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个体与集群
灾厄即将到来。 灾厄总将到来。 借助大天尊的视野,姜玉观测着世界线的不断变迁。他看见安布雷拉的失控带来了席卷大洲的丧尸狂潮,看见无数人在顷刻间病重死去,然后再度爬起,互相撕咬,将人世化作炼狱。 这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天庭遗产的研究者们很快就会发现,并解决这件突发意外。复制体楚轩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他麾下的一个研究员便足以研发出病毒的运作规则,并制作出针对丧尸病的特效药然后加以处理。 七个小时能够制作出让感染者不会丧尸化而是直接死去的药。 十七个小时能够制作出让普通人具备抵御丧尸病毒的药。 三十七个小时,则能够制造出将丧尸化的生命,重新逆转还原成为正常活物的药。 安布雷拉所引发的第一阶段生化危机将因此而结束。历时总共七天,造成北美大陆上大约一千三百万人的死亡以及世界各地其它地方大约四百万人的损伤。严格来说,也就和一场普通重大流感的破坏力差距不大。 然而这只是第一阶段。 因为复制体楚轩手下的这位被打发出来,解决问题的研究员名叫米兰达。她在生化危机世界观中是安布雷拉创始者的老师,能够在连续两部的正作中成为背景板抑或者幕后黑手。而她在这个重新开始的纪元中同样和安布雷拉的建立产生了些许联系,所以她才会被扔出来处理自己应当负责的事象。 她没有因此而不满,但她却在处理丧尸危机的同时维持着手头项目的研发。她将会把自己手头的些许天庭遗产技术融入到病毒的培育之中,而再往后,自然便是真正波及全球,变异个体可以无限迭代增殖衍化的第二波生化灾害。 这已然是姜玉能够看到的,损伤最为减少的一条世界线。由米兰达来处理问题将是最快且最有效率的,而她的失败也会诱发出大量的研发副产品。通过回收她的错误成果,地球上的战力增长将会更为充足,且失控的变异生物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下逐渐再度受控,最终,成为一场人口损失率大约在百分之五左右,却能够将地球人类基因潜力提升接近400%的快速基因强化。让地球人在短短数个月内,就从猿猴的远方高智商亲戚变转为能够依靠体魄在太空中行动的强力种族。 这是最快速,损失最小,收益也最为稳定的手段。如果将它设置成某些填色游戏的按钮,通过消耗百分之五的总人口而将种族全参数上调四倍的指令事件。那它显然会被这些填色玩家格外拥护。因为灾难的到来只会越来越多,所有偏转了既定命运的个体,都会对银之蛇剧本的反噬排斥效应产生推动。 人类需要力量来保护自己——轮回者们的心力要向着更加重要的领域集中关注。因为对抗银之蛇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下一次就算再撞上窗口,也将是不知道多少万个纪元之后。 ——我真该这么做。 姜玉想道。 他可以遵循最合适的那条世界线,从中挑选出最为可观的那一条道路。通过这种方式迅速地积攒出身侧同伴的力量,同时顺便减少地球人类的损伤。 ——但遵循剧本,从来就无法获得一个好结果。 大天尊的视野再清晰,也看不见将银之蛇击坠的那条线。他若是看得到,那便只能够证明银之蛇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中,而此刻的蛇影不过是因果链路的残留。 要真是那样倒也不错。 可惜,没有。 姜玉闭上了眼睛,他将这条效率最高的路线无声地舍弃。他在向着詹岚的住所前进时有节奏地挥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而这被挥动的手带起了一缕风,一枚叶片,因为这一缕风而被吹落。 叶片飘落到了下水道中,一只受惊的老鼠被叶片击中。它惊慌地向前一蹿,正好撞开了一条因为年久失修又被地下滴水浸泡的光纤软管,一些光电讯号因此而产生谬误,而一座遥远区域的发电站因此而产生了些许波动。 不稳定的电压让一组风力机组意外激活,而更多的风则涌向高空——它产生了让一架私人飞机些许摇晃的连锁气流。而飞机内的某个贵宾因此而稍稍趔趄,将口袋里的手机解锁。 安布雷拉的研发基地中,那位已然知晓了出现事故,但却想要依靠自身手腕将其压制以避免年末考评出现低分的主管猛地抖了抖。他的从不离身的私人电话上,直接管辖着他,同时也是他派系靠山的大人物私人通讯猛地亮起,然后又迅速黯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内心深处的侥幸已然被恐慌的心绪尽数湮灭带走。 “封锁基地!现在,立刻!向总部求援!我们这里产生了威胁度的生化危机!” 不再胆敢捂盖子的主管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基地立刻被封锁,最近的精锐小队被调遣过来并且和基地内部产生了紧密的联络。这场原本会因为主管的拖延以及后续的高层斗争而逐渐扩散开来的生化危机就此被快速地湮灭于无形之中,除了几个安布雷拉的内部工作人员需要严密检查以外,没有更多的人会死在这场本应席卷四方的灾害之中。 事件因此而落幕——灾害在萌芽的状态便被掐死。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一座研究基地之中。而或许命运剧本的反噬还会带来更多的生化危机。但那想来也将是需要累积因果的一段时间之后。 “阿玉?”姜玉的动作被霞所捕捉,她当然看得出姜玉挥动的指尖有着特殊韵律并伴随着风的异常流动。因为她是如此地熟悉他,她知道他的心绪将以怎样的方式进行运作。 “为了拯救未来的更多而放任眼下的杀戮,和我的理念并不是非常相通。”姜玉摆了摆手。他知道下一轮的因果累积不会很漫长,而且总有一日,他就算想要只顾眼前当下都会力有不足。 “但只要我看得见,我便要维护秩序的运作——正当运作的秩序不会产生额外的损害。而一旦因为结构性问题而产生损失,立刻动手将其弥补也是我应有的举措。” 他阐述了他的理念,而他理所当然的,不需要霞的理解和认同。 “我还以为你更加倾向于悲悯众生。” 他已经来到了詹岚的家中,推开了这位怀才不遇……也的确写得不怎么好的作家房门。不修边幅的文学女性刚要开口怒斥不请自来的闯入者顺便按下报警按钮却又停住。因为在眸光接触的瞬间,姜玉便已然唤醒了詹岚,而后者当即便知晓了前因后果。 天启的光辉在詹岚的眼中闪烁——因为蒙受天启,所以知晓一切前因后果。除却郑吒和楚轩以外,她或许是唯一一个只需要些许诱因便能够自己解决后续问题的中洲队成员。而在她之外,其它人想来都还需要一点cao作。 “我不在乎众生。”姜玉摇了摇头,他在詹岚那还放着泡面桶的办工桌旁坐下。“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和我也不属于同类同种。如果以我为蓝本来进行人类甄别,那我恐怕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符合标准的人类个体。” “那你对人类的评判标准还真苛刻。”詹岚也不在意,她随手拢了拢头发,将泡面桶扔到垃圾箱而拂过的指尖直接让办公桌洁净得宛若白纸。“那么我们呢,我们算什么?” “同伴,朋友,爱人——标签很多,你可以选取你想要的那一类来进行组合,或者将全部条目都计入其中也未尝不可。” “有点狡猾。”詹岚解下了她独自在家的丝质睡衣,用柔和的肢体动作换了一身便于外出的简洁行装。霞过去帮她打理头发,而姜玉摆动了一下霞的电脑,调出了绘画的程序,并设定好了一枚足够合适的电子画布。 “我就和你不一样了。”詹岚舒展着自己那拥有优美线条的肢体。“我很在乎人类,我在乎人类族群的延续和人类文明的延续。我可以为此而奋战到死,就算落败也没有任何怨言。我将为人类而战,战斗到底。而这就是我的天启。” “只是‘人类’。”姜玉捕捉到了她言语中的重点。“只是‘人类’这一概念的整体,而非与之相关的每一个个体。”
“有问题吗?”詹岚接过了姜玉递出的电子画笔,一个紫发的纤细人形很快就在电子画布上快速成型并增添出各种各样的细节。“慈不掌兵,筹码该用就要用。为了抵达未来的预期,眼前的牺牲是可以理解并且接受的。为了多数而牺牲少数,损不足而奉有余,这本就是人类族群的道理。而我作为执行者就应当能够狠下这份决心。” “并且没有任何犹豫和负罪感?” “失败者才需要那些。而我将是成功者,因为你会带着我们向着胜利的方向前进。”詹岚托着腮,她的天启之眸看不见被修改的世界线,但她却能够知晓姜玉在先前的作为并且推演出内中的缘由和后果。“而这也是我服从于你的原因,不止是因为我爱你,更是因为你是我所认可的领袖。我将生命托付给你,而你若是判断以我的生命为柴薪可以更加顺畅地抵达最终的胜利,那我将毫不犹豫地接受我的结局并为之感到喜悦欢欣。” “以己度人,我觉得其它人——其它我不认识的人也应当是这样。而他们若不是,那他们就和我不是同一路人,视作不可控的变量有限处理抑或者排除也是应有之义。” 詹岚停下了最后一笔。 电子的屏幕上呈现出了影的面貌,些许暧昧模糊的细节在顷刻间便在某种衍生机制下尽数补全。以姜玉的意志和技巧,一个源自于‘失序’的模因藉由詹岚的手而塑造成型。 一个最为合适,也理所应当的死者灵魂被这枚模因所捕获,并在顷刻间从失序变转为秩序。伴生于詹岚的影以模因的姿态在当下的纪元再现。而不像是因为郑吒的存在而拥有着庞大气运的罗丽,存在感向来低下的影,还稍微需要走这么一点程序。 她睁开眼眸,苏醒,并且理解。 她接过霞的工作,为詹岚打理妆容。她无疑便是詹岚最为虔诚的使徒,会为了詹岚的理念和意志而服从姜玉,并且奋战到底。 于是詹岚微微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觉得怎样,我的理念,我的道路。这可是改不了的东西喔。你要是无法接受,我就只好继续特立独行了。”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姜玉微微摇了摇头。“而我是否应当说一声恭喜?恭喜你即便没有圣位也拥有了自己的圣道,并且感谢你至少没有直接一步登天,让我都没法干涉后续的剧本扭曲?” “喔,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升级了呢。”詹岚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拿起手机。拨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号码,并立刻就获得了跨越大洋的回应。 那是一个姜玉的熟悉的声音——非常熟悉,但却在数个纪元间没有正经见过哪怕一面的人影。 阿莱克西亚·阿什福德。安布雷拉的主管之一,娲计划的执行者。而她因此而受到了源自于詹岚的天启,再度回归于她诸多纪元前的命运。 交谈很迅速,成果也很显着。来自安布雷拉的生化危机在天启的过程中又被截断了些许。而詹岚的第二个电话,则是一个名为艾丽斯的个体。她将为詹岚再度建立起圣迹大教堂,掌握信仰的奇迹。 那么……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呢?”詹岚微微歪了歪头。“和娲计划密切相关,但却具备强悍自保能力的樱空,还是没有什么因缘背景,但却很有可能会因剧本反噬而优先陷入危机的牟刚?” “娲计划代表着未来的诸多生命。它的完成或每快一点就会拯救更多的个体。” “而牟刚只是一条也未必就会被危机伤损的生命。毕竟他是中洲队的一员,或许狼狈,也有气运。” “你会怎么做呢?不在乎人类整体而只在乎个体的,秩序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