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互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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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小如微尘般的雨屑在空中肆意飘散起舞，如一个个精灵般在苍翠欲滴的树叶间轻罗曼摇，由于是下雨的缘故，一直显得鬼气森森的迷雾散去了不少，半遮半露地显现出这片树林羞涩的一面，这幅景色放在平日里倒是不错的画面，只是在林三看来除了厌恶没有别的感受。 红茶微烫，林三手里捧着一只烤漆的黑色马克杯，此时坐在二楼的阳台边上，藤椅轻摇，发出咯吱咯吱的节奏，暴露了弥漫在此间的无聊以及烦躁的气氛。 红茶的味道，对于现在的林三来说只是画饼充饥，喝不到嘴里的红茶，为的只不过是手心传来的温暖和萦绕在鼻尖的红茶香气而已，真正喝茶的人还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蕾娜，两人一时间都望着窗外的雨丝发呆。 注视着林三略带烦躁的表情，蕾娜轻轻放下手中的瓷杯。 “你不喜欢下雨吗？” 林三微微一愣，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里除了蕾娜和自己，已经没人会和自己说话了，但是…… 依旧有些不适应啊，蕾娜的性格最近变化太大了，和以前的木讷相比，现在的蕾娜，如果把她丢进玩家群里，除了那双精灵特有的耳朵外，几乎已经很难分辨出她与正常玩家的区别了。 就仿佛换了一个性格一样，变得更加真实，更加……像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 一把扯过一张新的羊皮纸，林三随意至极的勾画了几句。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药剂的研制进度被拖慢了这点让我很不爽。 “了解，但是目前没有可靠的解决办法，除非你愿意让我在这里直接进行药剂配置的工作。” 那我们恐怕明天就得睡树林里了。 林三毫不客气的吐槽了一次。 今天，实验室又爆了，结果还倒霉的遇上了梅雨季，雨天的模式下，蕾娜是没办法开工维修的，因此药剂配置的工作也不得不暂时搁置，林三也不得不等这个讨厌的梅雨季过去。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也幸亏了这几场连绵烦人的春雨，艾恩葛朗特的气温终于不是那么难熬了，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发情的季节，虽然前线的攻略组不至于像发情的野兽一样嗷嗷叫着冲进迷宫区把楼层BOSS大卸八块，但气温和季节对攻略的帮助的确有着正面的意义。 不过…… 现在的情况恐怕与林三预想的有些不一样，毕竟某人已经被关了三个多月，逃出地牢后又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与外界联络过了，自然，也不知道在56层的攻略结束后，攻略组可没有继续进行57层的探索，而是暂缓攻略的进度，扭转方向，开始对底层区域进行地毯式的‘清扫’活动。 真无聊啊。 林三对着窗外的雨丝呲牙咧嘴，但最后也只能郁郁地坐回藤椅上，百无聊赖的听着蕾娜用死板的音色读着那些阿尔戈在书房里留下的细碎情报。 也只有现在闲下来之后，林三才发现一个可笑的事实——现在的他除了辅助蕾娜配置药剂工作之外，竟然无事可做。 真的得尽快解决眼睛的问题了啊，不能再这么让那些红名继续猖狂下去了。 可是……想到已经快要消耗殆尽的药材存量，林三就感觉脑袋好疼。 得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也就只能试试一些‘特别’的后门程序了，当然，那是最后逼不得已的手段，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很老实，希望不会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林三默默捏紧手中的鹅毛笔，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 …… 五天后。 咔嚓…… 蕾娜呆呆的望着管壁已经出现一丝裂纹的玻璃试管，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扭头把这支失败品丢进一旁的处理柜里。 明明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了，可是功败垂成，已经卡在这一步足足两天了，一共接连8次实验失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又失败了吗？ 林三举着一张羊皮纸，上面还标注了各种注意事项和实验时的细节，可谓是全程指导，再怎么说，林三想要恢复原状的期望现在全部都在‘芳香药引’上。 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没必要这么硬撑。 蕾娜瞥了一眼林三递过来的那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几个潦草的字迹看起来让她有些不自在。 “虽然我很想说一句谢谢，但是老板，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关心药材存货的储量，这已经是手头最后一批药材了。” 我说了，别用那种白痴的称呼叫我，感觉怪怪的。 林三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最后只得把鹅毛笔重新放回原位。 “可是我和老板你现在的关系，难道不就是学徒和老板的关系吗？我去过很多冒险者经营的店铺，他们的关系就像你我现在一样。” 问题是你是冒险者吗？我们又不是那些杂货铺子，再说谁会来这种鬼地方买东西啊。 林三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拍了拍手中的羊皮纸，还在冒险者三个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圈。 蕾娜低头仔细看了那张羊皮纸，片刻后，仰起头定定望着林三，很是认真的一字一顿回答道。 “……如果，排除掉种族和信仰区别，我认为我现在和你们冒险者，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林三的身体微微一滞，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如何反驳蕾娜的话。 而蕾娜这边已经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林三身边，大有不问清楚就不罢休的架势。 “那么，老板，请告诉我，我和冒险者，或者说我们和冒险者‘真正’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呢？” 林三面无表情的‘看’了蕾娜一眼，刷刷几笔就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现在问出的这个问题，其实就已经把你和‘你们’区分开来了，至少你的同族以及你在城镇里见到的那些居民绝对不会考虑和提出这种问题，你会思考，而不是盲目的接受，这就是你和他们最大的不同。 蕾娜望着羊皮纸上的一大段话，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另外…… 林三轻轻敲了敲桌脚，把蕾娜分散的思绪重新拉回来，示意她继续看着。 只见蕾娜像只小猫咪一样凑过来，整个人静静趴在桌子边上看着林三在羊皮纸上一笔一划写出的字符。 关于你和冒险者的区别，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世，遮掉你的耳朵后，我说不定真的会把你当成一个冒险者，当然，我指的是，你在行为举止和知识的普及程度上已经和冒险者没有区别了。 “老板，你指的我脑袋里多出来的那些知识？” 对，即使这些知识只是填鸭式的一股脑塞进你的脑子里，你只能做到照本宣科，却无法理解，这，才是你与冒险者的一个区别。 “难道还有别的区别吗？” 另外还有一个，但是你不需要知道，或许等到未来的哪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当然，或许永远不会有机会。 林三在心底默默加了一句。 “是嘛，好的，那我会老实等待下去的。” 蕾娜负手在后，这一动作不经意间凸显出她那无比成熟的身材曲线，只是脸上却是露出一副很是小孩子气的表情，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居然把话当真了。 林三静静品味着蕾娜的这些问话，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的情绪。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些奇怪吗？ “嗯？” 仔细看了看林三递过来的纸条，蕾娜歪了歪脑袋。 “或许……有一点吧，自从和老板你的契约解除之后，我就感觉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虽然刚开始很不适应，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 林三扭头，眼睛上的那块黑布微微皱起，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挥了挥手，示意蕾娜继续配药。 “不过，老板，这几天闲暇之余也在想一个问题想了很久，但最后觉得你亲自说出来的比较靠谱，那么，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回答呢？” “？” 林三斜眼瞪着蕾娜，用鹅毛笔轻轻挠了挠发梢，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蕾娜见他这副模样，很是老实地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哪怕某人现在跟个瞎子一样啥都看不见。 “其实我很清楚，我对于您的价值，只价值一支‘芳香药引’而已，一旦您视力恢复之后，我恐怕对您而言就不再是那么重要啦，特别是无论实力还是配置药剂的水平，您都远远凌驾于我之上，比起一个只会浪费大量药剂材料的笨拙学徒，我反复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值得。” 不知为何，蕾娜朝林三鞠了一躬，林三虽然看不见，心里却明白蕾娜这是在向自己表达她对自己的谢意。 “那么，接下来剩下的药剂储量还足够我进行5次实验，在成功和失败两个必然结果下，我想问，如果我成功配置出了药剂，您，将会如何处置我呢？我和您的契约，已经解除了。” 说完这段话，蕾娜向后退了一步，站在这间空荡荡的实验室里，脸色恬淡而宁静，无比老实又自然地等待林三对自己的处置。 而反观林三，沉默片刻之后，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后就朝蕾娜抖了抖那张羊皮纸，好让她看清楚上面写的字，脸上表情很扭曲。 这就是你赖上我的理由？！ “是的。” 所以你这几天才开始用老板的称呼叫我？ “是的，我觉得这种关系更适合我们，虽然我的成功率恐怕连学徒都算不上。” 林三不禁扶额，他没有急着给蕾娜回复，事实上他自个儿脑袋里都是一坨浆糊。 蕾娜这家伙的花花肠子啥时候这么多了？ 如果不是两人从三层开始就一直相依为伴，林三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当初自己从底层一路带上来的，难道中间换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蕾娜的改变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很久以前她也是喜欢缠着自己问这么些白痴无比的问题，或许……这次系统崩溃导致的契约解除就是所谓的厚积薄发？ “你们冒险者之前普遍流通的是一种叫做柯尔的货币，虽然你很早之前说过是从怪物身上爆出来的，但遗憾的是我仔细搜查了好几遍也无法找到您所说的柯尔货币，所以，一旦失去了您的庇护，我恐怕想要继续停留在高层会有些困难，而且我原本的部族已经彻底将我流放了，我没办法找到一个能容纳我的地方。” 你可以去找别的玩家，或者自己去更高的地方看看，那里或许会有冒险者会接纳你，跟着我，你不方便，我也不方便，像我一样被迫选择……去杀戮，你愿意？ 杀戮两个字，林三写的很重，甚至蕾娜都能闻到空气中忽然飘起的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但是她的表情依然淡淡的，没有丝毫波澜。 “您说的，我确实考虑过，但是……我依然觉得呆在你的身边，是我本身的意思。” 理由？ 林三特地在这两个字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希望蕾娜这次能给他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而不是像她当初跟随自己的理由一样，只是系统的指示而已。 可是…… 蕾娜摇了摇头。 “抱歉，恐怕这次，我依然不能给老板您一个满意的答案了，因为……这就是我的选择，我所希望的。” 闻言，林三眼睛上的那块黑布再度变得皱巴巴的，显然，蕾娜如此耿直甚至是倔强的回答明显不能让林三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