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幌十二环（2）

    一阵“笃笃”声打断了路明非的装逼，一个摩托车手趁路明非扭头聊天的空当忽然加速冲了上来，他用手里明晃晃的刀尖威胁似的敲了敲车窗。路明非只好暂时中止对话，然后一边拿起座椅旁的长刀，一边打开车门，抬腿冲着车门和后面的车手就是一记重踹。

    乔治·巴顿的车身本来就比车手高出一大截，车门迅猛旋转出去的瞬间，车手如遭重创，整个坐骑的重心完全倾倒过去，高速运转的摩托车硬生生砸在路面上，摩擦出火光。他的身体顺势被直接抛飞，滑过一道轻微的弧线后重重摔在地上。

    路明非抱歉似的朝绘梨衣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让女王陛下受惊了。

    汽车继续疯狂提速，即使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发动机高速运转的狂暴，像有一头躁狂的野兽藏在汽车的动力系统里。火焰在汽缸里不停绽放，高压燃气推动活塞上下跳跃，巨大且沉重的噪音甚至将周围摩托车引擎的轰鸣都压了过去，就好像这才是真正的怪兽一样。

    前大灯的光柱撕裂隧道里的黑暗，风驰电掣地穿行着。但还是有几辆咬得很紧的摩托车紧追不舍，技术着实高超的骑手死死地将上身贴伏在车身上，露在头盔外的头发随风乱舞着。

    不需任何的言语，他们默契地散开，对越野车从后面形成包围之势。

    绘梨衣伸手打开汽车音乐，平静的样子就像她只是离家路上听首音乐放松一下而已。

    说平静也不对，因为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绘梨衣的嘴角有一丝浅浅的弧度。她现在好像很高兴。

    音乐是很老的《哆啦A梦之歌》，路明非觉得这种歌连现在的小孩子都不一定听，一个21岁的女生会听多半是想跟男朋友撒撒娇，装装嫩。而且……这bgm跟眼下的情况完全不搭调啊。

    但是绘梨衣是真喜欢。

    路明非摇下绘梨衣旁边的车窗，呼啸的气流随即涌入，一道黑色的身影鬼魅般在鼓噪的气流间显现。他抬起长刀的刀鞘，以极其刁钻狠辣的角度刺出，狠狠击中对方的脖颈。厚重的头盔里发出的叫声被涌动的气流吹散，那辆摩托车随即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源稚生的人，大概只有傻子才会想到不去杀他，而是直接去抢绘梨衣吧。路明非腹诽。

    正此时，旁边的一辆摩托车冲了上来，但不是朝路明非这边，车手像是在做最后的尝试一般，悍不畏死地转头冲到越野车的车轮前。灯光照亮了他的头盔，微微映出头盔下的面庞，这是一个有着武士道精神的的源氏家仆。

    路明非下意识地想转向避开他，但马上就克制住了这种想法。他暗下狠心，踩紧脚下的油门，汽车丝毫没有减速，高大的车头轰然与挡在前面的摩托车相撞。车身短暂的迟滞后，灯光中的车手和摩托车一起翻转倒飞出去，同时是巨大的响声震裂。几个眨眼间，乔治·巴顿的引擎剧烈轰鸣，强大的推力驱动着沉重的车身相当野蛮地辗压过去。

    路明非能感觉到车轮下某些部件的碎裂。

    机车群像是暗夜里的一众鬼影，时前时后，飘忽不定，死死纠缠着被围困在中心的越野车。

    路明非觉得，就凭这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忠诚，和能扔下奄奄一息的同伴去完成任务的狠劲儿，他们就不可能只是源稚生临时从附近招来的街头流氓，多半是录属于日本分部的执行局，被专程派来抓人的。

    那样的事这样的事真是头痛啊，

    全都全都全都帮帮我吧。

    ……

    这歌词说得真是无懈可击。

    一个摩托车手凑近他的车门，刚想伸手去拉，路明非眼急手快，转身推开车门，回手拔出红色长刀，寒光凛冽，刀光一闪，车手的皮衣现出纵贯肩头的裂痕，伤口处血rou模糊。但他还不肯停手，紧紧抓着车把，试图再次逼近路明非。

    路明非抓紧机会，用另一只手猛拉方向盘，高速飞驰的乔治·巴顿当即转向，沿弧线飞快地撞上了一旁的摩托车。在越野车的巨大体量面前，车手的坐骑渺小得就像一片轻微的羽毛，在撞击的霎那便横移出去，连带得几个同伴一起人仰马翻，摔成一片狼藉。

    路明非快速回转方向盘，拉住了险些失控的汽车。

    车外是惊心动魄的追逐，车内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光线柔和，异常安静，引擎低低地嗡鸣着，车载音乐放着充满童趣的儿歌，又稚气又可爱。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长发飘飘的漂亮姑娘，听儿歌听得十分兴味盎然。

    绘梨衣好像对外面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感觉，在她前二十年的生命中，经常能见到这种场面。对于她，这不是什么惊心动魄，而是家常便饭。相较而言，可能哆啦A梦的主题曲对她的吸引力才更大些。

    路明非对这种反差感一阵无语。

    他在心里估算着，应该快到出口了。

    果然，前方现出炽目的白光，亮得耀眼。极速奔驰下，瞬息间越野车便疾驰过隧道尽头，冲入风景秀丽的山脉间。

    黑暗消失，那些鬼影一般的机车完全暴露在后视镜的视野里。路明非心中默数：

    “一，二，三……”

    他猛地向一侧旋转方向盘，高速滚动的轮胎摩擦着路面，几乎是带着汽车极速横移出去，所过之处留下长长的尾迹和轻微的白烟，漂移产生的巨大的离心力使车身都大幅倾斜。那些紧跟着的车手也随之急刹车，头盔里锐利的目光齐齐盯紧了路明非。

    汽车减速转向的瞬间，路明非一脚将油门狠命踩到底，越野车再次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加速冲出，嘭的一声重重地撞飞前面的摩托车。巨大的撞击下，摩托车和上面的车手瞬间腾空而起，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被彻底抛飞出去，摔进路边杂草丛生的山坡。

    明知道面前没路，路明非依然不减速，朝着北海道的蓝天白云就冲了出去。乔治·巴顿彪悍的车身有如离弦之箭般飞出路面，在虚空中停留了好几秒，然后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轰然落在下方的一条环山公路旁。

    一阵剧烈的颠簸过后，路明非踩紧油门，汽车快速转向驶上公路，疾驰而去。

    拜拜了您嘞……他心想。

    后视镜里的一众车手呆立在隧道出口旁，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