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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后生可畏

    “我当然还是根据常识确定这不是一件赝品!”杨凡笑道:“如此开门的东西,如果硬要说成是赝品,那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讲。或许陈老道行高深,可以为我解惑!”

    这个皮球踢得漂亮,而且踢得陈泰鸿哑口无言。

    如果对面坐的是一个外行,那么陈泰鸿或许会指鹿为马,把真的说成假的,反正外行也不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这么干的专家大有人在,把藏家送来鉴定的真品说成假货,然后“好心”地指点他去哪里出手,结果却是专家的同伙,行为堪比抢劫。

    但是现在陈泰鸿非常清楚对面是个行家,而且是有备而来,就等着打他脸的,所以真不敢往假里说,因为说假有时候比说真还要困难,尤其是那些无懈可击的真品,你硬要说它“不真”,自己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咳咳!

    这时候,黄正阳忽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陈泰鸿,潜台词明显就是说:“行了,在这件东西上面你是抓不到他什么把柄的,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陈泰鸿皱了皱眉,身体往后靠去,鼻孔慢慢朝天,眼睛又看天花板去了。

    这一刻,顾秀曼和曹哲彦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微笑,但是马上,他们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因为马文轩正挥手示意他的助理把盖在那个花瓶上的绒布掀去,然后笑眯眯地看了杨凡一眼,说道:“杨……大师,不知道你在瓷器方面的研究是不是也像金石一样功底扎实。这件粉彩花瓶一看也是开门货,只不过开门在哪里,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开门在这件粉彩花瓶的口足处都施了松石绿釉,这是乾隆粉彩的一大特点,说白了,还是常识。但凡有一点瓷器知识的人,只需看一眼就明白了。当然,单单这一点还不够说明它真正的价值。所以还得从器形以及画工等方面来做出进一步的判断!”

    杨凡开始侃侃而谈,而且轻轻伸手拿住花瓶的颈部,然后把底部的落款亮了出来——大清乾隆年制。“这件花瓶表面饰有蓝彩和胭脂红,釉面上画的是一条五爪游龙,贯穿整个瓶身,气势磅礴,非皇家不可有之气象。背景则为松绿地加蓝天上用彩釉烧成的五色祥云,布局工整,并且融合了一定的西洋技法。在艺术创意,画工以及制瓷技巧上都已登峰造极。后世就算模仿,也达不到其三分神韵。”

    话到这里,马文轩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两眼定定地看着花瓶底部的落款,不经意地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马老去过RB东京国立博物馆的话,应该知道那里也有一件相同器形的花瓶,因为它们原本就是一对,所以说这件花瓶是国宝一点都不为过。而以当今拍卖市场的行情来判断,这种级别的藏品拍到上亿元应该是件很轻松的事情。所以这件藏品的主人肯把它送来贵公司,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及肯定。却不知道为什么鉴定结论到现在还拿不出来,难不成真的生意做得太大,有点欺客的意思?”

    这话简直就像一个耳光重重地抽在三个老头的脸上,三人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尤其马文轩,早已不复之前的淡定,左手飞快地转动右手上的翡翠扳指,眼珠骨碌碌直转,似乎在急速思考对策。

    “好吧,反正我是认定这件松绿底粉彩云龙纹长颈瓶是极为稀有的珍品。如果马老有不同意见,可以指出来,在下一定虚心领受。”

    又是一个反守为攻,皮球踢过去让马文轩根本就没法接。因为他从绒布揭开的一刹那就知道是真品了,现在让他指出假在何处,他又怎么说得上来。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不敢开这个口,因为杨凡的表现已经证明他也是这方面的资深专家,现在就等着抓自己的把柄呢,怎么还敢轻易上当。

    咳咳!

    黄正阳又咳嗽了,马文轩不等他目光扫过来,便悻悻地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吧,看来杨……先生果然是有点本事的。这件花瓶你说的一点没错,的确是件国宝。马某人其实也很惊讶会看到它,毕竟这年头好东西越来越少了,能够遇到也是一种缘分。”

    这话说出来之后,顾秀曼和曹哲彦又是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都用赞赏的目光看了杨凡一眼。杨凡依然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种气度出现在一个三十未到的年轻人身上的确有点惊世骇俗,所以但凡不晓得杨凡底细的人,此刻都在心里琢磨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见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杨先生,既然前面两件藏品你都看过来,不妨把剩下的也一起看了吧。”曹正阳终于出马了。老头还是很有风度的,亲自站起身,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盖在草书上的绒布揭下,又非常客气地冲杨凡点了点头。

    杨凡看见老头坐下的时候,目光在草书上面扫了扫,然后眼角的肌rou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这幅草书确切地讲只有半卷,断裂处精心裱糊过,看着有些扎眼。而且这半卷应该是上半部分,所以没有落款。而且空白处也没有任何收藏名家的印章,似乎从来没有在收藏界出现过。

    唐一祖瞟了一眼,便笑了起来:“如此恣意纵横,又不失细腻婉转的笔锋非鲜鱼枢莫属了。虽然没有落款,但百分百就是他的真迹!”

    果然,杨凡一开口,黄正阳的就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不过老头明显还是想考考杨凡,于是说道:“单从笔锋上来判断就是鲜鱼枢未免有些武断了吧,毕竟后世也有不少人模仿他的草书,说不定这就是一幅伪作呢?”

    杨凡摇摇头:“鲜鱼枢原本存世的作品就不多,草书更是稀少。后人就算临摹也只会抄写那些早已公之于众的作品,又或者写一点莫名其妙的东西掩人耳目。但是这幅字写的却是鲜鱼枢个人的心声,只需仔细一观就能知晓。”

    这句话说出来,除了黄正阳之外,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明觉厉的表情。

    毕竟鲜鱼枢这个名字在绝大多数人听来都是比较陌生的,远比不上二王,颜真卿,柳公权,苏轼等人的名头大。而且就算是收藏界的人,对他有完整了解的也并不多。

    所以除非是这方面的行家,而且对所有书法名家都有过深入研究的人,才能一眼看出这幅字是鲜鱼枢写的。当然,笔锋是一个原因,内容才是真相。

    鲜鱼枢是元代人,生前做过官,但是职位很低。原因很简单,他不会拍马屁。这可能是所有有成就的文人的通病,所以他一生都郁郁不得志,烦恼起来不免也发发牢sao。

    这幅字,应该就是他发牢sao时写的,因为上面写的是:登公卿之门不见公卿之面,一辱也!见公卿之面不知公卿之心,二辱也!知公卿之心而公卿不知我心,三辱也!大丈夫宁甘万死,不可一辱!

    这段话明显写的是他和上司之间的关系,可以看得出来非常别扭,同时也证明了艺术家的情商普遍都是比较低的,常常会有被迫害妄想症,有什么事情总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这也难怪一直升不了官了。

    果然,当杨凡将上述内容一一点出之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先生大才!”的表情,陈泰鸿早就又把脑袋放了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杨凡,脸上现出几分敬佩之色。

    马文轩毕竟是个老狐狸,此刻依然笑嘻嘻的,只管低头玩弄手上的翡翠扳指。不过他的眉头却不经意地拧了起来,而且越拧越紧张,与咧开的嘴角形成了极不协调的对比……

    “好,非常好!”黄正阳用力点了点头,看着杨凡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热烈,“既然杨先生如此肯定这就是鲜鱼枢的真迹,那么就再估一下它的价值吧,毕竟这才是重点。”

    杨凡点点头:“据我所知,鲜鱼枢的草书《石鼓歌》曾经拍出4500万的价格,其它几幅作品也都没有低于一千万的。所以这半卷草书,至少也要在一千万之上。而且因为是首次出现,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应该更有价值,所以我估计它应该在两千至三千万之间。”

    黄正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后生可畏”的表情,深深地看了杨凡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件藏品。老头依然亲自起身,不过拿起绒布的时候,手上的力道看起来有些不足。很显然,他已经不认为这件藏品会难倒杨凡了,所以有点漫不经心。

    不过,当那幅画一露出来,唐一祖忽然皱了皱眉头,嘴里嘟哝了一声道:“这是什么鬼?”

    杨凡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这幅画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师傅,从古到今那么多的画,您总不可能都见过吧?”杨凡看见老头似乎要掉链子,不禁心慌起来。

    “你懂什么!”唐一祖翻翻白眼,“每个画家都有其独特的画风,哪怕因为时间的推移风格有所变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个人印记总是非常明显的。所以只要找到这个印记,就能知道是谁的东西。可是这幅画……”

    唐一祖沉吟了一下,忽然说道:“可能是伪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