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恋人未满
时间一晃，三天匆匆而过！ 行动不便的人习惯了被人照料，脱离了以往日常的手机把玩这种低头族娱乐方式，即使初步恢复了双手行动力的苏木还是选择了在美好的月夜下抬着头独自欣赏月光，月光柔和，静夜无人，冷不丁会有些胡思乱想。 “今天的月亮好看，但不及我好看。” 后宫之中个个是明艳的娇花，灵龟预示会早夭的苏木还得再控制一下自己的情欲，免得误了人家才是，只是，红袖坚毅，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可爱的倩儿，或者说，因为极致不舍所以不敢想象。 坐着轮椅的苏木在医院四号楼下没离多远，要随同照应的花花被他赶去休息了，于是白天睡的多有些失眠的苏木双手推动着椅轮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感受日常繁忙此刻又深夜无人的医院走道，略带一点萧索气息。 无论月夜下如何，如果没有美女相衬，始终让人倍感寂寥，于是在苏木的前路上，一位知性丽人明媚了一片夜黑。 眼镜美女曾敏丽身着病号服站在医院六号楼下，独自欣赏着花圃之花，素白的脖颈、完美的侧脸，配上听到动静而望向苏木的始终宁静的眼神，给人一种艳而不惊、美而不叹的视觉感受。 曾敏丽微笑轻语，“医院的大半夜，还能碰到认识的，挺有缘啊。” 美人再美，不可沉醉，苏木也从环境中、话语中体会到了她的怅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曾店长你也睡不着啊。” 曾敏丽打量苏木的状态，“你这是，车祸？” 苏木摇头反问，“比较复杂，你呢？” 曾敏丽也很干脆，坦然笑言，“白血病。” 苏木脸上的表情凝滞，难以保持常态的微笑，并且不知如何安慰、如何是好。 曾敏丽灿烂一笑，如释怀，如看淡生死，“人各有命，无需在意。” 苏木点头，“不知道能否做个听众？” 受环境烘托，情感有意宣泄，加上与苏木不熟，于是曾敏丽走到苏木身后，把着轮椅把手，推动着苏木闲逛，边走边叙说一个美丽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那是属于非主流的年代。 某个小镇的街道上，身穿五颜六色的衣服，留着长发造型的男生自认为很酷，甩甩自己的刘海，站姿略显张扬，紧贴小腿但裤裆又很大的牛仔裤是一时风尚，个性也要跟着张扬才能感觉风光，于是颇为流氓地向一个路过的女生吹起口哨。 女生从大城市来，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她的秀发响应这个年代被做了拉直，正常的牛仔裤配上白色的长袖衬衫让她看起来一身干练，她年纪不大，身高却已长成，无视那男生的调戏，径直往转学的学校而去。 初中的学校里都是些什么学生？非主流入侵，不管学生们喜不喜欢，至少深受影响。 眼镜女生被班主任带着进了教室，她没有正常被人注视的羞怯，大方举目一扫，同学中，有刺头的男生在吆喝，有打扮艳丽的女生在娇笑，有老实巴交的男生在低头看书，有稚嫩还未长开的女孩在注意她的穿着，那是跟她们不一样的打扮。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名叫曾敏丽的眼镜女生被班主任安排到了一个学习不错的男生身边，与之做起了同桌。 男生也是少年带起了眼镜，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谈吐，虽然没有非主流化，但是也有刻意地留着刘海，他只与曾敏丽简单交流了几句便不再多说，一切进入了正轨。 一个月时间过去，曾敏丽融入了班级，却走不进身边那个人送“色魔”外号的眼镜男生内心，男生嘴上花花，可以与其他女同学互相斗嘴调戏，却对她几乎不理不睬，曾敏丽虽是来自大城市见过世面的少女，仍旧不可避免地被这种忽视引起了特别的注意。 那个年代虽然流行非主流，但是学习始终是第一要务，老师便是可敬又可怕的一类人，早恋自然不允许，曾敏丽今天意外收到了一封情书，身边的同学难免起哄，即使是严肃的上课期间他们也会忍不住多嘴几句，于是曾敏丽扭头一瞥，窗那边来自班主任那无情的死亡凝视让人窒息，吓得人正襟危坐。 危机解除之后，曾敏丽偷偷打量身边始终正经上课的眼镜男生，他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月以来已经略有了解。 他英语、数学很好，但是对待这两门课的态度却很不一样，数学课上会调皮，但英语课上会非常非常认真，除了因为他是英语课代表，或许也有一点不自信在里头。 他在班里看似人缘不错，但是对待男女生的态度也很不一样，能玩能闹的男生朋友始终是那几个，能调戏的女生却一个不熟，嘴上花花无非生活闲扯而已，自己这个同桌与他更如陌生人一般，色魔不色，只是为了那点心里的东西。 机缘巧合，曾敏丽偶有感触，拿起笔来写下一篇洋洋洒洒。 每过一段时间，教室的桌位就会调整一次，于是曾敏丽与眼镜男生被自然分开了。 初中时候肯定会有一些同学喜欢瞎起哄，撮合来撮合去的，谁谁喜欢谁谁，能聊到天荒地老！ 一个月过后，轮到曾敏丽与眼镜男生被同学撮合，两人都是半推半就，没说什么喜欢与否，倒是同学们一个比一个能咋呼，终于风头正劲，没有明确表过态的两人在一次课上通过换了桌位又坐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曾敏丽心有茫然，一直以为自己有着大人心态看穿一切的她还是太过天真，讲台上有老师在上课，身边有一些同学在利用集体回答选择题的时机起哄，课桌下眼镜男生终于出手，两人的手微握，然后十指紧扣，她手心微微冒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窗那边的班主任的死亡凝视，毕竟突然换了座位，班主任一眼能看明白。 下课后座位换回来，曾敏丽与眼镜男生因为各自性格，两人之间没有继续发展，只是暧昧已生。 又是一个月过后，每个人都有生日，过不过看人，曾敏丽与眼镜男生成为了手机上的好友之后，自然知道了他的生日，虽然两人没有聊过天。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的青春不留遗憾，不让那个呆头鹅继续折磨自己，曾敏丽终于主动出击一次，在眼镜男生生日那天送出去一块刻有爱心插箭图案的钥匙扣挂件，这一次其他同学都知道，起哄的人很多，而眼镜男生继续保持沉默。 于是，当初曾敏丽写的那篇被好事者送到了眼镜男生那里。 “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 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 你还等什么，时间已经不多，再下去只好只做朋友。。。” 眼镜男生读着上面的文字，终于得到了自信，找到曾敏丽欲言又止，不料曾敏丽指着那篇说道：“这是歌词！” 不知道眼镜男生如何感想，他哦了一句又跑回了自己的座位，没有了后续。 不过经过此事，曾敏丽也放了开来，两人之间可以手机聊天了，除了没有聊恋人之间的话题，互相心照不宣。 初中生没有情情爱爱，没有生离死别，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上课和作业，只是生活中会突然转变一下。 那天，曾敏丽约出来眼镜男生，两人一起漫步镇上街道，自然走到了小山脚下，自然爬起了山，眼镜男生也终于再次出手，因为爬山需要，牵了一下手，虽浅尝辄止，但眼镜男生已心波荡漾，然而。。。 上到山顶之后，曾敏丽对他说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眼镜男生面无表情点了头，接受了曾敏丽这个转学过来一学期不到又要走的事实。 此后，曾敏丽回到了大城市。 那些有的没的烟消云散，眼镜男生沉下心来回归自己的学习生活。 只是，又是几个月过去，曾敏丽再次发起了手机上的聊天，因为她知道，等那个人来聊，一辈子都走不到一起的。 苏木诧异，“听起来很美好啊，后面呢？” 曾敏丽怀念过去，眼神温柔，“我家虽在D市，但并不富裕，自己学习也不行，初中读完之后我便开始了打工生活，那个时候我虽然没有等到那个家伙的表白，但是心里面已经默认自己是他的女友了，便借着手机与他通讯，维持那说在不在的感情。” 多年过去，曾敏丽与眼镜男生实际没有聊过多少，两人实际都是沉默寡言的人，没有互相表白过，只是那一抹暧昧缠绵。 久别之后的第一次见面，那是在眼镜男生高考后初入大学之前的暑假，相约D市东临区的明珠海。 眼镜男生与曾敏丽两人久别重逢，那时候曾敏丽已经彻底长成，丸子头造型甜美，青春靓丽，美艳动人，而眼镜男生继续普通，曾敏丽知道他的内心，见面没一会便自然地牵起了眼镜男生的手，给了他足够的信心，稀释掉那些岁月带来的陌生感。 眼镜男生从容下来，与曾敏丽漫步海边沙滩，那个时候阳光正好，海水清凉，曾敏丽赤脚提鞋，眼镜男生牵手曾敏丽享受海滩美女风情，无限美好在其中。 捡了一会海边贝壳，两人上到一座塔，塔中有擅素描者，眼镜男生便得了一张曾敏丽的素描画，当然是要付钱的。 之后，两人上到塔顶，那里的阶梯挂有密密麻麻的小锦囊，内里装着他人写下的祝福，于是眼镜男生与曾敏丽各自挂上一个小锦囊，留在了阶梯上，其中内容互不知。 约会的最后，两人在地铁站进站口前分别时，那一刻，眼镜男生唇唇欲动，曾敏丽眨着美目望着他等着他，只是最后，眼镜男生都没有那个勇气，两人平淡分开。 听到这里的苏木气地捶了一下轮椅，“窝囊啊。” 曾敏丽笑得很美，“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想亲我的，或者表白，绝不会错。” 苏木忙问：“之后呢？” 曾敏丽摇了摇头，神色平淡下来，“之后的就不美了，不说了。” 苏木想了想，“美好的初恋总是让人怀念，不过也不能沉溺，着眼于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曾敏丽无声叹息，“我们年纪差不多，那些该经历的你能体会，曾经我因为他拒绝掉了很多人，被残忍分手之后，我想过堕落并且尝试过，最终还是孑然一身，如今又患上这麻烦，心有戚戚然便不挣扎了。” 苏木闻言一愣，扭头看着曾敏丽，“人生一世，怎能轻易求死？那些对你很重要的人呢？他们怎么办？” 曾敏丽漾开一个微笑，“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一笑看似解脱，这一句刺痛苏木的内心，“人生还有很多美好，我们才三十不到，说什么狗屁都经历过，全都是不堪和懦弱，白血病不是绝症，我遇见了知道了便不会坐视不管，一个人的世界太孤独，何不敞开心扉接受下别人的好意？” 曾敏丽笑道：“说教管用的话，还要性格干什么？苏木，你应该明白的。” 两人的闲逛止步于四号楼下，曾敏丽告别苏木，转身离开。 苏木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压抑的内心不管不顾，一爆发便心情激荡，赫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身子以手支撑着轮椅，咬牙坚持不倒，“至少你要说出那个戴眼镜的混蛋叫什么名字，我给你报仇啊。” 曾敏丽走动的身子站定，不回头不转身，始终背对苏木，“谢谢，不用了。” 语气平淡，瘦肩轻颤，再踏步前行时已无声泪落，为了心中那一抹倔强，于是她仰脸直面明月，让月光来倒回泪水，泪眼模糊，记忆也模糊，关于那个混蛋，她已经记不清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