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喘息之隙
北联省外围营地12：00 “两位，请听我慢慢解释，是这样，我们呢是跟随北线军的空军运输机南撤，到达目的地之后呢，麻烦你们和周边幸存的群众一起，我们会...”齐卫国靠在床背上，有些无聊的把目光挪开，透过帐篷的窗口看向窗外。“这就结束了？”齐卫国的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疑问，这几天的经历在他眼里看好像是梦一般，先是死里逃生，然后糊里糊涂的打了一仗，还再一次遇到了以为再也看不到的女人... “齐卫国同志。”齐卫国收回目光，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正在耐心讲解的副官，“你的意见呢？”齐卫国有些疑惑，“什么意见。”副官勉强的笑了笑，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鉴于你的特殊性质，在接受治疗之后，上级给出了两个选择，第一呢，是跟随车队乘坐军列撤到大后方，我们也建议你和...”有点疑惑地顿了顿“你的朋友，按照民众撤离路线撤到后方，第二种，”似乎注意到崔秀芸的目光有些不善，但是副官还是带着愧疚说出来了“基于目前的状况，退役，预备役的人员都需要进入防卫状态，所以...”齐卫国点了点头，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我们选择第一种”崔秀芸匆忙的替齐卫国下了决定，齐卫国没有看女人，只是慢慢的用低但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需要考虑一下，可以吗？”副官站起身“当然可以，到目的地之前给我答复，我也好上报。”齐卫国再次把目光挪到窗外的景色上，没再看他们两个。 “姜jiejie！”小女孩儿一下子扑到正在帮忙装卸行李的姜雯腿上“呀！”姜雯险些没站稳“妞妞先松开，jiejie搬着很重的东西。”“我来吧。”一道平静的男声传来，接着胳膊上的重量猛地一轻，巨大的箱子就被男人托过，放到了车上。“谢谢啊。”姜雯一边抚摸小女孩儿的头，一边冲着男人道谢，妞妞似乎有点怕这个男人浑身漆黑的制服和背上长长的狙击步枪，躲在姜雯身后。男人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缓缓地走开了。 姜雯心里没来由的和一个人的影子重合起来，甩甩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笑着蹲下来“妞妞饿不饿啊？jiejie带你吃饭好不好？”女孩儿笑着“饿啦，吃饭！”姜雯拉着女孩儿走出去几步，带着确认的想法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那个男人... “队长，都准备好了。”赵寒一走入帐篷，韩礼马上上前汇报。“好，时间紧，我再确认一遍内容。”帐篷里的人都是一正，“这是我们预定的进城路线”赵寒展开一张精密的地图，“我从营部这里了解到，大约2天前，这两条路线的交汇处发生了大规模交火，进城搜索幸存者的队伍全部阵亡，而且你们看。”赵寒指了指两侧，标出了几个红圈，“铁道兵告诉我，9月初，该路段因为整修进行了封闭，目前里面仍有大批的工程车辆和事故车辆滞留，而且应该在斯米罗兰爆发的那一天失事车辆有很大一部分都在这里，因为工程堵塞的缘故，通向郊区的通道完全封死，即使被冲开，我们仍然要设想里面还有大量的尸潮存在。”赵寒用蓝笔在两侧画出了两道虚线“这个路段我们要避开，因为时间原因，我们只能从这条最近的路上方翻越，用保险绳和登山用具，因为两侧坡度很大，而且我们不能发出太大声音，我建议使用吸附滑索，我们只找到了两套。” 赵寒接下去“经过这个路段之后，我们绕道郊区的化工仓储基地，从这里进入市区，市区之内的情报几乎空白，进入市区之后我们尽量以高层建筑为基点，利用滑索移动。狙击一组我和韩礼，狙击二组何晟，王程会在你们的外围选取制高点进行观察移动，给你们指明路线，突击一组，”赵寒用手示意：刘耀青，谷川，周立波，李问东，勾连程“你们走左侧，”又示意李兴国，李兴杰，刘光文，孙立伍，刁宣炎，“你们走右侧”“支援组呢？”有人发问。“机枪手自由寻找火力点，但轻易不要开火，支援组协助机枪组，炮手会在最外围等我们的信号，轻易不会炮击。”“现在是中午12点10分，午饭15分钟之后休息四十分钟，下午1点5分出发”“是！” 12：10医护帐篷 “你是重伤员，下午撤离的时候为了尽量稳定你的位置，我们会用保险绳把你固定在机舱里，请你予以理解。”看着利落的把病床固定的支架拆下来的护士，齐卫国没出声，他不愿意看自己只能躺在病床上的狼狈的模样，更不愿意看坐在他身边那个让自己没来由一阵阵生厌的满眼忧伤的女人。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大概3点多就要走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事可以呼叫护士长，她会处理的。”齐卫国点了点头“谢了。”护士浅浅一笑，快步走出去了。齐卫国强制自己平静下来，看向那个女人“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女人点了点头，但是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让他有点恼火“你在这里待着只会让我不平静，我想休息一会儿。”女人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说，坐在那里，也没有动，齐卫国深吸了两口气，自己的伤口却一阵剧痛“怎么了？”女人的手马上贴了上来，担忧的问，齐卫国强制压制住自己的疼痛，“要不要叫护士长？”齐卫国打开女人的手“我没事。”把脸别开，看着窗户，女人一阵沉默，接着就是一声长叹。 “卫国，我们得谈谈，好好谈谈”崔秀芸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尽量轻柔的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齐卫国连脸都没有转过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你就算不考虑我，也要考虑一下我们的孩子，我真的不希望...”齐卫国的脸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一种让人发怵的寒冷“我想做什么，你真的知道吗？”崔秀芸喉咙一阵酸痛，“刚刚副官提到的那件事，你不要因为和我置气就去做一些蠢事，妞妞还小，还需要人照顾。”齐卫国冷笑“有你就够了，这几年你把妞妞照顾的很好，我很放心。”崔秀芸声音发颤的问“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妞妞没有爸爸吗？”齐卫国的怒火从心里缓缓的烧起“我觉得，这是你该考虑的事，不是我。”用近乎讽刺的语调缓缓地冲着女人说“毕竟，你一直很擅长给她找新的爸爸。”崔秀芸的眼眶猛地变得凌厉“你什么意思？” 齐卫国寸步不让“实话实说而已，我倒是觉得这个世道，你这么活着也很好。”崔秀芸刚要张嘴，齐卫国冷冷的打断了她“我不知道是哪件事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把话给你说明白，我爱的是妞妞，她是我的女儿，是我最希望保护的人。” “而不是你。” 崔秀芸还要做最后的尝试，却被他打断“我希望你也是如此，即使你不想要原则底线也随便你，我只要你保证妞妞开心快乐，你之前做的很好，以后也这么做下去吧。”说完变合上了眼睛，不再看着崔秀芸。 崔秀芸感觉心脏被人抓紧，在手掌里不断地蹂躏，摇晃着站起来“我想起来一件事。”接着捂着嘴跑出了帐篷，齐卫国的眼睛里，只有在秋风中摇曳的枫叶，那么美，那么纯洁... 科里拉斯特A1区，“安格里拉”巨型防线12：45 牛海军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情景：新翻出的山一样高的土壤，混凝土工事，碉堡，战壕，以及还蒙着草绿色迷彩布的炮兵阵地，即使被遮住，也能想象那巨型的炮管，亮锃锃的炮弹整齐的运上去，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按照指示进入阵地，以及一个个临时指挥所，这些只有在部队历史陈列馆里的照片上才见过的东西，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二四七师团迅速运动至目标地点，请尽快...”牛海军被夹在向前跑步运动的战友中间，大部队扬起的灰尘让他觉得有点窒息，即使在队伍中间，发动机的轰鸣和周围零零碎碎的闲谈还是传到他的耳朵里。“下面的，搭把手！”“这个炮管有点老化了”“五班什么时候到？！”一切都让他有一股从头到脚的战栗，既有兴奋，也有疑惑，混在他的心里。 “立定！”他所在的部队停下了，不知不觉间，队伍已经没有刚出发时候那么厚了，中途不断分流出去的士兵让队伍越来越薄，牛海军看到刚刚最内侧的队伍还在继续沿着战壕向前跑去，“稍息！”队伍统一迈向一侧“我讲一下各单位的位置。各单位的排连营长出列！”牛海军一步向前，“到临时指挥所开会，其他人，原地休息10分钟！”“是！” 跟着前面的一位排长钻过拥挤的人群，总算是来到了所谓“临时指挥所”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大大的地堡，下了一层之后就看到了许多军用终端和信息科的人已经在忙碌，“会议室在地下二层”副官把手上黄色的门禁卡往电梯门口一放，“各层都有相应的权限和密码，不要随意进出和喧哗，谢谢。”一行人默默的走到了一间大屋子之外“团长，人都到了。”副官敲了敲门“进来。”牛海军进门的时候只有最外围还有几个下脚的地方，大约站了5分钟，又迷迷糊糊的被里面的人推了出来。“来，三连的。”牛海军认出了站在地堡门口的连长，“二排长，牛海军是吧。”牛海军敬了个军礼“是！”那人被吓了一跳“别紧张，你和你的排负责H15号碉堡和两个机枪阵地的防卫，另外每个排一个传令兵，一个通讯兵，定下人选之后上报给我，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完成。”“是！”连长无奈的笑了笑“去吧，还是到这儿来上报。” 牛海军快速的穿过人群，寻找自己的部队，老远就看到候耀明在拿着一个望远镜往外看。“干啥呢。”候耀明猛地往后一看“你咋走路没声啊，吓死人了！”牛海军指了指他手里的望远镜。“这是啥？”“刚刚上头人下来给排长发的，我瞅你不在，先给你领着了，不愧是前线军的东西，质量就是好，你瞅瞅这还能调这么细的焦距...”牛海军伸手要拿过来，候耀明却一缩手，“排长，你说这个东西在这个碉堡里你又用不上，是吧，能不能给我留着？”牛海军瞅着他嬉皮笑脸的样，眼珠子转了转“原则上，不行。”瞅着他xiele气，话锋一转“具体问题，可以通融。”候耀明马上明白过来，笑的贱贱的“排长你说，啥具体问题？”牛海军笑着“连长说没个排出一个传令兵，一个通信兵，通信兵二班有一个，我瞅你干传令兵合适。”候耀明当时脸就白了“传令兵，那老危险了，我可听我爷爷说他们打仗，传令兵得自己穿过无人区，跑着送信，说不准啥时候就没了，我不干！”牛海军马上伸出手“传令兵位置重要，有资格带这个，你要是不干，就给乐意干的！”红脸唱完接着上白脸“我跟你说，咱们这个地堡离着指挥所就不到3公里，还全是走战壕，一路上那么多掩体，能有啥意外？快跑的5分钟就到，你就偷着乐吧，白捞一个望远镜，我还只能用旧货。” 候耀明咬咬牙，看了看手上的“高级货”“当真？”牛海军马上点头“自然，你干，你就拿着。”候耀明闭上眼“干！我干！”牛海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好好稀罕稀罕你的宝贝吧。”一边往回走去报告了。 临时营地13：05 “保重。”赵寒看着领着一帮战士出来送他们的参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略微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招呼队员往车上走，目光偶然瞥见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个红色的背影——应该是上午的那个女人，赵寒记得那个令人映像深刻的鲜红的大衣，才要挪开目光，等等！——后面的东西是什么？ “妞妞，你记得你那个亮闪闪的发卡掉在哪里了吗？”姜雯温柔的问着妞妞，“我记得我中午出来上完厕所就不见了，就在这一片的。”小女孩儿的嗓门提高了一点，姜雯揉了揉女孩儿的脸“不急不急，jiejie陪你慢慢找，好吗？”才要拨开身前的一丛灌木“趴下！——” 姜雯想也没想，就把妞妞一把护在身下，一下倒在地上，紧接着是一声枪响和一团黏黏糊糊的东西落在自己脸旁边，似乎还撒了些热乎乎的东西，姜雯眼睛紧闭，不敢睁开。过了仿佛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了，没事了”“咳呼！”才停止憋气，睁开眼“呀！——”小女孩直接尖叫了出来，姜雯的脸色瞬间惨白——她不会不认识拿东西，就栽倒在距离她的脸不到10厘米的地方，已经死透了，只是惨白的眼睛还睁得特别大，心脏处的那个血窟窿还在汩汩的流血，黑色的血液散发出一股恶臭。 姜雯马上明白过来了，这东西多半刚刚就在她们身后，如果贸然开枪可能会误伤她们，所以才让卧倒，如果自己迟疑一下，恐怕已经是死人一个了。猛地回头“谢谢你！”士兵楞了一下“哦，不是我，是那个——”士兵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指向走过去的人的哪一个“对，就是他，你看到个子高的那个没有？”正好他们走近了。姜雯几步跑过去，“等一下！”看着一脸疑惑的转过身的男人，姜雯猛地想起来了：上午的那个男人也是他！“谢谢你！”那人只是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姜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厘头的钻出这一句话“我叫姜雯，姜蒜的姜，雨字头，在家文章的文。”男人的身影猛地顿住了。 足足好几个呼吸的沉默，男人没有转身，只是缓缓地说了两个字 “赵寒。” 姜雯脱口而出“真的是你？”男人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不过你可能认错了吧，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姜雯摇了摇头“你能把面罩摘一下吗？”赵寒依旧没有转身，“抱歉，我们的规章不允许我们这么做，而且现在时间紧急，请你谅解。”一边冲着前面喊“继续前进！”一面回过了头“再见。” 姜雯有点失神的看着队伍远去。 13：30省立公路 绕过了被烧焦的主干道，赵寒一行人在已经支离破碎的绿化林之间穿行，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悠长的不知道什么鸟发出的叫声，如果不是地图，赵寒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几天前经过的公路，偶尔还能看到几根还在冒烟的粗壮的树干，“还有多远。”赵寒用对讲机询问走在前面的人，“从地图上看，还有不到400米。”赵寒远远的已经看到了一个黄色的告示牌 “前方施工，道路封闭！” 赵寒深呼吸一次“开保险，不要再用无线电交流了，保持静默。”说完顺手关掉了无线电和对讲机，从身侧抽出了手枪，把保险尽可能轻的打开，越来越近了。“一组，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一组的几个人用一个可折叠的金属框架送过去一个小小的探测仪，联通到他们手里拿的屏幕上，这是经过他们改装的探门器，赵寒做出一个“向下10cm”的手势，图像慢慢的清晰起来，赵寒的心脏猛地一紧：视力所及已经被尸潮填满了，赵寒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示意向上5cm，只是这个希望也很快破灭，即使把视野拉高，也只是能看清整个山谷都是尸潮而已，赵寒心下一冷，示意一组二组按照预定计划，支援组去稳住探测器。 动作尽量轻的打开吸附滑索，熟练的绕好保险绳，赵寒站在了目标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尽量没有声音的情况下，把这个滑索的另一头扔过去，吸附上前方的岩石，然后不断重复，直到通过山谷为止，只是自己的手略微有些颤抖，赵寒看向略微低一点的地方，韩礼示意“一” 赵寒开始荡起来绳子， “二” 赵寒平稳的加速 “三” 绳子静静地划过空气，然后精准的吸附在另一侧的岩石，在改装的减震器作用下没有什么声音，只有一截保险绳在风中缓缓的晃动，二组也成功了，赵寒示意大家依次通过，自己把保险扣挂在绳子上，迈出了第一步，在最适合滑动的地方站定，最后检查了一次保险扣上的塑胶套，一用力，只觉得风声一闪，自己已经站在了另一端，另一侧的孙立伍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赵寒则是示意下一个人过来，腾出来一部分落脚点。 一道一道黑影就这么在拥挤的山谷里掠过去，每一次都只有一点点的距离，缓缓地向山谷外围靠近。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全体人员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落了地，赵寒示意回收保险绳，就在这个当口，空气中弥漫起来一股潮湿的气味，以及一点点泥土的气息，赵寒看天，乌云已经开始聚集，隐隐约约向这里飘来。 “要下雨了。”赵寒在心里默默的想，想到了被姜雯扰动起来的多年之前的那个夏天，那一天的大雨倾盆... 14：30临时营地 姜雯小心的抱着还没睡醒的妞妞，慢慢的向直升机走去，不远处，几个护士正在把齐卫国的担架小心的抬上运输机，“G1，G1，人员已经到齐，可以起飞了。”“G1收到，天气预报显示我们可能正好赶上雨天，请关闭舱门，检查舱门密封情况，不要再打开驾驶室的闸门。”“G2收到，看来我们的运气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G3呼叫，可以起飞”“G1收到，G2，G3保持三角队形，我打头，跟紧了。” “G2收到” “G3收到” “呼叫总部，Z3编队已经准备就绪，准备起飞” “总部收到，我们会在这边等着你们的。” “哈哈，我们总算是要离开了。” “这一团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