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野独行
“落霞荒芜千载纪,恶壤绝壁枯骨行” 这行诗乃落霞荒脉和炎域交界线上的一座青岩石碑上所留,时光倒流十年前,这里也算绿荫遍地。原始植被遍地采摘,飞禽异兽时时观瞻。可让人惊骇的也便是这短短十年,大片土地变得猩红松软,群片参天古树接连栽倒,多处泉溪干涸断流,超九成生灵不断暴毙,腐rou尸骸也早已埋没于泥沙之下。 直到现在,这里俨然成为一片废土,但今天这荒芜之地有所不同,在这生命禁区上竟多出了一排脚印,将视线延伸过去,可以看见一道寂寥孤单的身影。镜头放大,细细端详后便能知晓,某陈姓冤种像头迷途羔羊在此境徘徊多时。 若再看此人容貌,无惊艳之感但却十分耐看,身材匀称,中正平和的脸经过漫天黄沙洗礼略显沧桑。原本一双黑色休闲鞋也沾满了泥沙,双腿灌铅般向前挪动。 没错,此人就是陈澈,而他已经在这陌生之地游走了三个小时。其实当蒸汽列车不见踪影后,陈澈心里便隐隐感到后悔,懊恼当时不该如此草率冲动。 “这破列车真心缺德,跟装了涡轮增压似的,跑那么快。把我丢到这种鬼地方,想让我自生自灭也得有个节cao不是。”这一路上,他已经在心里痛批了列车无数遍。也多亏这些碎碎念,暂时缓解了迷茫惶恐之感。 可如今身处荒野,自己也不知道该向哪里走。大脑急速运转,想搜索一下如何在野外求生的相关知识。但由于自己没特地科普过野外知识,更不是荒野求生里的贝爷,生存技巧近乎为零。 而且,他隐隐感受到这个地方对他有一种莫名排斥力,待的时间越久,身上的压力就越来越重。宛如一块不断变重的石像压在背脊,以至于没过多久,便深感身心俱疲。 深吸了一口气,强打精神便再次挪步,抬头观望发现有几片小土包。随即坐下休息,只见四周一簇簇枯黄草丛随风摇摆。如果靠近这些草丛,稍不注意便会挂彩,因为这脆弱的枯草,生长着根根透明坚韧的倒刺并连通茎叶,好用来吸收鲜血或其他养分。 正坐在草丛边的陈澈浑然不知,饥肠辘辘的他从背包里翻出几包压缩饼干,三下五除二便将两块饼干塞入腹中,休息良久后恢复了些许体力。期间他不禁仰望上空,苍远天穹仅有稀疏流云横卧漂浮,但诡异的是,朗朗乾坤下却不见太阳。再将视线缓缓下移,远方巍峨连绵,群山耸立,形成一条陡峭龙脊,隐于袅袅雾霭。再微微低头,视线忽然被一抹绿色吸引。那抹色彩在这荒凉之地极富魅力,就像是上帝误将染色盘滴撒于此,点缀之下巧妙的遮蔽了此地的丑陋。 眼睛一眨,它貌似离自己近了些。仔细观察,甚至出现了树林的轮廓。起身后,抬眼一瞥,那绿荫茂盛的树叶近在眼前飘摇。 陈澈发觉有些不对劲,当即起身整理衣物后扭头往反方向走,莫约过了十来分钟,回头观望发现那片树林已不见踪影,便松了口气继续向前。可恍惚间,抬腿踢上了一棵树干。再次转身时,已被桩桩树丛封了退路。 陈澈当场傻了眼,只觉周围阴气森森,让人头皮发麻。上一秒还在荒漠里吃土,下一秒边身处于神秘古林,这种诡异程度已经超出想象。 “这里到底是哪儿?” 惊悚之感让陈澈不禁仰天长啸,但没办法,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自己堂堂二十一世纪“三好青年”岂能被这点困难所折服! “相信科学,菩萨保佑。”念叨间陈澈迈出步伐,踏石拨柳,企图能找到一条生路。但不出所料的,没过多长时间,自己就迷了路。遮天蔽日的大树,让他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如无头苍蝇般乱窜。陈澈也尝试着做过一些记号,但并没有太大用处。随着周围光线越来越暗,树木的影子也渐渐变淡,陈澈猛然发觉这是要天黑的节奏啊。 一脚深一脚浅的漫步游走,鞋边依旧粘着猩红松软的泥土,感觉是用血搅拌的沙粒。实在走不动时,就斜靠在一棵树下,取下黑包从中拿出了半瓶水用来浸润干裂的嘴唇,身心所感觉到的疲惫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毫无征兆的,耳边传来了一些沙沙声响,起初陈澈并未在意,但当他喝完整瓶水后,沙沙声响变得急促,眼前的灌木丛也在不停颤动。忽然间,只见一条巨型蜈蚣向自己的面门窜来,速度快如闪电。红褐色的头下驾着锋利的颚爪,漆黑的身躯粗略一看也有十几米,散发着危险的光泽。几百对纤细步足齐齐抖动,背板上的结段浅沟还亮着幽黑光点,照映出陈澈被吓得毫无血色的脸颊。 强大的求生欲爆发出了无穷的动力,陈澈顿时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口气儿都能追上列车了。慌不择路的在树林里狂奔,而那巨型蜈蚣始终在身后遥遥缀着,上演了一场无声的追杀与逃亡。 七拐八拐间,意外跑上了一节小山坡,本就酸疼的双腿此刻都在打颤,但速度却不敢有丝毫减慢。几个呼吸间,陈澈便冲到了山坡顶点,但令他止步的是前方几株敦木阻挡了逃跑路线。陈澈咬咬牙,感觉后颈汗毛耸立,蜈蚣已然追上。瞬间便发起反抗,反手甩出背包向身后狠命一掷,勉强抵住了那夺人性命的颚爪,可没撑三秒,背包被撕成两半,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陈澈顶飞,致使他跌下山坡,囫囵滚落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草地。巨型蜈蚣在空地周围游荡,似乎很忌惮这里,驻足片刻后,便蜿蜒着身子躲进了一旁的草丛准备伺机而动。 陈澈四仰八叉的躺着,却又动弹不得,汗珠从发丝间渗出,流过肌肤时粘住了扬起的灰尘。瞳孔紧缩,痛苦的咽了咽口水,显然还没缓过神来。想要起身,只因心里实在不揣揣不安。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能出去的机会也越发渺茫。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很有可能等不到明天,就只剩下一具尸体。 如是想着,一缕凉爽细腻的微风拂过脸颊与脖颈,闷热感稍稍退散。四周十分静谧,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看起来很安全,但这也激起了陈澈的警惕心。 呼吸频率渐渐趋于平稳,挣扎一番后成功让自己半躺在一颗矮树旁。再三确认周遭环境并无异常,确认了今晚要此处过夜的念头。 “唉…”一声叹息涵盖了数不清的痛苦与绝望,双手用力攥着泥土,抬头眺望却发现漫天星海倒卷,亿万辰光闪烁着繁多迷离的绚丽色彩,偶有点点流星拖着长尾巴无声划过夜空,不知要去为谁实现深藏在心底的愿望。陈澈痴痴的望着,渴望能将自己的忧愁困苦送到遥远天际。沉眠在古林,迷失于星海……
寂寂荒野,噬人怪林,也不过是这广袤无垠之界轻描淡写的一点残墨,终会消逝于无尽岁月。能够凌驾于万物之上,被冠以永恒之名的,唯有开辟世界后所留存的无尽混沌。经历时间长河的不断演化,混沌之内孕育阴阳魄能,清浊分离,阳魄清气上浮化作苍穹,吐露无穷光粒照耀世间。阴魄浊物下沉凝为厚土,暗阴之源潜伏地底,承载生命,滋养万灵。黑夜也快走向了尽头,此时莫约到了卯时三刻,暗源逐步消散,点点光粒浮动,黎明悄然拉开世界的帷幕。 陈澈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困顿间感觉身体被森森寒气包裹,只能瑟缩成一团。到最后更有一种窒息感迫使他苏醒,扭动几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空地中央,脖子上缠绕着两圈幽绿藤蔓,表皮上凸起着许多尖锐倒刺,且不断向内收缚,尖锐的一端还在皮肤间游走。 这变故惊的陈澈瞬间清醒,用力扯了扯,没扯断。这根藤蔓韧性极强,但幸好缠绕的还不算多,翻了个身子也就挣脱了出去。但刚直起腰来又是一个踉跄,扭头看见脚踝处还缠着一根,正以缓慢速度向大腿外侧延伸。 目光顺着它的方向看去,四面八方数十条藤蔓接连破土而出,宛如破壳的幼蛇在互相缠绕,试探性的往空地中央靠拢。更有甚者变成藤鞭,直接勒住陈澈的腰腹及面门,窒息感持续增强,呼吸愈发艰难。转瞬之间自己已然变成了木乃伊,陈澈奋力将双手腾出,翻身撑在地面试图站起,可越挣扎,藤蔓缠绕的速度越快。 就当他疲软难耐之际,原先那股寒若刺骨感觉再次袭来,草地上方聚集大量水雾,而云端之上,幽蓝巨隼怒睁金黄兽目,振翅高鸣间,水雾凝结成十道冰戟矛,呼啸刺下,便将大部分藤条冻结成渣。 由于密林昏暗,陈澈又被遮住视野,故而没能看到这一幕。只感觉周身压力极大减轻,缠住自己的怪东西停止动作,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摸索一番,拣起地上两块略带棱角的石头。 最要紧的肯定是头部和颈部,要保证呼吸畅通。这藤蔓虽然坚韧,但纹理分明,顺着纹理切比较轻松。陈澈不由分说的就揪住一根藤蔓死命的刮,这如触手般的植物貌似吃了疼,在已染墨绿汁液的手心儿里来回抽动,奈何徒劳无功。不久,藤蔓扛不住这等水磨功夫,片刻间根根掉落。看到此招有用,他不再迟疑,扛着凌冽寒风不断卖力。 较为规律的摩擦声在黎明时刻回荡许久,肿痛发麻的双臂终是用被冻到十指通红的手让自己脱困。喘息时,口中吞吐的热气便被夹杂着冰屑的寒风吹散,就连睫毛也吹的耸动不止。 稍作休息,回想起这两天步步惊心,桩桩凶险,如噩梦般毫无征兆的扑来,可能下一秒便会遭遇异事命丧黄泉。稳定心神偶然发现空地前方冒出几缕光束,即踩着层层碎冰笔直奔跑。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待陈澈再次回到辽阔荒漠,天已然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