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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相逢不过一杯酒

    “江大哥,我不记得当年的任何事了,你不必总是跟我提起当年。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好似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毫无感觉。”你说还能让我怎么跟他讲呢?你既然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那我唯有在你面前避而不谈。可现在我倒是不谈不问了,你却聊起来个没完,这多没意思。

    他神色有些黯淡下来,道:“我不说就是,也是怪我没注意。”

    气氛一时间又变得尴尬起来,我看着那刀柄上的图案,询问江云道:“江大哥,你是西岳国人吗?”

    “不是。”他矢口否认,沉默许久,又道:“我的国家现在已经灭亡了,不在了。”

    他轻叹了口气,却依旧注视着我的目光。

    可是,我没听懂那句灭亡了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间,灭亡的国家便也只有三年前的东宁国度,江云是东宁人?

    我对东宁国还真是不大了解,所以只得说了一声抱歉。

    不知为何,他听到我的歉意,苦笑了一声,抓过手边的酒坛,猛灌了一口。那酒水烈的厉害,以至于坐在他对面的我都能闻出来。

    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是我提起他的故乡引起了什么回忆?那这说起来,倒真还是我的过错了。

    想起白日里,宴席上众人起哄的那句话,说既然错了便该罚酒。那现在我惹了江云生气,是不是也该自罚一杯?

    别看我在宴席上不肯妥协,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且是他们不尊重人在先。可是此时此刻,江云帮了我许多事情,又派人救了我一命,这个罪,我还是愿意赔的。

    想到这儿,我神手抱过酒坛,端起来猛灌一口,那酒水自喉咙流下去,烧人的厉害。

    “你这是干什么?无端端的,喝什么酒?”江云将酒坛抢过去,放在身后,像是生怕我再拿到一样。

    “刚才我不是惹你生气了么,这不自罚一杯,跟你赔罪。你就大人大量,别生我的气了,我这人口快心直,就爱得罪人。”我脸上逐渐变得guntang,这是什么酒啊,这么浓烈。

    江云低头问我:“你傻不傻?”

    我“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我这好心给他赔罪,他怎么还说我傻呢,这人可真难伺候。

    我摇着头,却觉得这酒有点上头,人也开始迷糊起来。

    “素素,人跟人相见相交,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见一回,便少一回。可每次见你,你怎么都能把自己祸害成这个样子?他既然待你不好,你长个记性,离开他就是了,什么仇什么怨,你非要拿自己的一辈子跟他纠缠?你那脸上的伤痕,我治得了;你这手心的伤痕,我也治得好。可是你心里被人用刀划得伤痕累累,你要我怎么救你?难不成也要我找把刀子,剜开你的心,撒上药吗?”

    我眼睛有些看不清人,一个江云渐渐变成了两个江云,我心里升起一丝疑虑,可是那个戴着假面具的人来了吗?

    我听见两个江云都在跟我说话,可是脑子渐渐糊涂的厉害,没琢磨明白,究竟是谁用刀划伤我了?

    “没事儿,谁敢伤我?怎么伤的?我也可以用刀划回去。他划我多少刀,我就划他多少刀,刀刀见血,刀刀毙命。”我越说越痛快,到了最后,便只会傻笑。

    可笑着笑着,我就哭了起来。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是中了什么邪,喝了口酒就醉成这个样子。但我觉得江云是对的,我的心肯定被人划伤过。因为此时此刻,我只觉得它是空洞的,是少了一块的,就在那里,被冷风吹着,却不知道少了什么。

    是谁呢?江云说的那个人是楚任羽吗?为什么我会拼尽全力只为遗忘他,为什么我为了忘却竟然愿意失去半生的记忆?那该是怎么样的一段痛呢?

    为什么相见却不识,为什么曾经在意,却会闹得至此,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坐在地上,任江云怎么拉我也不肯起来。直至闹够了,也哭累了,我便紧紧抱着凳子,靠着睡着了。

    真的是累了,很想睡一觉,但愿这梦里不需思考,没有任何人出现,只要让我沉沉的睡一觉就好。

    “姑娘,您醒了没有?掌柜的让我给您送饭。”门外响起敲门声,我狠劲儿敲了几下脑袋,然后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辰了?我不是在江云的屋子里来着?怎么又回到了天字一号房?

    推开窗户,屋外的冷风吹的我打了个寒颤。天还没亮,公鸡都不曾报晓,这小二怎么就敲门了?

    “姑娘,您该醒醒了,掌柜的说若是再晚,您就赶不上总镖头下葬了。”小二又一次砸门说道,这次砸门的力气倒是比刚才大了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贼人,要硬闯呢。

    “来了”,我应了一声,将门拉开,见小二单手捧着菜盘站在门口,一脸焦虑。

    我双手接过菜盘,皱眉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总镖头下葬?”我重复了一遍,自己却忽然想起来,对,今日是耀天镖局总镖头入土的日子,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借此机会冲入镖局救人最方便吗?因为少镖头此时一定会随着棺材赶往山上,那镖局内的看守应当是最松的时候,此时救人岂不正好。

    “你家掌柜呢?”我一脸兴奋,眼瞧着这人就有救了。

    我的模样许是吓到了他,他楞了一下,指了指楼下。

    “饭我不吃了,谢谢你啊。”我跑回屋子,将那空空如也的梨花木箱子抱在怀中,顾不上脑袋还有些疼痛便跑下了楼。

    “呦,这不是昨日衣衫不整的姑娘吗,今日得见,才知竟是一位妙龄美人儿,在下真是失敬、失敬。”走到一楼正堂,昨日信誓旦旦表明自己不会娶富家之女的绿衣服书生自我对面走来,双手交叠,躬身施礼,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这一挡不要紧,我的视线里便也只剩下了他这一身绿长衫,根本别想看到其他人的身影,这就惹急了我,我还要去找江云呢。

    “你让开。”我怒道。

    哪知道他似是根本听不懂我的话一样,“姑娘莫要动气。不知姑娘年方几何,家住何方,可曾婚配?”他絮絮叨叨的话不断钻进我的耳朵,让人好生厌烦。

    “我跟你说,从现在起,我从一数到三,你若是再不让开,我便不客气了。”我没跟他开玩笑,其实我大可以一把推开他,可我想起昨日的话,便嫌他脏,实在不愿意用手碰到他的衣服。

    他显然以为我在说笑,又道:“姑娘看样子还不了解在下,家父可是海城县太爷,所以纵然姑娘是个高贵身份,在下也是配得上的。”

    我开口缓缓数道:“一、二、三……”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挪开半步,于是我用手里的梨花木箱子直接砸向了他的脑袋,见他“娘的”骂了一声,躲开了。

    不是孔孟之道么,原来也知道骂人的。

    不是不顾钱财和长相么,那又何必问我年方几何?

    “江大哥,咱们走吧。”我看到江云,想起昨夜定然喝多了在他面前撒酒疯,脸上微微泛红,跑过去道。

    我心里是急迫的,天就要大亮,少镖头就要启程,我们若是行动不快一点,怕是就要错过机会了。

    “你这脾气可不好,常人随便打人,是要报官的。”江云站起身,边推开客栈的门,边对我说道。

    我笑着道:“我又不是常人。”

    我本只是无心开玩笑的一句话,却看见江云蓦地回头望向我,一脸紧张。

    “我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徒弟啊,应当算江湖人,磕磕碰碰,打打杀杀,不是正常的嘛。”见他这副表情,我只得解释了一番,却不知他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这句话有什么值得他紧张的吗?

    “咱们接下来该去耀天镖局了吧,怎么去,走吗?”江云虽会轻功,可我不会,以我的脚程赶到镖局还不得大半个钟头,太费时间了。

    “有马。”江云将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响哨,两匹高头大马相伴着从远方跑来,直到江云面前停驻。

    望着那两匹乌黑骏马,我下意识道:“我不会骑马。”

    “你会。”江云笃定,走上前将其中一匹牵了过来,拉着缰绳拽到我面前,而后将那缰绳塞到我手里。

    这马围着我转圈,而后跺了跺脚,打了个响鼻儿,马头紧紧贴着我的身子,蹭着我,一副亲昵模样。这倒是将我吓坏了,他这马怎么跟谁都自来熟呢。

    “莫慌,它认亲。”江云大笑,走向了另一批马,翻身上去,那速度不过是眨眼之间。

    我紧锁眉头,它是你江云的马,跟我是认的哪门子亲?那马见到我却是忽然温顺起来,我抬脚踩上马镫,拽进缰绳,使劲儿一翻,人便坐在马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我却无比熟悉。

    当我坐在马上的那一刻,我挺直了身子,口中莫名喊了一声:“大飞,咱们走吧。”

    那马就似听懂了一样,踏步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