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自为之
杨凡把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正看见母亲扶着父亲走出来，父亲在剧烈地咳嗽，脸色非常苍白，手脚微微颤抖着，一看就是昨天晚上又发病了。 “爹，你没事吧？”下了车，杨凡疾步跑了过去，到了跟前说道：“不行去医院，正好我开着车。” 父亲摇摇头，并不吭声，母亲笑着说：“他是知道你回来了，非要出来看一眼。” “哦。” 杨凡知道父亲虽然早已没了天眼，但是感知能力依然惊人，每次自己离家还有好远他就知道了，不过以前从来不会出来，都是等他进去问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父亲抬起头，艰难地看了杨凡一眼，声音有点颤抖地说道：“你，你惹上麻烦了……” “呃……”杨凡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就被父亲抓住了，“进去讲！” 老头身子骨虽然不行，但是手劲却极大，拽着杨凡进了屋，径直到了香堂，那是杨家供养神佛的地方，里面除了道教三清之外，还有佛祖如来和观音大士，另外孔子像也端坐上方，总之三教聚齐，谁也没拉下。 “跪下！”将杨凡摁在蒲团上，父亲就跪在一边开始念念有词，母亲见状不敢多嘴，转身走了出去。 杨凡知道父亲这是在作法。打从没了天眼之后，老头便开始钻研各种法术，三教典藏都有涉及。不过和以前开天眼时百发百中不同，他偶尔的几次作法都以失败告终，所以杨凡并不认为这回又会出现什么奇迹，他只是奇怪父亲到底察觉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念叨了半天，老头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冲着杨凡一拜到地，把杨凡吓了一大跳。 “大仙，求你放过杨凡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让他再跟我一样受罪了，求你了……”一声呜咽之后，父亲泪流满面。 “爹，你干什么？”杨凡连忙拽父亲起来，但是老头趴着死也不动，拽了好一会儿，又是一声长叹，父亲忽然爬了起来，佝偻着腰看了杨凡一眼，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调说道：“你好自为之吧，祸之福所依，反之也一样……” “爹，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杨凡嘴里这么问，心里却在想莫不是自己的遭遇被老头察觉了？他不是早没天眼了么，又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不再说话，转身出了香堂，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就把房门关上了…… 母亲在厨房里张罗早饭，杨凡走进去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地问道：“放长假却连夜赶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知子莫若母，杨凡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老人家的眼睛，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是有点事儿。” “要结婚了是吧？”母亲的声音很平静。她从来没见过黄谦谦，因为杨凡好几次想带她回来，但都因为各种事情错过了，所以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老太太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每次说起来总是这样的语气。 “是啊……是有这个打算。” “那就是要在江海买房子咯？” “对……”杨凡擦了擦脑门上冒出来的汗。 母亲停下手里的活儿，直起腰想了想，说道：“家里头总共也就万把块钱，还是你平时给我我存起来的。买房不是小数，怎么也得给你凑个十万出来吧。” 说到这里，发觉杨凡没有反应，母亲转过身，有点吃惊地看着他：“十万不够吗？” 杨凡继续擦着汗，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够的话还真不知道问谁去借了，咱村里富裕的人家不多，一下子能拿出十几二十万的也就……”母亲的声音迟疑了一下，说道：“也就你德庆叔了，可是他和你爹的关系你也知道，这叫我怎么去说啊。” 德庆叔就是杨大年的父亲杨德庆，当年他曾追求过杨凡的母亲，但是输给了杨凡的父亲，毕竟那时候杨半仙有钱又有名，而且长得也不赖，是个女子都会喜欢。 结果这场恩怨持续到现在，两个男人见面就会斗嘴，势同水火。只不过两人的运势却在杨半仙生病之后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杨半仙一蹶不振，杨德庆却平步青云。 现在的杨德庆已经是杨村村长兼支书，可谓大权独揽，在村里说一不二。他儿子承包的那个煤矿就是凭借其手中的权力拿到的，单单这项生意就让他们家赚足了钱。 “要不你去劝劝爹，让他给德庆叔说几句好话，其实德庆叔那人还是挺仗义的。”杨凡这话并不是恭维杨德庆，能当上村长的人都是很有个人魅力的，杨德庆虽然性格有点乖张，但关键时刻总能做出豪迈之举，所以在村里很得人心。 “这你就别想了。”母亲摇摇头，“反正……我有办法，你就在家里等信儿吧。” 杨凡心里一阵感动，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要你好好地，娘做什么都乐意。”母亲抬手摸摸杨凡的脸，忽然道：“对了，你昨晚碰上什么了？把你爹吓得鬼哭狼嚎的。” “他喊什么？” “他就一直在喊别碰我儿子！那时候正闹地震，房子在跳，你爹也在跳，把我吓个半死。” “娘，我问你一件事儿，我爹的天眼到底还在不在了？” 母亲摇摇头：“早不在了，这我能确定。” “那他为什么还神神道道的，每次我回来他总能知道，而且……”杨凡差点说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连忙收住嘴。 “据他讲吧，好像只要跟家里人有关的事儿，他还是有感应的。用他的说法，一家人气息相通，哪怕隔着天涯海角也能感觉到。” “果然是开过天眼的，功能虽然废了，功力还是有几分的。” …… 整个白天杨凡都在睡觉，睡前特意又查看了一下胸口的情况，没有任何异常，所以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梦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直到被外边传来的剧烈争吵声给惊醒。 侧耳一听，原来是自己的父亲在和人吵架，显然正在高潮部分，所以声音响得都快把屋顶掀翻了。又听了几句，忽然听见杨德庆的声音了。 “杨半仙儿，我说你别不识好歹！今天的事儿是帮你儿子买房子，不是我求你什么！你搞搞清楚，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去你个吕洞宾！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你帮我儿子买房子？我儿子名牌大学毕业，江海市大公司职员，难道还没能力买房？你给我滚，滚！” 杨凡满脑门黑线！ 完了，这么一吵，不管之后杨德庆还愿不愿意借钱，自己的父亲也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老头倔脾气犯起来，那是会跟你死掐的。 “好！今天是你让我滚的，那我就滚，以后你们家的事儿别再来求我，到时候我也一个字——滚！”杨德庆也发飙了，扔下这句话摔门走了。 外边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杨半仙忽然又吼了一声：“杨凡，我知道你醒了，给我滚出来！” 杨凡无奈，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走了出去。 “你要买房可以，回来借钱，也行。但是有必要借那么多吗？二十万，你以后还得过来吗？”老头坐在椅子上，一边说话，一边跺脚。 杨凡看了母亲一眼，见她在偷偷地抹眼泪，不禁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是我不对，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吧。” “不！房子还得买，但是得量力而行，有多大脑袋戴多大帽子！我问你，十万你还得起吗？” “当然还得起。” “好，凭我杨半仙这张老脸，在村里借这个数还是没问题的。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呆着，哪也别去，你是有身份的人，别让人看低了，求人也是你爹的事儿，明白吗？” 杨凡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想哭又想扇自己巴掌，低着头没吭声。 杨半仙站起身，又看了老婆一眼，低声骂道：“家里的事儿，要你个老娘们出什么头，以后再敢这样，小心我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