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大摆筵席装孝子
与楚任羽推搡嬉闹之间,我看到黄明燕回头望了我一眼。只是这一个眼神,当即就好像抽走了我身子里的所有激情,让我整个人都颓唐下来。 看,天下就是有这样一个男子充满神奇法力,能够牵动我的爱恨喜悲,他的眼神里表现出了不喜欢,我便不会再重复去做这些事情。 “你怎么了?”楚任羽见我突然收起笑脸,许是觉得不解,故而问我道。 楚任羽一贯见不得我爱慕黄明燕,这事儿我自然清楚,所以此刻只得摇头,另寻了借口,“要到灵堂了,总不好一直嬉皮笑脸。若是让人家看到了再莫名联想到什么,岂不是更加麻烦。” 一行人走到正堂,瞥见少镖头在院内大摆了三桌宴席,几十个陌生男子坐在宴席之上,见我们来了,少镖头连忙迎上前来。 “不曾想两位姑娘竟与这两位公子是旧识?看来今日这宴席便也热闹了,相识之人真是不少。” 少镖头迎上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我愣了一下解释道:“少镖头是误会了,我跟翠儿与二位公子昨日同居一座宅院之内,故此有了几面之缘,并不曾是旧识。” “原来如此”,少镖头脸上的笑意让我觉得毛骨悚然。那是皮笑rou不笑的表情,好像是心中藏满了肮脏事,脸上却硬挤出来一种和蔼的模样。 少镖头引我们到第一张桌子前坐下,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粥,小菜,若不是旁边灵堂里还停放着总镖头的棺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喜的盛宴,精致成这个样子。 坐定以后,我环顾周遭众人,一眼便望到江云端坐在第二张桌子上,那是真的江云,因为他的右脸上还有我昨夜留下的抓痕。 看,果然是留个标记,再辨认就容易多了。如此一来,任那个怪胎再戴着人皮面具装扮成江云,我也认得出来。 最令我觉得兴奋异常的是,这抓痕除了我以外,他人又不知道是如何造成,伤了多深,伤成了什么模样。别人不可能知道我的指甲能将人脸挠成什么样子,便无法利用这点来欺骗于我。 本来是失手划伤了江云的脸,此刻一琢磨,我竟然还觉得幸运。 “今天,在座的众位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为的是一件令人沉重而悲伤的事情,我的家父,备受尊敬的耀天镖局总镖头李念,就在三日前,因为贼人谋害,而离开了我们。今日在此,我们共同缅怀这位前辈,这位旧友……”少镖头在站在灵堂前自顾自讲着,我觉得这词儿句句虚伪,没有半点走心的样子,实在听不下去。转头再看楚任羽,他正拿了一把筷子,根根交叉相叠,摆着玩呢。 我将凳子往他那边挪了挪,在其耳边小声嘀咕道:“你说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明日总镖头才下葬,他这大清早的给谁哀悼呢?你听听他说的话,哪儿像一个儿子该说的,要多虚伪有多虚伪,要多外道有多外道。我要真是总镖头,看见他儿子这副模样,肯定要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 “你不是不喜欢跟本公子说话么,你不是什么话都对本公子无可奉告吗?跟你说,本公子可是个记仇的人。你的问题,本公子一样无可奉告。”楚任羽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有什么了不起,谁要你回答问题了。我只不过是觉得这少镖头人品不佳,跟你念叨念叨罢了。我将凳子拽回原位,却感受到前方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抬起脸来,见是一位白发老者。 这张脸我看得眼熟,但这眼熟却不是因为我认识面前的人。这老者的模样长得甚为普通,这幅长相若是放到南楚京都的集市上,每日都能找出十个八个来。颧骨略凸,薄唇长眼,皮肤黝黑,头发花白。 就在我此刻打量他的空档,他的眼神也没有离开我分毫,我被他盯的有些焦虑不安,那模样像是要活活将我扒开,想要看透我整个人。 我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低着头不再说话。此时少镖头已经讲完了他的一套说辞,表示大家可以开始用膳,千万要吃好。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规矩,棺材还在屋内停放着,便已是大摆筵席。关键是请的还是一顿早饭,这宴席吃的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三桌宴席上数十人皆是熙熙攘攘,声音杂乱。看打扮都像是江湖人士,这些人是奔着什么来的? 有一种可能,这些人都是奔着总镖头的死而来,真的是为了诚心祭奠。但大鹏昨晚上跟我说过,说我是这几日来的人里唯一一个诚心给总镖头上香的人,那如若这么多人都不曾上香,不曾祭奠,那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呢?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人同样如我们,是为了悬赏而来,为了最终得到阴阳楼的金卷。 我似乎有些琢磨明白了,什么查找总镖头死亡的真相就是个幌子,真正众人所求的真相就是为了得到阴阳楼的金卷。 但依照大鹏所言,总镖头真的是被人谋杀。总镖头生前会武,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近得了他的身。如此来说,最容易陷害总镖头而得手的人,应当是他不会设防,心无顾忌的人。总镖头死后,少镖头漠不关心,毫无悲痛之意,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广告天下,声称其父冤死,悬赏众人。这事儿是不是有些蹊跷的过头了?就好像是他事先就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会死,所以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 那么,谋杀总镖头的人,会不会就是少镖头?!他也许不是总镖头的亲生儿子,为了私吞家产?亦或者,他想要独吞阴阳楼的金卷,所以故弄玄虚,演了一场戏,还找来了这么一大群看戏的人,自相残杀? 望着少镖头那见人点头三分笑的模样,骨子里便觉得发寒。若我猜测为真,这刚刚在几日之前亲手谋害了自己父亲的人,此时竟然能够与人谈笑风生的吃茶闲聊,岂不是太令人畏惧了。 看戏的人,自相残杀…… 等等,一个人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杀害,那更何况是我们这群为了阴阳楼金卷而来的陌路人呢?
这大摆寿宴的阵势,会不会是一场大型的谋杀?! “翠儿,别吃,这饭菜里面许是有毒。”我扭头瞥见翠儿正端起一只粥碗,连忙在她耳边说道。 她端着粥碗的手一僵,重重将其放在桌上,这“咚”的声音引来了不少目光。 这些人的注目下,翠儿显然不敢多询问我什么,抿着双唇,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不再说话。 转脸看见楚任羽正夹起一筷子菜要放入口中,我连忙一把打掉了他的筷子。 “胡闹,你要做什么?”楚任羽皱着眉头又一次将那小菜夹起来。 什么时候见他这么节俭过,掉在桌子上的菜肴还要吃?“别吃,有毒。”我这句话说急了,声音平白惹来了许多目光。也是莫名其妙,在我说这句话之前,宴席上吵闹异常,根本听不清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可偏偏我这一张口,瞬间四处安静下来,似乎连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察觉。 众人都听清了,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少镖头。 少镖头径直向我走来,抱拳施礼道:“这位姑娘,若是李某没听错,您刚才可否是说李某为大家准备的饭菜有毒?” 我心中哀叹,怎么点子就这么背,偏偏让他听到了这句话呢?站起身来,抱拳回礼道:“刚才那话不过是我与这位公子的玩笑话,还望少镖头莫要见怪。” 显然少镖头不可能因为我的一句“玩笑”一笑了之,他又道:“姑娘轻描淡写的一句玩笑话,是将我们耀天镖局置于何地?李某行走江湖二十载,头一遭听说被人冤枉了,就可一句玩笑抹平了。姑娘,你今日说我这饭菜有毒,倘若在场各位江湖豪杰有人当了真,出了我这耀天镖局的门,真就不幸遇上什么,这过错还不是都要赖到李某头上?” 少镖头咄咄逼人,半句不肯退让。 他这话一出,宴席上的江湖人士就开始众说纷纭。有人觉得我刚才的那句话真是大错特错,少镖头好心款待,我一个江湖晚辈竟然不识好歹,诬陷人家,实在不应该。 还有人说,少镖头身为一介男儿,怎能跟一个小丫头较真?也许人家真就是开玩笑,何必非钻这个牛角尖? 当然,除了这两种声音,也有少数的几个人沉默不语。除了翠儿、楚任羽以及黄明燕,剩下闭紧嘴巴的人,便只有那个一直注视我的老者跟江云了。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我只能努力的让自己的耳朵屏蔽掉这些杂乱之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不对,我闻到了一股味道,是尸体腐烂的尸臭味。昨天晚上令我惺惺作呕的就是这种味道,它来自于诸葛连城逐日腐烂的尸身。 偷走诸葛连城的人,就在这寿宴之上。 而且他所处的位置,离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