载她,她用很低很小的声音说:有个哥哥真的挺好。 何七听没听清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何七没有说话。 此刻,房间里的谢漓和何七,也没有说话,各自沉默。 过了一会儿。 “她和咱妈……一样又不一样。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我觉得有一点她肯定做的比许常逸好。” “她不会随随便便离开,她会让你知道她去了哪里,会和你保持联系,定期给点零花钱——她可能是有与生俱来的热情吧,从我认识她起我就知道她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大小活动,兴趣爱好很广泛。每天出去不是参加区里组织的各种锻炼各种活动,就是一些社会志愿工作,好像偶尔也穿得很正式不知去干什么,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说实话,姓许的是亲妈都没她让我感觉亲。” 难得何七思忖了小会儿竟倒出来这么多话,但提到许常逸,谢漓就恼火,一瞬间就没了心情。 谢漓坐在餐桌边上,继续喝着粥。何七抿了抿嘴,索性推开手边的文件,拿起了他的那个心肝儿魔方开始琢磨,露出微微生涩的表情接着说—— “所以说,小妈社交能力挺强的。可她吧……虽然我不该评价但是……她跟外面很多野男人纠缠不清——也不知我爸怎么想的,他们没扯结婚证还。呵,以前还经常有跟她熟的男人跟我问及你淑敏阿姨怎么怎么,特呵,整天倒是挺跳跃的生活,很充实,真难为她了。” “哥、哥,其实……” 谢漓觉察出何七语言的嫌恶和痛意,她瞥了一眼他的眼睛,低头喝粥不语。 “你刚刚叫我——?” “呃——嗯……我吃的差不多了……” 谢漓有点不好意思,闷头狠咬了几口手里的包子。 “哦,没事。快吃吧,收拾收拾就出去。” “嗯。” 谢漓暗自思索,白阿姨真是何七说的那样吗。 …… 何七带谢漓在小区里转了一圈,让她熟悉了下这里的环境。 走了一圈,她却开始想家了。 “昨晚爸爸说和我视频,但又没有打,我现在想打。” “视频的话还是晚点吧。” …… 谢漓的老家住在经济较为落后的一个小镇,每天清晨起来都能嗅到新鲜爽神的空气,听到老房子周围鸟儿的声声啼鸣,那些熟悉的种种让离家才一天的她竟开始怀念。 其实,她真正怀念的是以前那里那种自由自在拥有整个世界的感觉,恐怕以后再难感受了。 如今,在这个她曾经那么向往的沿海城市——离家越来越远——会怎么样呢。 “是不是感觉不适应?没事的慢慢来——” 何七毫无征兆地抚上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嘴里温柔安慰。 谢漓心里一下子漾开一圈圈涟漪,可是,她总是感觉心里像有一个窟窿,有填补不了的伤痛隐隐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