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贝果和电影《织虹》下

    和庄予以往的电影一样,《织虹》亦是个哀伤到令人心疼的故事：一年四季阴雨连绵的小城里，生活着徐霓和弟弟徐雨，父母的车祸意外身亡使jiejie徐虹过早背负起生活的重担。【】

    徐霓早上5点起床，推个小车买早点；白天在一间写字楼做清洁工；晚上回来后还要在一家大排档做小时工。后来,徐雨考上了本市的大学,进入了一个以前他从前不知道的世界,新朋友们影响着他，球鞋要四位数一双的，背包非某个运动品牌不要,电脑手机加起来近两万元……徐霓渐渐疲于应对弟弟的各种要求而越发拼命工作，直到累倒在写字楼里——

    在写字楼工作的律师楚默恰巧经过，把徐霓送进了医院。事后,徐霓执意把不多的医药费还给他，并且连续一个月，每天早上坚持给他送一份早餐。楚默对这个面容清丽却倔强无比的女孩产生好感。此时，徐雨却出了大事，他竟然不知不觉中染上毒瘾——刚开始只是在朋友的怂恿下，少量地抽着玩，可意识到时，已然成瘾。

    徐雨每一次犯毒瘾，徐霓都陪在他身边，心痛不已，却又束手无策。不忍心把弟弟送到戒毒所，所以只能像填补无底洞一样支付买毒品的钱。徐霓最终答应做本市最大毒枭老七的情妇，讽刺的是，徐霓的唯一条件，就是要老七帮徐雨戒掉毒品。楚默知道事情逶迤后质问徐霓为什么不寻求他的帮助，可是他不知道，徐霓是多么想和他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堂堂正正地相爱。

    老七为了用徐雨拴住徐霓，表面派专家给徐雨戒毒，背地里却给他注射新型毒品。等到徐霓偶然发现端倪时，徐雨的身体脏器已经全部坏掉。为了不再连累jiejie，徐雨在一个雨夜选择割腕自杀。

    徐雨自杀后不久，楚默也意外失明，惶惶不可终日的徐霓想要和自己心中的罪魁祸首老七，以煤气自杀的方式同归于尽——老七如计划中喝下了她下了安眠药的酒——可是由于老七的身体有抗药性，并没有立即昏迷，而是被一通手下打来的电话叫走。之后，老七再没有回来。那晚，他的场子里发生械斗，在现场的混乱中，老七由于安眠药的作用反应过慢，挨了一刀，伤及大动脉，送往医院的途中就咽了气。他临终的遗言是：把自己的角膜给楚默。

    老七死后，徐霓发现自己怀孕了。复明后楚默来找她，恳求让他照顾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徐霓拒绝了，也没有把角膜的真相告诉他，楚默黯然离去。

    后来，徐霓将徐雨和老七的骨灰安置在一所墓园中。几个月后，她独自一人去扫墓，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对着墓碑下埋葬的逝者絮絮叨叨。而她的背后，是一道在这个阴雨不绝的城市难得一见的彩虹。

    通宵读完剧本，陆景白揉了揉眼睛。这部电影，完全是以徐霓的视角拍摄，最终的结局，也只围绕徐霓一人而已。因此，观众对剧中人物的看法，是从徐霓的角度出发的，能否使一个角色在这样的前提下真正丰满立体起来，完全取决于演员的演技。

    “喂，庄导演么？我是陆景白，我愿意——接受徐雨这个角色。”陆景白在电话中说道。没错，庄予想让她演的角色，是徐霓的弟弟，徐雨。

    不久之后，庄予又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andy，是我，doris，你那个剧本实在太棒了，但是——我真的能演好女主角吗？”董笙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透着丝丝不安。

    “doris，你是我钦点的女主角，你要是演不好，世上就没人能够演好了。”庄予不吝赞美。从前读ucla的时候，董笙几乎是学校华人圈子里的女神。在一群非富即贵的留学生中，出身电影世家的庄予就显得不够看了。当董笙一口答应做自己毕业作品的女主角，他高兴地差点从金门大桥上跳下去裸泳。

    阴差阳错，他们终究又进入了同一个圈子。直到现在，庄予见过的女明星多如过江之鲫，对于董笙，他依旧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董笙满意地挂掉电话，哪里有半分适才那娇弱不安的样子。庄予这个人……说来好笑，她在美国时的男朋友是和庄予同就读于导演系，那个头脑空空的富二代最嫉妒的人就是在电影方面颇具天赋的庄予。临到毕业，男朋友让她假意答应庄予的要求参与拍摄，赏他个甜枣。之后，他会想办法把庄予的毕业作品偷换成黄片，在毕业展上给他送上一份大礼，令他名声扫地。

    董笙正处于爱玩爱刺激的年龄，无所谓地耸肩答应了。只是最后关头，董笙用富二代电脑时发现，他想要替换用的黄片竟然是自己与他的sex录像，当然，里面没出现富二代的任何正脸，只有背部镜头，倒是她，被拍的三点全露表情yin靡。气的她和富二代火速分手，富二代的那点不够看的小手段也因害怕暴露没有实施。

    整件闹剧庄予毫不知情，反而占了便宜，不仅逃过一劫，那部拍摄了自己心中女神的毕业作品凭借激情与热情，赢得了教授们的一致好评，最后庄予甚至以荣誉毕业生的身份发表演讲。

    现在呢，风水轮流转，轮到她用庄予的时候了——堆积的烂片作品，不入流代言，多多少少的负面新闻……董笙最近走背字的厉害，需要一个可以充分展露演技且惹人同情的角色，正好，庄予的新片《织虹》的女主角，符合她全部的设定要求。

    今天是开机仪式，陆景白一大早起来，选择了一件宽松的男式白衬衣和卡其色长裤，里面特意套上了刚刚买回的束胸——虽然她的那个部位真的没什么好束的。现在，她长年染黑色头发，带黑色隐形，呈现在镜子里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个子少年，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少年隐隐露出的锁骨，被衣物半掩的手腕、脚踝和腰肢，是多么精致纤细。

    顺道去“marry蜜”买了一袋子罂粟籽贝果面包，打算送给庄予。

    陆景白以为大牌导演如庄予的开机仪式，一定是热闹非凡的。至少应各路记者俱全，一明一灭不停的闪关灯，供猪头，拜祖师爷等等。实际上是，陆景白抵达现场算比较早的，本就不多的记者席位还有大半是空的，而庄予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听说，隔壁牧可导演同时在举行开机仪式，人家那个，可是投资过亿，大牌云集的大制作，所以记者们……”工作人员偷偷告诉景白。

    牧可导演，公认的国内年轻导演的领军人物。同样出自电影世家的他和庄予可以说是天生的死对头，庄予玩小众文艺时，他偏偏走平民大众路线；庄予拍起暗黑阴郁系题材，他非要整出爆笑无厘头来。每每还总在票房上完胜庄予，如果说庄予受到了学院派专业人士的肯定的话，牧可就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名导。可自从林静莹主演他的片子获得一尊柏林小金熊后，牧可无论在演员号召力，还是票房号召力上均稳压庄予一头。

    同天举行开机仪式不算什么，最令庄予生气的是早早到来的董笙也抽空跑去向牧可献殷勤。

    陆景白把那袋面包扔到闷闷不乐的庄予的怀里，“庄导，面包会有的，女人也会有的。”

    庄予一副听小孩说大人话的样子看着陆景白，不由失笑。他在知慕少艾的年纪里遇见董笙，因此无论怎样，在他心中，董笙都是最初的模样。估计，终其一生，他也无法斩断这莫名的迷恋。只是，在电影的世界里，他不是庄予，而是庄导演，自己这样感情用事，还要个孩子开导，实在是难看。

    庄予释然地笑了笑，伸手打了陆景白后脑勺一下，玩笑道，“小孩子净胡说八道。”

    董笙正好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咬了咬下唇，故作轻松地问，“你们在聊什么？”她倒不是嫉妒，而是电影里，导演另有偏爱的演员可大不妙，尽管是新人，也有可能抢走主演的风头。

    “没什么，笙姐，我给导演带了点面包。”陆景白笑嘻嘻地回答。

    笙姐……董笙昨天刚去做了微波紧致的脸皮有些抽搐，这臭小孩是故意的吗？她们明明出现在过同一个广告甄选会上，还当过竞争对手，现在叫自己jiejie，是暗示自己老了吗……别乱攀亲啊，小鬼……董笙努力挤出了个微笑，“还是叫我董笙吧，听说，你是演我弟弟？”董笙着重加强了“弟弟”两个字，明显在强调对方半男不女。

    “是啊，所以从现在起，我能否叫您jiejie，先习惯一下？我这种刚入行的，入戏可能比较困难，好害怕给大家带来麻烦。”陆景白一脸担心忧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惴惴不安的小菜鸟。

    “不要担心，我会在现钞好好’指导你的。”董笙轻声慢语，像个知心大jiejie似的。

    “doris，你要吃面包么？景白带来的，罂粟籽的贝果，做出这个的师傅一定是个天才。”庄予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波澜暗涌、刀光剑影，早就一颗红心扑向面包了。

    你要是把对面包的热情用到电影上，估计早领先牧可好几个马身了。难得陆景白和董笙心里在想差不多的事情。

    “不了，andy，你知道，女演员不可以吃下过多碳水化合物的，我想以最好的状态出演你的电影。”言罢，意有所指的看向也拿起一个贝果的陆景白，“真羡慕你们学生，可以随便吃喜欢的东西，哎。”董笙忧愁地叹了口气。

    “随着年纪的增长，新陈代谢确实会变慢诶，确实挺可怜的。”陆景白同情道。

    ……

    路过的工作人员偶尔漏听见几句，捂着小心肝感叹一下女演员的可怕——话里藏刀，不放过每一个奚落对方的机会，偏偏表情还要和颜悦色，如沐春风。董笙在圈子里浸yin多年，战斗力自然破表，连初入行据说还是学生妹的陆景白也字字珠玑不可小觑。再扭头看一下对眼前的你来我往毫无知觉愉快地享受着贝果的导演大人，又想想隔壁开机仪式的热火朝天景象——这个电影拍摄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啊？众人烦恼地哀叹。

    记者总共懒洋洋的小猫三两只，大多数问题是针对庄予和董笙的，少数的抛给饰演老七的型男罗建晨，和饰演楚默的斯文小生严明。陆景白坐在最边角的位置，和一众主创人员一起当壁花。董笙全程回答大方得体，笑靥如花，既状似无意间高捧了庄予，又不留痕迹地赞美了自己的演技，谋杀了不少记者的菲林。

    “请问饰演徐雨的演员，还是高中生对吗？”一个女记者问道。

    陆景白正在把头扭到一边偷偷打着哈欠，冷不防地被点名迎接众人的视线吓了一跳，迅速合上嘴转过脸露齿一笑，一系列动作瞬间完成。

    “对，我是宝舞音乐学院的学生，这次能够出演庄予——这么才华出众的导演的电影，倍感荣幸，我一定会努、努力，不辜负他的期望，也要向我尊敬的董笙jiejie学习……”陆景白貌似激动到有点磕绊地发表着感言，期间，好像还由于句子太过绕口而咬到舌头一下，让记者团失笑不已，均以为这孩子一定事先很辛苦地背下了稿子，就等着这一刻呢。

    尤其是女记者们，笑的心花怒放，觉得这个笑容羞涩闪亮、面嫩脸红的小弟弟实在是太可爱了。

    当然，这是陆景白装出来的。刚入行的新人给大家留下八面玲珑的印象并不是件好事，相反，这样生涩害羞的形象容易获得人们的好感。这些都是她上辈子用血泪换来的经验，所谓演员，在面对公众视线的那一刻起，演技就必须开始启动了。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是精心安排好的剧本和台词。只不过，在这个与公众视线对峙的小舞台之上，导演、编剧和演员，唯她一人而已。

    不问寒暑，不论晴雨，不畏人言，一个人，孤独地，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