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召见
“……那尉迟将军在狱中幡然醒悟，主动呈上请愿书，愿革去官职，举家迁徙到北边边疆去，重新从个小兵做起，为咱们大唐戍边呢。” 这说书人很快的说到了重点，在一片啧啧称奇声中，于梁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毕竟，这主意本来就是他出的不是？ 在官场上，以退为进本来就是常用的法子，死伤这么多人，尉迟威的官职是肯定保不住的，与其让皇上下诏将他贬为庶民，还不如主动请辞落个好名声，更何况，这全家迁移到边疆去也是一着妙棋。 以尉迟威在边军的影响力，只要他人在，那么他麾下那些嫡系将领便能抱团，就算丢了官职影响也有限，那么宁王想接手他的军队便困难重重，这便是皇上想要看到的结果……只要这只军队不被宁王的人掌控着，一切都好说。 于梁甚至能够预料到，尉迟威在这个什么请愿书上肯定也推荐了接替自己职位的人选，必定是他麾下资历服众的忠实将领，而皇上也会批准这个人选……抢在宁王反对之前将这事板上钉钉。 他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趣，转身离开了喧哗的人群中，对于已经知道结局的事，于梁自然不会再浪费自己的时间。 重新回到了鸿胪寺，于梁巡视了这些被自己夹裹而来的突厥人，这些人倒是异常安分，让他非常满意……事实上，为了保险起见，在来之前于梁就精心挑选了陪着自己来的人队伍，既要保持一定人数，显得像是使节，又得让他们守口如瓶，不透露半点风声。 所以他采用了“扣押人质”的做法，这些选来的突厥人，都有亲人在袁五郎那里当俘虏，于梁坦言，若自己回不去了，那些俘虏也要人头落地，所以谅这些突厥人也不敢造次。 接下来的几天，于梁都安静的在鸿胪寺待着，只能尉迟威被释放的好消息，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尉迟威的消息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一纸诏命。 一个老太监待着几个宫廷侍卫骑着白马来到了鸿胪寺，宣布皇上要召见瓦勒族长于梁，当然，整个过程并不复杂，完全没有什么摆香炉接旨的噱头。 而被召见的于梁自然心知肚明皇上为何会对自己感兴趣，他莞尔一笑，大方的接过了这老太监手中的黄绢，乘坐上了那匹专门来接自己的马车，乖乖的跟着对方走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于梁才感受到马车停下，由于这宫廷马车窗户都是被钉死了的，他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掀开幕帘后下车一看，顿时整个人都愣住。 这……是什么地方？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海洋”……那是成片的梨树，枝头上正开着梨花，花瓣洋洋洒洒的落在尘土地上，将地下的泥土都铺成了一条白色的大道。 皇宫内哪儿来这么大一片梨树林？于梁一时间有些错愕，随即便听到身旁的引路太监轻轻咳嗽，他只好收敛起心思，跟在其后面继续往梨树林的深处走。 行了几十步后，他便发现周围站岗的卫兵多了起来，都是些身披鱼鳞轻甲的宫廷近卫，那些落下的花瓣依附在甲胄上，看上去异常的违和。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也出现了太监和宫女的身影，这些人拿着瓶瓶罐罐在周围忙碌的走动着，像是在布置什么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于梁终于好奇的问出声来，前方带路的太监微微顿足，躬身道，“太液池左近的梨树园。” 说了这话后，此人便继续直行，于梁只能将其他的问题压回肚子里，快步抬脚跟上，当然，他心中已经有些底气……太液池是大明宫的一部分，算是皇家的私有园林，历来是修养之地，皇上在此地召见他，起码说明他心情还不错。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于梁终于穿过了这片密集的梨树园林，来到了一处上风口的小山坡，立刻瞧见不远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湖，有一条石制廊桥通往湖面中央，尽头便是一座占地极大的亭子。 那老太监带着于梁一路走到亭子前才停下，示意他自己进去，于梁点点头，也不多话，凑过去仔细一看，瞧见亭子外面站在七八个侍卫，里面则是宫女太监在忙碌着，围绕在坐在亭子中间的黄梨木太师椅上的那个人打转。 这人的确有股众星捧月一般的气质，哪怕随意坐在那里便自然而然的有股上位者的威严，外表到说不上多英俊，但的确挺有睥睨天下的气质，很显然，这人便是皇帝。 当然，让于梁在意的不是他见到皇帝的尊荣，而是他那被众人服侍的样子。 这才是奢靡之风啊……躺在那太师椅上，这么多人伺候他一个，掺茶递水剥果壳扇扇子揉肩捶腿的应有竟有，让于梁不禁感叹，幸好这哥们没有生在现代，否则铁定被喷子盯上。 皇上正在闭目养神，身边太监看着于梁来了，便在他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他这才睁开眼，淡淡的瞟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将人带进来。 于梁被安排在皇上对面的两米远的椅子上坐下，估计因为他是请来的客人缘故，也被安排了宫女服侍，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倒茶水。 于是他入乡随俗，很快的享受着这些专业人士的服侍，表现的甚至比皇帝还要自然。 “……你们突厥人不是更喜欢骑马厮杀么？”，皇上看着于梁的动作，突然淡淡的开口问道。 “臣是突厥人中的异类。”，于梁眼皮也不抬，迅速回答道，丝毫没有一丝恭敬的样子，皇上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神色，又平声细气的问道，“所以你投靠我大唐，并不是因为什么朝圣，而是享受我大唐的繁华？” 于梁警觉起来，他没有贸然回话，只是抬起眼睛与皇上对视，从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有些回味过来，微微一笑道，“如果像我这样的蛮夷多一些，想必陛下会更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