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淮西故人
随着刘福通的军队撤走，征战多日的益都终于恢复了些许平静。 一间残旧的小酒馆内，两个年轻人坐在一张矮脚桌子旁，一边慢慢吃着东西，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士兵。 “你走的时候和我meimei说啥了？”慕容正往下压了压竹笠：“她警告我离你远点，说你不是好东西！” 上官云喝着茶：“你不带她出来，她就把气撒我身上。” “还有呢？” “她还问我什么是带鱼？” 慕容正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说点啥不好，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和她说啦？” “怎么会？”上官云道：“我告诉她，带鱼是一种特别漂亮的鱼，特别珍贵，特别好看！” “这你也说得出口？” 上官云笑了：“可是，你妹信了！” 慕容正放下水杯：“你等着吧，等她弄明白什么回事会弄死你的！” 上官云笑着不说话，眼睛却看着街上列队走过的士兵：“察罕帖木儿一走，田丰和王世成的野心就暴露出来，蒙古士兵很少，大多数都是他的私兵！” “还有不少江湖人！”慕容正道：“还有一些强盗山贼之类的，想趁这个机会捞一笔。” “田丰和王世成想干什么？他不是已经归顺了察罕帖木儿了吗？这个时候招募私兵，真是找死！” 慕容正心里知道，田丰和王世成这另外的打算，他们和察罕帖木儿就差撕破脸皮了。 跑堂的伙计过来添水，二人很有默契的不再说话。等到伙计走开，慕容正才说：“察罕帖木儿想让山东得到稳定，就必须借助田丰和王世成的力量，如果这两个人尾大不掉，迟早有一天会被察罕帖木儿除掉。今天咱们见到的那些铁甲侍卫，都是百战士卒，什么来头！” “那是察罕帖木儿贴身护卫，听说都是百战的士卒，沙场精锐。” “有这样的护卫要动手很难呀！”慕容正道：“得好好商量商量对策，要想万无一失，就得算无遗策！” “嗯。”上官云低下头：“有人盯上咱们了。” 慕容正没有任何反应，声音却压的很低：“看到了，人数不少。” 上官云道：“要打吗？以咱俩的身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这太招摇了。”慕容正在桌子上扔下一角碎银子：“走！” 二人离开小酒馆，走了一段路，便转身进了一个小巷子。后方果然跟上七八个人，随着二人一同向小巷中走去。 进了小巷，慕容正和上官云并肩而立，看着眼前跟踪者。双方站着不动，一言不发。 为了方便混入，慕容正和上官云只是一身江湖人打扮，带着斗笠蒙着面，兵器藏在衣服之中。那七八个汉子普通打扮，此刻却将手悄悄的伸入衣服之中。 后面有声响，转头，后面又来了五六个人，将慕容正和上官云围在中间。 “现在要动手吗？” “看看再说！” 后面的人群中，一个年轻汉子冷声道：“你们是哪一路的？” “你见过长我这样的蒙古人吗？”上官云道：“年纪轻轻的眼神还不好？” “二位，报个名号，若是敌非友，自会刀剑相向，若是友非敌，大家各走一方。” 上官云道：“我们是路过的江湖人，你们又是哪一路的？” 年轻汉子道：“宝家山上冲天火，万里长河倒入海。” 二人听得出这是江湖黑话。 慕容正道：“原来是红巾义士啊，是哪一路的？刘福通？还是……” “与二位无关！”年轻汉子道：“我们的人已经盯了你们一天了，你们不是田丰和王世成的人，若你们不想招惹是非，请速速离开吧！” 上官云横着眼：“我要是不呢？” 慕容正道：“不要生事！” 上官云将手从衣服中伸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这些人，我还没放在眼里！” 慕容正摇了摇头：“这些人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只怕也是别处派来的探子，这个时候起冲突，一旦暴露就会有很多麻烦。” 上官云不说话了。 慕容正道：“各位，不管你们来自什么地方，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二人也只是路过此地，我们的行程也和你们无关。你们跟踪我们，我们也早就发现了，若非顾及到江湖道义，我这位兄弟早就动手了！” 年轻汉子挥了挥手，跟前的汉子也都将手放在显眼的地方。年轻汉子道：“既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吧。” 慕容正看着那个汉子，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后会有期！” 那群人很快便消失在巷子里。 上官云道：“我看你对这些人很感兴趣，要不要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好！”慕容正看着上官云：“想吃什么，我去买，正好我也有些饿。” 上官云一边走，一边说道：“刚刚路过看有个卖烤饼子的地方不错，给我买两张就行。”说着上官云脚下一点亲轻轻的跃上跟前的围墙，在一跳边又跳到旁边的房顶上，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等到天色擦黑，上官云才回到二人约定的地方。 慕容正递过去一个油纸包，上官云接过，打开纸包，里面有两张烤的金黄的饼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跟着那几个人，看了看他们的落脚点。” “怎么样？” 上官云一边吃一边说：“那几个人也挺贼的，怕被别人跟踪，七拐八拐分头行动！我跟了他们好久，发现他们在城西的一个院子里会和……这饼子做的不错，还卷了rou……人挺多的，大概有二十来个！” 慕容正道：“益都这水越来越混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 上官云道：“我看到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吩咐手下做事的时候，准备了一些兵器，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刘福通的手下，来杀田丰和王世成的？” “现在还不确定，晚上我们去看看！” “你想浑水摸鱼？” “我总觉得那个年轻人有些眼熟，说不定在哪见过？” “你还能在哪儿见过？”上官云吃完了饼子，拍着手上的残渣：“估计也是在天门山见过！” 慕容正眼神一亮：“原来如此，我想起他是谁来了！” “你还真认识啊！” “认识！太认识了！” 天黑之后，月上中天。二人来到一处院子外，在确定周围没有人看到的情况后，纵身一跃，借力在树枝上一登便轻轻的落在房顶上。 屋子里，一群人围在一张桌上，桌子上展开一张地图。 “这里是田丰的营帐，王世成的在这边。”年轻汉子指着地图上的地方：“今天晚上我们分兵两路，悄悄潜伏进去，只要杀了这二人，然后趁乱逃出来，还在这个地方会合！” “是！” “文统领，属下今天打探到一个情报。” “说！” “田丰这两日正在招集一些武艺高强的人，说是要组建一支卫队，但是手下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年轻汉子思索一番：“是有些奇怪，平白无故的要召集一些武艺高强的人，肯定别有所图！” “会不会是怕死？” “有可能。但又有些不像。若他跟前有这些武功高强的人保护着，那我们的行动可能会出现波折。情况属实吗？” “已经查证了，确实属实！” 忽然，一个很突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知道怎么回事！” “谁？”众人立刻警觉起来，各自将兵器拿出。 门被推开，慕容正和上官云走了进来。 “你们是今天那两个人？” “正是！”慕容正道：“文大哥，可还认得在下？” 那个文统领皱了皱眉，努力思索了很久，也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眼前的年轻人：“你是……” “文大哥可还记得十年前在天门山，解剑碑下的小道士” “小道士？”年轻汉子想了一会儿，忽然惊声问道：“你是慕容兄弟！” “正是！” 原来，这个年轻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随常遇春在天门山刺杀波蓝台的文泰！ 文泰笑道：“一晃眼过了这么多年，慕容兄弟长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文大哥也越发康健了！”慕容正问道：“对了，常大哥怎么样啊？” 文泰哈哈大笑：“常大哥还怕你把他给忘了呢，经常在嘴边提起你。放心，常大哥现在好的很！” 慕容正道：“改天一定去，好好拜见他。” “常大哥现在在定远！”文泰道：“他现在是吴国公麾下的大将，因为军情紧急，不能离开！” “吴国公？”慕容正一愣，这才记起朱元璋这个时候已经被小明王封为了中书省平章事，赐爵吴国公。 倒是上官云有这意外：“朱元璋？” 文泰点点头：“那年从天门山下来后不久，常大哥就带着我们投奔了和州的红巾军，就是当年的吴国公，常大哥有勇有谋，能争善战，多年来立功无数，身为吴国公倚重！经常说起慕容兄弟，说没有慕容兄弟的提点，哪有他的今日？” 慕容正有些惭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常大哥本领过人，出人头地也是早晚的事。” 文泰道：“慕容兄弟不要谦虚，这件事情结束，一会儿去定远，常大哥特别挂念你！” “一定一定，对了。”慕容正道：“文大哥，你们是不是来杀田丰和王世成的？” 文泰点点头：“这两个狗贼助纣为虐，趁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先除掉他们。我等他们把山东一带的势力凝结起来，明王这边处境堪忧啊！” 慕容正道：“文大哥可否暂缓行动，我这边有个计划，想说给你听听！” “什么计划？” 慕容正道：“刚刚不是说到，田丰和王世成正在召集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吗？” “嗯！不知道意欲何为？” “我的这位朋友。”慕容正指指上官云上官云：“他打听了一切消息！” 文泰朝上官云拱拱手，当是见礼。上官云眼皮都没抬一下！弄的慕容正有些尴尬。 “田丰和王世成对察罕帖木儿特别不满！”慕容正接着说道：“他们打算在明天劫持察罕帖木儿，逼迫元军退出山东！” 文泰吃了一惊：“他们之间不和？还有这种事！” 上官云淡淡说道：“我亲耳听到的，田丰认为察罕帖木儿不看重自己，所以打算在山东自立为王！” “兄弟好本事！”文泰听出来了，上官云这是在告诉他，自己亲自潜入营地，然后又毫发无伤的将消息带了出来。 “所以，明天晚上才是好机会。”慕容正道：“你们做你们的，我们做我们的！” 文泰愣了一下：“慕容兄弟难道是要……” “察罕帖木儿！” 文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正和上官云。这两个人，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啊！ 诚如这二人所言，如果杀了察罕帖木儿，那真的是一件泼天大功，至于田丰和王世成二人，那就是浮云！ 至于如何安排，文泰决定听听慕容正的。 “这位慕容兄弟，乃是常大将军至交好友。”文泰向手下介绍：“是真行动我们全听慕容兄弟的，不得异议！” “是！” 慕容正说道：“文大哥，这不太好吧！” “无妨，慕容兄弟尽管安排便是。” 慕容正想了想，点头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原定今天凌晨。” 慕容正说道：“如果各位兄弟信得过在下，那么就推迟行动日期，既然我们要动手，那就做一票大的，如何？” 文泰回头看看几个手下，见他们眼中人存有疑虑，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听慕容公子安排。”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慕容正说道：“明天晚上，田丰，王世成会宴请察罕帖木儿。一旦他们到达预定地点，那么肯定护卫重重，极难下手，因此我们首先要混进预定地点之内，我的这位兄弟极有本事，可以做到。” 文泰及手下向上官云抱拳。 上官云难得回应了一下。 “不过在察罕帖木儿身边却有一个人非常麻烦！” “谁？” 慕容正沉声说道：“王保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