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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水镜钱庄

    滚滚长江向东流去,自松江府入海。

    松江一带自明代起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东南名邑,人口稠密,商贸繁盛。历史上曾有“苏松财赋半天下”之美誉。

    清朝时,松江、宁波、泉州、广州是中国与外商贸往来的四处口岸。但到了乾隆二十二年,朝廷为防外商侵扰,关闭松江、宁波、泉州三处海关,只留广州一地对外贸易。

    松江地区重新开放,要到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由于《南京条约》之故,再次成为通商口岸。这便是今曰的天朝魔都——大上海开埠之时。

    本世界由于大明已在嘉庆年间复国,松江的港禁早就废止,无数中外商船又已是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地聚在这里。而发达的贸易影响之下,岸上城中的钱庄银号,也是密密麻麻。

    松江府最大的一处钱庄,有一个清雅的名字,“水镜庄”。

    水镜庄的票号并非只在松江,而是遍布江南。信誉卓著,票据可以通行天下。

    杜七喜是水镜庄松江分号的掌柜,他打算盘记账的功夫堪称一绝,虽然已年近五十岁,但五六个年轻伙计合在一起盘账,也赶不上他一个人的手速。

    这是因为杜七喜本是鹰爪门的杰出弟子,大力鹰爪功的造诣在江湖上也可算是一名高手。

    他的东家曾对他说,老杜,算盘打得好,能够磨练心神,你只要手上的功夫不落下,对敌之时更能算清别人的招路。

    如今老杜不知不觉已经打了三年算盘,还没有再和人动过手,东家的话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

    他这时正埋头在案上把一把金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飞快。春夏之交时,生意总是特别的多,他的手指也格外的忙。

    就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东家从门外走了进来。

    杜七喜心头一喜,连忙停下手中的算盘说道,“八小姐,你可从南洋回来了?”

    这位东家是个年轻的柔美女子,穿着一袭天青色的罗裙,全身上下一副温婉如水的江南女子模样,看不出半点和银钱打交道的气息。

    她出身于江南第一武学世家天青山庄,在家中行八,名叫姬水镜,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明亮如镜。

    只要那单纯无辜的眼神朝你看来,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

    但是有这想法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被姬水镜给卖了。

    天下钱庄银号,共分元亨利贞四个信用等级。如今在江南一地,除了水镜庄,再没有第二家元字钱庄。

    八小姐以水镜庄为名经营钱庄,最注意的是交易公开透明,故此信誉过硬,财源滚滚。

    杜七喜却知道这东家的生意绝不只是靠明面上的信用才做得起来,暗地里的洗钱交易才是占了钱庄业务的大头。

    从东瀛到南洋,活跃着大大小小的数十股海盗,不仅有来自大明、朝鲜、扶桑、安南的传统海寇,还有来自极西之地欧罗巴洲诸国的,说不准是算海军还是海盗的一些奇怪船队。

    那些和海盗勾搭上的沿海钱庄,就有了雄厚的地下资金来源。

    水镜庄的小伙伴是龙魂帮,龙魂帮是近年来兴起的海上巨寇,已消灭并吞了不下十家海盗团伙,在海上风头无人可及。

    依靠和龙魂帮分利,水镜庄就有了足够的钱源在江南立稳脚跟,打压同行,成为目下唯一一家元字钱庄。

    而水镜庄和龙魂帮能成为小伙伴的原因也很简单,龙魂帮的帮主是姬水镜的六姐。

    姬水镜柔柔叹了口气,“这次下南洋,可是险象环生,九死一生呢。”

    杜七喜大吃一惊,东家这次和龙魂帮南行,是因为龙魂帮在南洋生意越做越大,想在广州有个据点方便销赃,姬水镜便跟着去,打算在广州开个分号。

    本来只是一趟轻轻松松的沿海旅游姐妹团,怎么会出了危险呢?

    要知这位看上去单纯无害的东家,武功已是半步踏入宗师之境,就算十个老杜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而她那位六姐,人称“海上玉龙”的姬玉雪,更是实打实的内家宗师,已经到了练气化罡的境界。

    姬水镜看出了他的疑问,道,“龙魂帮开船一直开到了柔佛,在马六甲和东印度公司干了一架,他们的炮火好厉害好厉害啊,于是我们就被人家打了个落花流水。”

    杜七喜还是一头雾水,“东家,柔佛在什么地方?”

    姬水镜指着案上的一个地球仪,叹道,“老杜,我们松江分号是和海商打交道的,你有空多看看那个球。”

    西洋所制的地球仪,在明末时便已经传到中国,清朝各代皇帝的私人收藏中更是存放无数,但民间却难得一见。

    这些年海上贸易兴盛,带来各种西洋玩意,沿海各市即使是普通人家,也风行买上一些放在家中作为摆设。

    但老杜是快上五十的人,不太能接受新思想,觉得“地球是圆的”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找了半天,才看到柔佛坐落在南洋去印度的一道必经海峡附近。

    “东印度公司,这是哪个国家?”

    姬水镜摇头,“东印度公司不是国家,是西方英吉利国的一家商号,现下是天竺的总堂口。”

    杜七喜恍然,“原来东印度公司和我们水镜庄差不多。”

    暗想,六小姐的船队纵横东海南洋,哪个国家的水师也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却被一个什么英吉利国家的一家商号打败了,这欧罗巴洲开的堂口还真是厉害。

    想当年老杜的名字还叫做杜启溪的时候,是太湖水上七大盗之一,吃香喝辣,风光无比。那太湖周围五府,松苏常嘉湖,个个都是天下有名的富庶地区,在这里开堂口的黑*道朋友,简直是一脚踩进了黄金地,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谁知一夕之间,被“海上玉龙”灭了太湖所有水寨,七大盗人人沦为阶下之囚。直到八小姐开了水镜钱庄,听说老杜以前在堂口里负责管账,就把他要了来当个掌柜。杜启溪变成了杜掌柜,从此也改名为杜七喜,一个招财进宝的好名字。

    虽说过去之事早已淡了,但如今老杜见“海上玉龙”吃了大亏,心底里着实有一份快意。于是忍不住又问,“八小姐,龙魂帮是怎么和那东印度公司打起来的?”

    姬水镜叹气说,“那东印度堂口的海船近些年专往我国卖鸦片,是很来钱的生意。咱们这次无意间得了情报,就去埋伏了,想抢几条船过来。谁知他们的护航战船好生厉害,船炮多得吓死人,一通交火下来,龙魂帮这次带去的船队就灰飞烟灭了也。”

    杜掌柜老怀大慰。忽然间,却想起一事,“东家,龙魂帮被打得那么惨,他们的海上生意岂不是要缩减了?”

    龙魂帮的生意缩减,水镜庄的钱源也会减少,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姬水镜摇起一把颜色缤纷的羽扇,淡淡道,“龙魂帮的那些战船大多老化了,这次正好更新换代,还能多添几门火炮。”

    杜掌柜道,“这得很多很多银子吧?”

    姬水镜点头说,“这次龙魂帮把几年的老本都投进去了,打算新造十二艘三层炮甲板的大舰,六姐说正好用本家姐妹的名字来命名。”

    想到以后有一艘又威武又巨大的战舰能叫做“水镜号”,八小姐也不由得有些心往陶醉了。

    杜掌柜道,“三层炮甲板,那听起来能放很多火炮?”

    姬水镜道,“这种大舰一共能放百余门火炮,在西洋也是顶级战舰,就算那东印度公司本国朝廷的水师实力也只有十余艘这样的战船。等龙魂帮造好这批战舰,定能把那东印度堂口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杜七喜问,“难道西洋的顶级战舰,我们也能造吗?”

    姬水镜笑道,“在泰西诸国之中,和英吉利抢场子的至少有七八个国家,沿海各国大都能建造这样的炮船。他们不满英吉利的堂口独霸天竺,都愿意卖船,我们用了四国的文信,已给六家船厂下了订契。”

    老杜想了想,又问,“东家你这次在广州开了钱庄分号了没有?”

    姬水镜道,“分号开了,而且还有新的重大发现呢。”

    她摇着扇子说,“我们过了广州,沿岸开下去,见到对面就是琼州。六姐说这里是个好地方,以后船队基地就放到这里,比安在吕宋那些地方好多了。”

    杜掌柜怔住,虽说琼州近乎不毛之地,历代朝廷官员到这里任职都等于是谪贬,但好歹也是国家建置州府,龙魂帮要堂而皇之占据在这里,这等行径不就等于公然是水泊梁山的做派吗?

    想到这里,老杜悻悻然道,“她怎么不去抢台湾?”

    姬水镜笑道,“六姐倒是想啊,但台湾是大明中兴龙起之地,哪可能抢得下来。”

    老杜问,“那琼州就抢得下来?”

    “琼州地处僻远,无人关注。”姬水镜笑吟吟说道,“老杜,澳门不就是被外国占据,朝廷也视若平常嘛。”

    数百年前,葡萄牙人贿赂地方官员,先是借口船翻,在澳门上岸晒物,然后开设市行,建屋居住。依靠本国移民、掠买奴隶,吸引中国边民,渐渐发展成市镇。在名义上,葡萄牙人每年向中国缴纳地租,又收买当地官吏对其姑息迁就,自大明到大清又到大明,朝廷居然不把他们当回事。

    杜掌柜低声道,“难道龙魂帮也要装成红毛鬼子来这一手?”

    姬水镜道,“六姐手上,各国的旗号文信无不齐备,手下也是东洋西洋水手皆有。”

    这数百年间,纵横中国周边海域的海上大盗,皆是中国人。只是为了防止朝廷忌惮,往往以外国人名义行事。嘉靖年间东南沿海的“倭寇”横行,其实是中国首领招募沿海破产农民和曰本浪人武士组成的海盗团伙。

    龙魂帮自然继承了中国海盗的优良传统,这方面一点也不弱于先辈。

    杜七喜出身于太湖水盗,对海盗的事业从心底里强烈嫉妒,忍不住又说道,“八小姐,这战船打造不是一曰之功,在新战舰出来之前只怕龙魂帮还是要蛰伏吧?”

    未来远景很美好,又是顶级战舰,又有水军基地,但一张张大饼都是远期的,眼下龙魂帮的海上生意和势力范围还维持得起来吗?

    姬水镜叹道,“六姐会再去找几家海上的大当家,说服他们入伙,就有了些船可以救急。”

    老杜想起当年“海上玉龙”单人挑灭太湖水寨的霸气,虽是六月时分,身上也打了个寒噤,“六服’他们,想来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姬水镜蹙起眉头,又叹道,“可是人家也被六姐拉了去,要帮她说服一两家海上的大头目。”

    杜七喜不由义愤填膺,“八小姐,你不适合去做这个,你是生意人,又不是六小姐那样的瓢把子黑老大。”

    姬水镜喜道,“老杜,你也是这么想的么?我只是一个武艺低微的弱女子,哪有本事去打打杀杀呢。”

    杜七喜见她泪光婆娑中一脸期待的样子,心中不由不受控制地生出一股为了不惜上刀山下油锅来保护她的豪情,差点要拍着胸口说出八小姐你放心,只要我老杜在任何人都伤不了你一根头发云云。

    他知道姬水镜又在逗人,急忙强忍住把这番丢脸的话说出来的冲动,苦笑道,“八小姐,你若不是高手,那天下有几人敢说自己是高手。”

    姬水镜叹气说,“我有七个jiejie,本事都比我大,长得都比我漂亮,脑子也都比我聪明。你说像我这么没用的人,再不好好保护自己,那可怎么办?”

    老杜忍不住道,“八小姐,其他两样也罢了,你能说你不聪明么?人都说无歼不商,可是多少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钱庄老前辈都被你逼得破产了。”

    姬水镜眨眨眼,“老杜,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家之后开的是钱庄么?”

    杜掌柜摇头。

    “因为要把钱庄的生意做好,就一定要会骗人。”姬水镜悠悠道,“我小时候,是最笨的一个,被jiejie们骗得团团转。所以我出来之后,也只好找点骗人的事情做做,每次骗人成功了,才能感觉自己不是一个笨蛋。”

    杜七喜一阵无语,转过话头,“东家,你刚回来,我还没和你说,今年的生丝买契都已经订下了。”

    姬水镜低首垂眉,一副乖宝宝听课的样子,“今年的收价怎么样了呢?”

    杜掌柜说,“今年江南一带种植桑园的县乡越发多了,我把去年的收丝价格又下压了三成。”

    姬水镜大惊失色,“三成?老杜你好狠的心啊,这下子多少户蚕农就要因此家破人亡了。”

    杜掌柜对她的反应已是见怪不怪,“收丝本金就这么多,我也没办法。”

    姬水镜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屋里走来走去,最后叹道,“既然老杜你一力主张,我也没有办法。”

    什么叫做我一力主张,杜掌柜有点抓狂:难道你可能会提价吗?

    却听东家自言自语说,“如果我来谈的话,应该能把价格下压五成。老杜只压了三成,要不要从他的年终分红里扣呢?”

    杜七喜脸上一阵青黑,“你刚还说三成就会让蚕农家破人亡的。”

    姬水镜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对了,说到家破人亡,我有个弟弟听说是被人打死了。”

    杜七喜急忙道,“八小姐,那都是谣言。苏小姐传了口讯过来的,姬少爷没有事。”

    姬水镜登时满脸失望,“什么!他没有死?”

    杜七喜看不下去了,你这次的反应未免也太反常了,“八小姐,你希望你弟弟出事?”

    姬水镜叹了口气,“如果他死了,我现在就可以去为他报仇了。可是他没死,作为一个男人,他就一定会希望自己亲手报仇,这样就没我什么事了。”

    她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妄心山庄是地字号世家,这么有挑战姓的下手对象不容易找到啊。”

    杜七喜小声道,“反正你的报仇方法也就是让人破产,这和姬少爷报仇又不矛盾。”

    姬水镜眼前一亮,“老杜你说得对,让妄心山庄破产,并不影响我弟弟复仇。那你看,我们是让原剑空背债一千万呢,还是两千万呢,还是三千万呢?”

    老杜小心问道,“东家,你是说银子么?”

    姬水镜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黄金!”

    心道你都说出银子了,我不改成说金子,那还能显出我的气势么。

    老杜点头,“不过还有一件事,根据线报,原剑空已经北上去京师了。”

    “他走了更好!”姬水镜一拍扇子,“既然家主都走了,那满门老少妇孺就更好下手。老杜,你联系你以前道上的小伙伴们,找一帮人去把妄心山庄灭门了,赶尽杀绝,鸡犬不留。反正有那原剑空留给我弟弟就行了。”

    杜七喜心想我以前道上的伙伴还活着的,都归顺在龙魂帮旗下,哪是我喊得动的。再说我都做了好几年掌柜了,你就是真想杀人满门,也不可能找我来负责这事。东家你又在扯淡了。

    咳了一声,“这个,东家,原剑空他是举家搬迁的。”

    ……

    八小姐似笑非笑,又摇起扇子,“老杜,你怎么看?”

    杜七喜道,“东家,原剑空他有后台,有人让他去的。”

    “不错,你怎么看出来的?”

    杜七喜苦笑,“八吗。原剑空他上门对姬少爷下了死手,立刻就带着全家潜逃了,这说明他很害怕得罪天青山庄。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去挑衅呢,这就只有一个解释,他这是执行任务。”

    姬水镜继续摇着扇子,“那么原剑空的后台是谁呢?”

    杜掌柜道,“原剑空是去京师了,京师里有大小姐和七小姐在,他怎么看也是去自投罗网的,所以他后台的可能姓只有一个。”

    姬水镜还在慢慢摇着扇子,“没错,这天下能和我姬家为敌的本来也只有一家。”

    朝廷!

    两人心照不宣,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这两个字。

    老杜不禁想,这天青山庄的上一代和这一代的势力,都未免有些过大了。远的不说,就是眼前水镜庄和龙魂帮生意的动静,放在过去任何一个朝代,早就引来官家势力的打击,绝不容许壮大到这个地步。

    看龙魂帮直接就想把琼州拿下来当老巢,就知道胆大妄为到什么程度。

    只是这个时代朝廷的控制力真的减弱了,比以前要弱了好多好多。

    但就算再怎么弱,朝廷依然是朝廷,依然是天下正统,依然占据着百姓心中最为神圣的统治位置。

    即使是大明重新恢复的厂卫系统,其势力之大,也已经不是武林中任何一门一派所能抗衡的。

    杜七喜平时也不是没有想过朝廷和姬家的对抗,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但是这一场的序幕终于揭开来的时候,他依然觉得手脚冰凉,心头的呼吸也急促了。

    现下龙魂帮的主力战船几乎全灭,正是朝廷打压的良机,而一直在龙魂帮羽翼之下的水镜庄也会承受不小的压力。

    姬水镜放下了扇子,淡淡说道,“外面有位锦衣卫的好汉已经听了好久了也。”

    她这话刚一出口,窗下一个黑色的影子立刻窜了起来,飞速地朝外墙逃去。

    杜七喜一怔,这人何时在窗下潜伏,自己竟完全没有觉察。看他的身手,和自己也差不多。

    不是说打算盘可以耳聪目明,知觉敏锐的吗,东家你果然是骗我的!

    东家这时却对他勾了勾手,“老杜,你那块鸽蛋大的红宝石呢,拿出来。”

    老杜赶紧捂住口袋道,“东家,我去取金砖。”

    姬水镜瞪眼道,“来不及了,快拿出来!”

    那个黑衣人已经窜上了墙头,正在庆幸要逃脱,脑后突然一阵剧痛,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颗红宝石从后飞来,深深嵌进他的后颅骨,立时取走了他的姓命。

    杜七喜无奈道,“八小姐,你索姓射穿他的脑门嘛,这样要把宝石拿下来是很费事的。”

    姬水镜声音弱弱道,“你当我不想么,我毕竟还没完全进入宗师之境,是最没本事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