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见与不见

    我在迢远的怀里努力地让自己调整呼吸，但混着丝丝体味的香水味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刻进我的记忆——有人说，嗅觉记忆是最持久的记忆，我相信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刻的味道。

    “你听到了吗？”迢远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他的手顺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地移动。

    “什么？”我说，声音里还有几分微喘。

    “你听听我的心跳，它在说，我喜欢你。”

    我听见了，早就听见了，像一个小鼓，砰砰地敲着，有点儿吵，但我喜欢。

    我笑着，点了点头。

    “高冷，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迢远的声音又在我头上响起，这次带着几分小委屈的感觉。

    我几乎能想象他现在一定嘟着小嘴巴，一脸委屈的样子，在怪我迟钝。

    我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迢远松开了他的怀抱，满脸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起身，拿了手机，翻开相册，打开一张照片给他看：“这上面不是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吗？”

    就是那张岚山月色的照片，那张让人惊叹“月色真美”的照片。

    正如老师说的，艺术家从来掩饰不了自己，他的心情，早就在这张照片里暴露无遗。老师知道我设计的腰带灵感来自这张照片，所以她也看出了迢远的心意，才逼着我正视自己的心。

    我一早就知道迢远的心意，只不过我不敢接受而已。

    我不想参与到复杂的爱情当中。

    是老师，让我有了正视现状的勇气；是迢远，消除了我的疑虑——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刚刚发生的事，就是迢远对我的解释。

    迢远看着照片，脸唰的一下红了，也许他也没想到这随手一拍的照片就暴露了他的心意，也许他也没想到，他的心意早已不受他自己控制。

    他这难得一见的羞涩样子，居然让我觉得超级可爱！

    我按下心里想摸他头的冲动，从行李箱里拿出那幅被仔细包裹的布匹，递到迢远的面前，对他说：“这是我设计的图案，我的老师希望我把它送给你。”

    迢远一脸疑惑地打开包裹，小心翼翼地展开图案，当他看见图案的全貌时，他腼腆地笑了。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腰带上的每一个色块，最后停留在那轮圆月上，喃喃道：“月色，真美！”

    “我愿与你共赏。”我答道。

    迢远抬起头，笑了，像叶间的阳光，像美妙的星辰，像蔚蓝的大海。他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诉：“不许后悔，不许放弃我。”

    我在那像大地一样的怀里，像小鼓一般的心跳声中，轻声而坚定道：“我答应你！”

    最近我总有点恍惚，时时觉得自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我经常梦见迢远和其他女明星官宣，我在梦里失望、伤心、哭泣……但梦醒之后我又总会收到迢远发来的早安信息，或者他通宵拍戏时的夜色照片，于是我又想起我现在已经是迢远女朋友的事实。

    但总是觉得不真实……

    我弟知道我和迢远的事，就在那个晚上，我弟送了余非涵和康雅去他家之后回到了店里，迢远就迫不及待地逼迫我弟喊了他“姐夫”。

    虽然我羞得想找地方钻，但无疑，我心里是高兴的。

    而我妈知道我和迢远的事，也是在那天晚上——由于我弟“收留”了余非涵和康雅，他只好暂时回到家里住，加上迢远那晚也没有订酒店，我弟索性就把迢远也带回了家里。

    mama见到迢远时虽然觉得惊讶，但之前店面被破坏的事她已从我弟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所以现在知道我和迢远在一起，她也不算太震惊。

    当晚她没有表态，就像对待到家里玩的孩子一样对待迢远，第二天迢远走了之后她才跟我聊了一下。

    我明白mama的担心，她无非担心迢远对我是不是真心，她担心迢远的名气对我会不会产生压力。

    我跟mama说，我和迢远都不是一时兴起而在一起的，我们各自都是经过长时间的考虑，才决定要和对方在一起的。至于压力的问题，的确会有，我相信迢远和我在一起，对他也会产生压力的，但我们都不想为了这些压力而放弃对方。

    我们的未来必定会有很多波折，但谁的未来又会是一片通途呢？能有一个和自己一起迎接未来挑战的人，这不正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吗？他是我选择的人，我也是他选择的人，不管未来会怎样，我们都想一起去看看。

    mama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对我说：“迢远的确是个好孩子，以后多叫他回来喝汤。”

    我知道，mama接受迢远了。

    而我，虽然跟mama信誓旦旦，但实际上，我心里却不像我嘴上说的那么笃定——毕竟，我还没有机会和迢远好好聊过。

    说不定，什么“迎接未来的挑战”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弯弯知道我和迢远的事的时候，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之后轻轻地搂住我，说：“如果以后不开心，一定要来告诉我……你下手不知轻重，我保证不打死他。”听着前半句，我本来还感动得想回抱她，结果听到后半句，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流着眼泪在笑。

    我和迢远已经“确定关系”差不多一个月，但他一直在剧组里，有时一天发几条信息给我，有时晚上我们也会在视频见一下，但他忙起来的时候，也许就只会给我发一条“早”和一条“晚安”的信息。

    我不是特别会说话的人，虽然也会想他，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往往一整天看着手机，却发不出一条信息。偶尔拍一下阳光，偶尔拍一下咖啡，偶尔拍一下风景，发给他，他偶尔也会拍一些类似的景物，发给我。我偶尔也会拍在街上看到的他的广告发给他，这时候他往往就会发一张自拍给我，然后问我：自拍和广告，哪个更帅？

    我试过回答：广告的更帅，结果他发了一个做鬼脸的视频给我，让我哭笑不得。

    我试过回答：两个都帅。他却非要我选一个，一旦我说广告的更帅，他又会发奇奇怪怪的视频给我。

    于是我学聪明了，我回答他：他的自拍最帅。他似乎很满意我这个答案，然后又会继续发很多自拍给我——也许他觉得这是对我的“奖励”。

    他现在拍的戏，是一部古装的言情戏，女主角是当红的一个清纯女星。自从他进组以后，不时地就会有他和那个女孩的绯闻传出，但不过都是一些人的“所见”而已，无图无真相。

    直至到前几天，一张迢远在那个女星身边蹲下身的照片瞬间“点燃”了热点，标题就是：贴心迢远尽显男友力。

    一下子，网络出现了许多“目击者”，纷纷绘声绘影地重现当时的情景，有说迢远为女方绑鞋带的；有说女方扭到了脚，迢远蹲身查看；有说女方掉了东西，迢远贴心帮捡……总而言之，不过一天，迢远和那个女星在网络已经处于“半官宣”状态。最后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迢远在“百华奖”之后秘密去了日本，就是为了和这个女星约会——这个，也不算全假。

    mama和弯弯看到这个消息都担心我，直到我把我在京都帮迢远拍的照片给她们看，她们才知道网络之言不可信。

    我弟和他女朋友都知道迢远去日本是为了找我，自然把这件事当做笑话在看热闹。

    这件事虽然无稽，但处于风波中心的迢远怎可能置之度外？

    前阵子余非涵和康雅官宣之后，网络果然掀起了轩然大波。可人们不知道的是，当网络吵吵闹闹的时候，两位当事人正在我弟家一边吃着火锅一边逼问我和迢远的事。

    由于当事人的“神隐”，网上的风浪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康雅的粉丝们一开始因为康雅和迢远居然不是一对的而郁闷，可当他们发现余非涵的帅气不比迢远差之后，就迅速改了“口风”，纷纷向康雅道贺。

    而这时有人就提出：既然康雅和迢远的事是假的，那迢远和谁才是真的呢？契合时间点，我和迢远的照片又被人重新提起……

    这一次，没有人可以再和迢远摆拍了。

    紧接着，就出现了他和那个女星的照片。

    是巧合？

    还是另有原因？

    我想问他缘由，却不知道此时联系他合不合适，最后只敢用我弟的账号给他发了“我信你”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他会怎么想，我真不知道，因为他一直没有给我回复。

    我弟和他女朋友一直在网络关注着这件事，他们说迢远的粉丝反应非常剧烈，不是因为迢远和那个女星的绯闻，而是他们觉得三番四次凭着一张照片就把迢远置于风头浪尖，这样对迢远太苛刻。那个ID叫“迢远爱酱”的粉丝尤为积极，一连发了好几十条信息为迢远说话，而支持他的迢远粉丝也有很多——我也认得他，当初迢远被抹黑的时候他就一直积极搜集证据为迢远澄清。我弟跟我说过他是迢远的“大粉”，在迢远刚出道的时候就一直在支持迢远，他在迢远的粉丝里相当有影响力。

    不禁，我有一点儿惭愧，又有一点儿羡慕他，妒忌他。他在迢远的身边已经很久了，他一定很了解迢远。当迢远发生事情的时候，我这个所谓的女朋友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做什么，而他，却可以一呼百应地为迢远说话。

    我深深地感到一股无力感，和自责。

    即使我心里很乱，但对于工作，我依然会全力以赴的。老师最近介绍了一个项目给我，是给一个古装电视剧设计图案，这是我从未尝试过的工作，而且这次还可以跟着老师参与服装设计，所以我想都没想就接下了工作。

    这部剧讲的是一个帝王的开国史，要求对那段历史的文化和装饰要尽可能地贴近史实。对于这次工作，我觉得不但是生意这么简单，还是把我国的传统文化进行再现和宣传的一次机会，因此我专门来到当年的国都S市，感受一下这个城市的文化内蕴。

    沉迷于工作中，反而能让我暂时忘记心中的慌乱。

    今天下午我打算去S市的博物馆，博物馆的附近是S市的商贸中心，那里商场林立，好不热闹。而今天似乎更热闹，走在路上，发现大多的人都急匆匆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我抬头望向商场的广告牌——迢远今天竟然要到这个商场出席一个饰品的宣传活动，而时间就是现在！

    我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隐隐生痛——我竟然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近如咫尺。

    进去吗？他就在里面！我好想他！

    不进去吗？他就在里面！我好想他！

    从来不往人堆挤的我在人堆里被推挤着，在人群的尖叫声中我隐约听见他的只言片语，但我看不见他。我试图尽量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但人群纹丝不动，我始终淹没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手幅之中。

    忽然，人群sao动了起来，原来迢远要和大家合照，所以人群纷纷把手幅收了起来，以免挡住后面的人，而此刻我才终于从缝隙中看见他的半个后脑勺。

    迢远，转过头，看看我……

    我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