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我的名字高仓健
凌晨三点半,习惯了被手机喇叭里传出来的婉转的轻音乐温柔唤醒的陈慕武,被猛然间听到的通过响锤频繁敲击铃铛的机械闹钟吓了一跳。 还在梦中的他的第一反应,是上学时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响起来的那道该死的上课铃声。 只要比铃声晚进入教室的大门,哪怕是只有一秒钟,都会被那个刻板又不通人情的地中海高数教授,在考勤簿上记上“迟到”二字。 陈慕武穿好衣服,还在脑袋顶上扣了一顶礼帽,很可惜他没有留胡子的习惯,不然装本人就能装得更像了。 他总觉得自己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前往那种倒卖文物的地方,比以中囯人的身份更加方便,所受到的怀疑也更小。 他虽然不会说笨话,但多亏了那些抗日神剧所赐,他能把本人学学说中囯话时的语气和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要放在二十一世纪,模仿电视剧里那种本人说话方式,只能让别人觉得你是个二缺。 到在这个年代,没准还能出奇制胜。 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落下物品,陈慕武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 是日正是大寒节气,三九寒天的夜里,北风刮得正紧。 刚走出房间,陈慕武就被冻得一哆嗦。 悄悄拉开拉开院门再悄悄关好,走到胡同口外,已经有一辆黑色的福特T型车等在那里。 “陈先生是吧?”陈慕武向前敲了敲车窗,司机打开窗子问道。 “正是。” 上车之后,陈慕武按照事先的约定,先给司机递上了六枚大洋,付了两个小时的车费。 然后他把此行的目的地告诉司机,去南城的黑龙潭。 祥子口中所说的黑窑厂潭,其印在地图上的官方名称其实是黑龙潭,只因为旁边便是宫里御用的窑厂,一到烧窑的时候,窑厂的烟囱整日里往外冒着黑烟,因而在南城人的口中得了一個诨号“黑窑厂”,旁边的这湾潭水也就跟着被人叫成了黑窑厂潭。 黑龙潭在后世的地图上已经消失不见,被划入进了陶然亭公园,成为公园的一部分。 提到后世的邶京城,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堵车。 但此时的陈慕武坐在出租车上,却是一路都畅通无阻。 有黑龙潭的地方必有龙王庙,邶京有许多处黑龙潭,但是位于城里的却只有这一处。 所以清朝皇帝们想要祭祀龙王祈雨什么的,谁也不会舍近求远,都会选择这处南城的龙王庙,因而通往黑龙潭的道路也比城里得其他地方更平坦一些,毕竟曾经是皇家御道。 开了二十多分钟,司机示意陈慕武,黑龙潭已经到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陈慕武让司机关掉大灯,在这一带慢慢绕圈。 离天亮还早,天空仍是漆黑一片。如果有人想要在这种环境下进行黑市交易,那么就一定会有灯火照明。 黑龙潭地方不大,十来分钟就能绕上一圈。 等司机绕到第三圈,逐渐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陈慕武在湖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几点灯光。 “我们去那里!”他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那样,兴奋地拍着司机的肩膀说道,“打开车灯,我们慢慢开过去。” 开到近处,陈慕武才发现,这原来是黑龙潭边的几间快要坍圮的房子。因为一直隐没在黑暗之中,以至于他刚才在车上围着潭子绕了几圈都没有发现。 门口停着几辆万国牌汽车,洋车却不曾见到过一辆。 这样看来,现在这个场景倒不像是祥子他们设的局,他们掏不起这么大的本钱! 又给了司机一块大洋,让他先去找个地方吃早饭,等天亮的时候再回来接他,车费照常计算。 车停稳之后,陈慕武打开门,一边下车,一边用手压了压头顶的礼帽。 如果在门口放风的这个小太监,懂得一些心理学的话,就会看出来陈慕武这是心虚的表现。 可惜他只是一个为了生计,被狠心的父亲送去宫中的直隶庄稼汉子弟,大字都不识几个,又何谈心理学呢? 见又有人来,小太监依照惯例拦了一下,想要核对身份。 陈慕武一拧眉毛一瞪眼,抬手做出欲打妆,佯怒道:“八格牙路!” 见此情形,小太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收回了手。 陈慕武装出一脸疑问的样子,继续用大佐们的口气说道:“字、画、古董花瓶,这里滴干活?” 吓坏了的小太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哟~西!” 陈慕武拇指一弹,一枚沉甸甸的大洋就飘到了小太监的眼前。 然后,他就大踏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院门,留下身后的小太监自己在心里嘀咕:看言谈举止倒像是个本人,可是,本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人了? 进到亮着灯的屋子,陈慕武发现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一条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几个西装革履的洋人正在煤油灯的光芒下打量着一件件宝贝,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跟着一个狗腿子翻译。 桌子的另一侧是中囯人,虽然经过乔装打扮,但他们魁梧的身材,和说话时的娇声细语,完全符合太监的特点。 看到房内的买主都是高鼻梁蓝眼珠,陈慕武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这屋子里只要没有能戳破他身份的本人,那他就有足够的信心能欺骗过那些一直活在宫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太监。 发现屋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几个太监彼此间狐疑地用眼神飞速交流了一会儿,然后推举出了一个最魁梧的代表,走上前来恶狠狠地询问道:“先生,请问你有何贵干哪?” 尖声细语的太监装起狠来,让陈慕武觉得十分好笑,可他还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瓦塔西瓦,瓦塔西,我是一个名叫高仓健的立本国商人得斯,很喜欢贵国的历史和文化,听瑞典的斯文·赫定先生说这里有定期的文化交流活动,所以就慕名前来,想要感受一下文物的熏陶。” 说罢他狡黠一笑,给对面的太监了一个玩味的眼神。 这几句话说得他十分尴尬,那感觉,就像是为了开一张实习证明,坐高铁跑到剧组扮演鬼子的大学生。 然后陈慕武又拍了拍胸口,故意让里面那几根金条碰撞,发生丁铃当啷的金属响声。 和他说话的这个太监搞不懂陈慕武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撂下他一个人跑到外面,应该是去想要和门口那个放风的小太监通通气,摸摸这个本人的底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跑回来,和桌子内侧的一众太监们好一通商量,最终又来到陈慕武面前:“高仓先生,请您尽兴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