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围棋夜话

    王都离帝国北方边境只有500多里，可以说紧邻兽人的吉甘特斯克草原，沿着王都东西两翼，共修建了八座城池或军事要塞，与王都合称九边，专设九边提督统管军事，如一位巨人张开双臂，环绕住自己腹心之地，用坚硬的背脊扛住来自北方的威胁。自从九边竣工，兽人虽仍然年年劫掠，但是扣关而入的次数，已然少了很多。而客观上使得王都入冬极早，此时虽只十月，窗外已然霜雪交加。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屋中老少专注棋盘，正自搏杀。

    下得十几手，馆长注目棋盘，口中随口问道：“你来了有二十多年了吧？”

    “嗯，1884年兽人南侵，又赶上蝗灾，灾民围了王都，齐叔叔路过时见我父母都死了，实在可怜，把我抱进城中，22年多啦。”

    “你刚来时才4、5岁模样，一开始我并不答应，当时城内也乱，实在没人能分神照顾你，不过你从来不哭不闹，刚来没几天，就拿着抹布帮你齐叔叔整理书架，甚是乖巧伶俐。”

    “大概当时饿得怕了，知道这是唯一活路。”

    “嗯。”馆长又下一子，又道：“你这孩子大异常人，稍微安定后便让馆内人员教你认字，你怕扰人工作，这人问几字，那人问几字，短短几月便能读能写，如此资质，说不定你出身贵族。”

    “这可确实不记得了，那时太小，遭了灾，又挨了饿，整日只想着有个土豆吃，后来想要回忆名字身世，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这才跟了叔叔姓齐。”

    “你打小在这馆内长大，老齐死后你既无亲人、也不交朋友，只是一味看书，居然还自创了‘目至镜留’这种技能，我这图书馆虽说藏书浩如烟海，号称无书不藏，这些年只怕也给你读的七七八八了。”

    齐玄策挠挠头笑道：“哪里哪里，经部书少，却最重要，读了五遍，史部常能发人深省，读了三遍，子部最为实用，读了两遍，集部数量最多最杂，我才读了一遍呢。”

    馆长擦擦额头的汗，骂道：“没有在夸奖你！”定了定神，又道：“当今世界，外有异族环伺，内有腹心之患。哪里都是以武为遵，你只是看书，我馆中这些武功典籍、魔法密录，却从未见你练过一招半式，这是为何？”

    齐玄策反而奇道：“我没有仇家，又不打算出去建功立业，真有高手打上门来，那也是找你，我练那些做什么？”

    一句话将馆长堵得难受，棋盘中的局面发展，只见白棋下方围起大模样，伺机攻入黑棋腹地，让两子的先手优势，已然消耗殆尽。馆长只得奋起反击，誓要将对方的攻势截断。似是希望说话能分散对方心神，口中道：“这些年，只有在探索地宫这件事上，你才像个年轻人一般有点干劲。”

    “这图书馆相传是精灵所建，地上五层宏伟雄阔，地下却有八层，偏偏还建得门廊狭小、路径曲折，实在大有古怪。虽说你接手时便是如此，可是之前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好好研究一番？”

    “谁像你一样，天文地理，易经建筑无书不看？你先根据这地下八层的方向布置，看出精灵在挖掘探索，又根据星象、地脉锁定地宫位置，谁又能想到，地下八层之下，另有一座如此广阔的地宫，若不是你，再有一千年也没人能发现！那些年你除了看书便是探索地宫，我也随你下去过几次，只是地宫文字，与当今世界任何文字都不相同，你这些年的研究可有什么突破？”

    齐玄策摇头叹气：“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三点：一是这地宫痕迹古旧，怕不是已建了好几万年；二来这地宫深邃广阔，又有大量结界封印，绝非今日任何技术或魔法可以建成，换句话说，建造这座地宫的人能力之强，恐怕远在我们想象之外。我这些年越是研究，越是觉得我们之文明，不过是蝼蚁而已。”

    “那为什么不把地宫的事，告诉你九叔，尽帝国之人才，说不定可以化这些技术为己用？”

    “这是我要说的第三条，地宫的作用我已确定，是建造之人用来封印某种事物的，以对方实力之强，犹需封印而无法彻底解决，万一人多手杂，被贸然放出，只怕是滔天之祸。最近我研究地宫封印已有心得，待我有万全之策再说吧。”

    此时棋盘已近官子，双方犹自缠斗，齐玄策道：“老头子你今天怎么与我说这许多？”

    馆长停手抬头，沉吟一番道：“你整日足不出户，我却听说最近内阁、六部都在传，我们的皇帝陛下，你九叔他另有一个影子内阁，成员就在这图书馆内，你我都知道，这些年来帝国的大政方针，多出自你手，可你却名不见经传，他们把黑锅扣在我头上啦。”

    “九叔是你引见的，那些大政方针里，哪条没有你的坏主意？这口锅你背一点都不冤！再说了，伟大的德雷尔。法修、天下五大最强者之一、帝国唯一的魔导师，八级力量的掌控者，人类的灯塔，卑鄙无耻的代名词。。。”

    “好啦、好啦！”馆长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自然不怕他们，只是让你千万别走漏风声。”

    齐玄策皱眉道：“不对，刚才还说，那些老家伙不知道我是谁，我又无意朝堂，为啥会有风声走漏，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馆长放下双手却顺手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道：“你九叔给你宁静致远、明敏澄澈、果决勇毅、算无遗策，十六字评语，对你的评价实在是高的很啊！”

    “少拍马屁，你这么说的意思是，算计我的人里，有他一份？”

    “这个。。。这个。。。本来想明天我们两一起跟你说的，哪知道你这孩子，鬼心眼太多，真是难缠。”眼见两人棋局终了，自己还少两目，便推坪认输，正色对齐玄策道：“你最新作的红色、黑色两套方案我们看了，均觉得用谋太过，若真的照此施为，即便将来统一了精灵、兽人，也剩不下几个活人，只怕有伤天和，与你不利。”

    “这话说的奇怪，统一精灵、兽人的计划我共作了光谱方案十一套，你们尽可挑那些和缓少杀的绿色、黄色使用。若是用了黑色，有伤天和的也是九叔，即便我不作这方案，难道天下就无奇人异士能够想出来？”齐玄策略一思忖，道：“嗯，是了，估计是你们看到方案，觉得红色暴虐凶残，黑色阴狠毒辣，将来我要是为祸，只怕世间无人可制。”

    馆长眼见无论何事，只要说得半句，便被对方猜知心意，只能摇头苦笑，好在他与齐玄策，名虽上下级，实则情同爷孙，犹胜师徒，相处年深日久，倒也不怕他当真心存芥蒂。

    只听齐玄策也不生气，接着问到：“那我倒是想听听你们二位的高见，准备如何制住我这个反骨魔胎？”

    馆长登时换上一副谄媚神态，道：“你看你今年也二十五、六了，之前潜心学问，也无人替你cao心，如今你学问大成，已足可与我坐而论道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成家立业了？你九叔的二闺女，那可真是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年方十八。。。”

    “停！”看着转行媒婆也绝对有饭吃的图书馆长，齐玄策冷笑道：“你们真的好算计呀，将来皇帝位准备传给谁？”

    馆长脸上笑容不变：“你九叔没有儿子，大公主远嫁精灵王，皇帝宝座上总不能坐个尖耳朵怪物吧，这个。。。这个。。。三公主还小，将来的事很难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