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触不到的救命毫毛

    “该死的猢狲，你知道自己意气用事了么？！”声音便是观世音菩萨的声音。

    菩萨不显真身，自是借用他人躯壳。大圣霎时间泪飞如雨。

    “知道，知道！恳请菩萨指点迷津，救我！还我仙胎，我也好救回师尊。”他涕泪俱下，悲催可怜。

    “住嘴！你可知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除了自己，谁也救不得你。”

    “菩萨，弟子真心知错，甘愿认罚。就算佛祖要夺我金身，把我贬入九幽，我也绝不会有一句怨言！但是金蝉子何辜，竟然要他为我所累？他对我恩同再造，我百死不能回报！惟今所愿，只求金蝉子去而复返死而复生。只是这里广袤缥缈，人海茫茫，我神技尽失，一点法术也没有，找不来一个有道之人问路，如此如何找得回师父他老人家？”

    菩萨幽然说道：

    “燃灯道人的辈袋是绝佳好物，你要在这里面好生悔过。要是你能放下焦躁之心，所愿自会得偿。”

    大圣哭出一口长气：

    “悟空今日再也不敢夹杂私心！万望大慈大悲的菩萨代为转告佛祖，悟空已知愧对师尊。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悟空投入辈袋穿越三百年，诚心诚意，只要换得师父归来。此计万死亦不能辞！”

    “我看你还有一片孝心，今番再赠你三根救命毫毛。你需谨记不可滥用，省得危难临头谁也救你不得。”

    菩萨两手空空，却捻指作势，那动作如同真的从净瓶中取出来柳枝，轻轻地一扬手，虚空中陡现三滴晶莹的滴露，直飞向大圣后脑。大圣一时间精神振作，伸手摸上后脑壳，然却并没有发觉头发里多了什么。昔日西天取经，菩萨给来救命毫毛的时候，后脑壳瞬间就多了三根硬茬。今日的三根毫毛在哪呢？怎么摸不到？！莫非沦落之后，就连大慈大悲的菩萨也要戏谑自己？！疑惑地看一眼菩萨，却见菩萨点点头，露出笑意说道：

    “天道失序，万端此消彼长，我唯余一身残影，见你是我最后一念……”

    什么天道失序？！为何眼前菩萨只是残影？！大圣激灵灵地，脱口而出问道：

    “溪谷县安抚邪灵的老法师……”

    话还没有说出来完，菩萨却如袅袅散去的清风，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有人在大圣后背轻轻拍了一拍。大圣激灵灵回头看，发现竟是疯婆子。疯婆子缓缓直起腰身，没有一点佝偻，脚也不瘸，原先不合体的帽子看着也刚好合适。淡淡一笑，分明和善安然中年妇人。大圣心里装着菩萨，不信菩萨已去，转身看看菩萨消逝的方向，回过头面对中年妇人又摸后脑壳，仍旧感觉不出后脑壳有了三根硬茬。

    中年妇人指指一匹马，又指指远方。大圣点点头，蹑手蹑脚走近那匹马，把中年妇人扶上去，牵马走出伶队。

    寂夜无声。美艳的女伶掀开车驾门帘，在氤氲中探头探脑，感觉四处无人就掩着鼻子款步下车，手里提着溺桶，走出十来步后倾倒秽物。回头时一片白雾茫茫，所有车驾疾驰着远离自己而去。她焦急地呼喊，在后面急追。车队对她的呼喊声充耳不闻。她屡屡看似赶上车队，却又总是够不着，彼此隔着几丈远。车驾若隐若现。

    大圣毫无察知女伶眼中的诡异一幕。他也在奔跑。因为驮着中年妇人的马匹突然疾驰起来，他要追上去问清心里的疑惑。远离了先前的露宿地，月光变得明媚，笼罩一片废墟。铁壹宁说过附近有一个荒废的城隍庙，看样子应该是这个地方。其间有条崩塌了的长廊，背光处一片漆黑。马匹径直奔向城隍庙。大圣急追上前，却已无法寻见。但与美艳女伶迎头碰上。

    “怎么是你？！”大圣觉得奇怪。

    “他……他们……人呢？！”女伶气喘吁吁反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明明看见车队朝着这里来了。他们人呢？！车驾呢？！还有和你绑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呢？”

    追赶中年妇女的时候几时有车队了，然而大圣感觉就算出现更诡异的情形也是情理之中。

    “你看见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对我不怀好意，我要趁早逃离！那个女人骑马，跑得比我快，在这儿就跑没了影子。”大圣答得简扼。

    远方露营地里的篝火已经熄灭，看不见了。目下唯余月光，唯余旷野，唯余城隍庙的断壁颓垣。

    女伶端看大圣，断定是个人畜无害的品种。

    “我叫杜翡梅！”

    “嗯。”大圣望望天上，手指捏捏放放，浑不自然，心里蹦蹦蹦地跳。

    杜翡梅身着高长红裙，腰系长带，赤裸肩胛，宽衣大袖的衫襦洁白似雪。头发浓密乌黑，流云髻梳得慵懒。

    “小公子莫非真的是居住在望里十路的孙公子？”

    爱信不信，大圣强作镇定，望向夜空，一副没听见旁人说话的样子。

    杜翡梅笑话道：

    “你倒是羞涩！似乎秀色可餐的是你，而不是我！”

    大圣好像没听见，自说自话：

    “你看天上，繁星点点，可我就是找不到北斗七星，它们能躲在哪呢？”

    在杜翡梅的印象里面，北斗七星是很久远的故事。

    “莫非你在寻找像勺子一样挂着的七颗星星？”

    “对啊！这般好的夜晚，北斗七星不应难寻。应该很容易就能看见。”

    “你是真的不知道么？！那七颗星星曾在三百年前的某个夜晚突然间黯淡下来，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传说中的存在，不可能再见到！就算是孙公子也不可以呦！”

    原来天上早已没有了北斗七星！大圣望着深空。北斗七星本是天行健，为何一昔有失？！如此是否与菩萨口中的天道失序有关？！忽而又想此女口吻平常泛然，看来经历那么多年，天底下的凡人对没有北斗七星已经习以为常。

    “刚刚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大圣歉然一笑。

    “我叫杜翡梅！”

    “翡梅姑娘，我叫孙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