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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老衲愚钝,施主请赐教。

    月光还在朗照,树影陈列得整整齐齐。空气仿佛变得越来越冷清了。

    只是这样的冷清,对于久居鬼谷的古凌轩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又往前走了许久,一位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出现在眼前。

    这位老和尚闭着双眼,正盘腿在路边打坐。和尚的左手握着一只铁钵,右手是一根禅杖,那光亮的头颅上整齐地烫着九个戒疤,看起来慈眉善目。

    古凌轩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经过他身旁也只是微微一笑,便要离开。他感觉那个老和尚等的就是他,但他不愿自找麻烦。

    麻烦这种东西,总是能躲就躲的。直到……躲不掉。

    老和尚睁眼看向古凌轩的背影,开口挽留:“施主请留步!”

    古凌轩转过身,还是微笑不说话。

    老和尚依旧是坐着,问道:“施主难道没有见到老衲在此等候吗?”

    “嗯,没有看见。”

    “施主为何视而不见呢?”

    “因为禅师已经闭上了眼睛,应该看不见晚辈。”

    “心如明镜,眼睛看不到,心总看得到的。”

    “那么禅师也应该看得到自己打坐的地方确实很脏。”

    “只要心是干净的,坐的地方也是干净的。“

    “那么说,只要心中不觉是偷,那便天下无贼了?”

    老和尚看着古凌轩,说不出话来。古凌轩继续问道:“那禅师觉得尘世是什么?”

    老和尚道:“尘世皆空。”

    “禅师觉得尘世都是空的,晚辈也必然是空的,那么晚辈,又何必以自己的空,打扰禅师的空呢?”

    “施主想跟老衲探讨佛法的精妙?”

    “那就请禅师不吝赐教了。”

    “佛门喻物于色,喻道于空。修行本有三重境界,第一重——色即是色,空即是空,第二重——色非色,空非空,第三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空也好,色也好,都不是我在意的。”

    “那么施主的意思是想……”

    “我们不妨聊聊生死,聊聊善恶。”

    “我佛精义,不厌生死,不乐涅盘,不存善恶。”

    “既然如此,禅师等在这里,是觉得我是善还是恶,是该生还是该死呢?”

    “施主自然是善,自然该生。”

    “那又怎么说‘不厌生死,不存善恶’?”

    老和尚又看着他,愣了半晌,犹豫地说道:“唉~我们懂很多道理,总不会是为了欺骗众生吧?”

    古凌轩心里觉得好笑,自己不过是故意戏耍,这个老和尚竟然答不上来,想来对佛门精要只是懂些皮毛而已。

    他微笑摇摇头道:“有这么一个典故,说的是一个沙弥,出游时遇到饿虎猎杀群羊,他就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于是舍身饲虎,立地成佛。禅师对此事怎么看?”

    “这个是佛祖割rou喂虎的典故。”老和尚肃然,稍作沉思又道,“施主此问倒是让我想到,老虎再次饿了,难道佛祖还能又以rou身喂虎么?”

    “那么如果是禅师,你会怎么做呢?是要置之不理还是杀羊喂虎?”

    “施主的问题还真是难啊!如果置之不理,让老虎吃羊,是老虎自己去吃的。虽然说是苍生业报,我等无需干涉。但任凭jian佞谗害忠良,土匪抢掠妇孺,难道也是业报?如果杀羊喂虎,天下罪业尽归吾身,也不过是为虎作伥。老衲愚钝,施主请赐教。”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把饿虎杀掉。”

    “可是老虎饿了想要觅食又有什么错呢?百姓食rou,佛门吃素,但那也是生灵,我们总不会去吃石头吧。”

    “所以老虎吃羊,不同于烧杀抢掠。善恶天道,我只为了心中的正义。”

    “好一个心中的正义!老衲顿悟了!”

    老和尚的铁钵忽然飞了起来,直击向古凌轩的丹田。

    丹田真炁汇聚却又无比薄弱,这个凶猛的招式明显是致命之势。

    说话间就忽然偷袭,已经让人充满意外。如果这是一位慈悲为怀的禅师,那就让人更加意外了。

    铁钵快如闪电,古凌轩没有闪,微笑着伸出手。还没触及铁钵,一股轻柔的灵炁绕在铁钵周围,刚猛的力道立即消散,他轻轻接住了铁钵。

    老和尚的招式还未用尽,一跃而起,高举的禅杖往古凌轩整个人劈斩下去!

    古凌轩的动作不多,却轻描淡写地侧身躲过。

    轰然一声如雷的响声,在地面被敲出一个像是被雷电焦灼的大洞。

    古凌轩身形一动,站在老和尚的背后淡淡地微笑,没有轻蔑,没有骄傲,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风度。

    和尚眉心一皱,右掌朝着古凌轩心口推出一掌。虽然是简单的一个劈空掌,但是他心里已经想好两种变化:

    如果古凌轩不接,以掌劲的速度肯定能将其击中;如果古凌轩伸掌来接,他就立即变招,出擒龙手卸下打过来的掌力,再扣住古凌轩的手掌,左手带起禅杖向古凌轩奋力来上一戳!

    可惜他低估了古凌轩古凌轩的身法,更不知道古凌轩无心恋战,早已无声无息地飘身离开了。老和尚招式打空,连人也见不着了。掌劲打在高大的树上,深深凹陷了一个掌印。

    他看看地上躺着自己刚刚投掷出去的那个铁钵,连连摇头叹息。

    已经走远的古凌轩张开自己的手心,手心里躺着两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各装着一枚跳跃的紫色小令牌。这是他从毒心老人还有老和尚身上得来的小瓶子。

    这两个小瓶跟茶摊的摊主那只瓶子一模一样!

    古凌轩的灵炁在掌心涌起,两个玻璃瓶碎成光亮的细屑,被风吹散。那两枚紫色小令牌融进了他的掌心。他抬眼看向山坡下,一向温和的他,此时的眼神中透着可怕的寒气。忘川?

    月亮已经很低,月光斜照在一颗老树上。

    老树上有一个年轻人躺在上面睡觉,似乎还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真像一个纯净的小孩子。没有心机,纤尘不染。他的衣服整洁,淡青色。头发潇洒地滑落,安然闲适。

    这年轻人好像正做着一个美梦,脸上挂上不羁的笑容,口水耷拉地流下来。

    树下的路上是另一个少年,白衣胜雪,步调缓慢,他刚刚告别了一个讨厌的老和尚。

    树上的少年听到脚步声,警觉地醒了过来,一晃身坐了起来,对树下的少年狡诈地一笑,:“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树下的少年微笑地抬起头:“这路是不是你开我倒不知道,但这树恐怕不是你栽的。它的年纪要比你大上许多。”

    树上的少年竟然撒娇道:“你管我?我就是在它年纪大的时候把它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