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一.克变化之道，将军百战死

    卫庄要杀王贲。

    王贲亦要解决卫庄好打通击杀驯兽师的路。

    李信：“好多狼...还有好多好多的狼，源源不断从外面涌进来。一定要设法杀掉驯兽师。只要驯兽师一死，狼群则大乱，到时韩军为避狼祸必然撤军。”

    黑暗之中，视线受阻。一旦有人举起火把，立刻遭到群狼的疯狂扑击。

    敌明我暗，狼群聚散自如，秦军已呈动摇之势。

    天上，一白一黑两道影子，不断朝李信发射暗器。暗器上质铁泛青，有毒。李信是非寻常人，以他的眼力，早看出这一招，也看出了对方牵制他的想法。一番计较，在王贲的建议下，由李信配合敌人的牵制，王贲去杀掉驯兽师。

    若两将同时去抢攻，那对方很可能会避而不战，带着驯兽师离他们远远的。

    双方各怀杀机，一个对望，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心起波澜，暗战。

    卫庄从王贲眼中看到了坚定；王贲则读取到了轻蔑、不屑、“你这个可悲的天真诱饵”的意思。

    王贲心中一动：“难道这个卫庄，一开始就想以一敌二？”

    怎么可能！即使是鬼谷传人...不，这个家伙好强。

    王贲双目灵澈，清明透心。他察觉到自己的心境，竟被对方所影响。

    卫庄稍有些惊讶。刚才他用无上剑意影响对方心神，给王贲种下他卫庄强大的形象，达到使王贲举措有所偏失的效果。

    岂料王贲心志坚定、难以移动分毫。

    人未交手，气势已过一番争夺。

    王贲并不打算持久战，秦军随时有覆灭之势，间不容发。王贲直接祭出压箱底的杀招，他高高跃起，身上现出一道白一道黑的阴阳罡气。

    纵身而跃，本是破绽自出的做法。一武道巅峰的人这么做，无疑是放弃了防守，全力抢攻。抢攻是要资本的，卫庄定睛一瞧，那白色一道阳罡气，无疑是九天之上的先天罡风，至于另一道...

    “九幽都天地煞！天罡地煞！”

    卫庄道出其武功来历：“道家天宗的先天八卦乾坤功，又名乾坤七绝。”

    大地之下，一片乱军交战的嘈杂嘶喊，无数饿狼声嚎，可这些使黑夜沸腾的喧闹，在王贲看来，不及卫庄道出其武功来历的一句话心悸，震如晴天霹雳，激起心中千层浪。

    王贲回击道：“久闻鬼谷派的两仪微尘剑诀，幻、灭、明、晦、生、死，专攻人的心神，让人幻觉丛生，形存而神灭，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此言名为恭维，实则点破卫庄手段。

    卫庄于剑道一途修至巅峰，万物皆可为剑。一个眼神，一句话，先机夺人。抢占优势。

    两仪微尘是一种精神攻击。卫庄强大到能碾压二将联手，便是一种精神干扰，植入错觉的种子。无中生有，有则泯然，此为幻、灭二决；道出王贲的来历，则用了明、晦二诀，压制战场的气氛，放大这句话的心灵分量。

    卫庄脸色一沉，又使出两仪微尘的“生死”二诀，王贲忽觉对方眼中一利，两道剑光一刺，一道重压自奔颈脖而来。

    卫庄：“你今日必定人头落地，这就是你的结局。”

    地面一下子“扑上来”，头点地，王贲好似看到了头颅要与地面亲密接触。

    “乾坤七绝第一绝——乾坤无定！”

    入门的粗浅功夫，由王贲使出来，玄奥非常。只见王贲身形微微一晃，立时摆脱了卫庄的气机锁定。王贲的心神融入天地之中，上至九天，清灵高远；泰然五岳，千古不摇。

    知武功来历又如何？王贲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拘泥于这门武功本身。淡淡无奇的招数，亦能在手中化为神奇。

    王贲心道：“只要打败这个鬼谷门人，就能挽回败局！”

    十三岁那年，王贲选中了枪术，苦练枪法，每天刺击数千不止。向来不太关注儿子的王翦，在观看后，指点了几下刺枪的姿势诀窍“双臂要放灵活，保证角度刁钻，力量更侧重从腰部发力”，然后谓家将番阳道：“要练习枪术，给他找一个名师吧。”

    番阳疑问道：“名师？家主大人，要去哪找这样的名师呢。军中将领多以刀剑为主。”

    王翦答道：“这段时日，昆仑山脚下，有仙人出没的流言，不妨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番阳愕然：“仙人？那不是子虚乌有的事吗？”

    在番阳看来，王翦又是对儿子心不在焉的态度。

    王贲则心想，在宅子里练功，不如到深山里。无论有没有名师，大不了在那里打猎，以磨砺枪术。

    一天夜里，王贲在山里碰到了道家天宗的高手。

    那道姑鹤发娇颜，手持一拂尘剑，在打量完王贲后，很有兴致地道：“你便是王翦的儿子？好一张小老虎脸蛋儿，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生有异相。”

    王贲很快知道了答案，一定又是父亲安排好的，向来如此。

    王贲注意到道姑手中的武器，那拂尘为剑鞘，鞘上有一太极图案，鞘中藏一把细剑，不由出声问道：“秋骊剑？！”

    道姑笑道：“少年人好见识。不错，我就是道家天宗的晓梦大师，从今以后，便是你的师父了。”

    时明月当空，晓梦大师双眼如蓝色火炬，无数蓝色粒子的光线射出，天地为之一边，月亮变成了水晶的蓝色。一幅又一副武功的图谱，如梦中虚影，真幻难辨，显现在王贲的跟前。

    晓梦大师，庄周晓梦，其人能用幻境传授技艺。

    晓梦大师道：“这是先天八卦乾坤功，又名乾坤七绝。由上古三皇之一的伏羲传下来，旨在运用阴阳乾坤之力，吸纳天地罡气为己用。刚柔并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一转眼，三年过去。王贲以惊人的天资，一举练到乾坤七绝第七绝。并在各种幻境中磨砺了极为坚韧的心境。

    可王贲发现了一个问题。

    乾坤七绝第七绝，将阴阳两道气罡运转至最大，产生的强大的乾坤能量场，会逆转阴阳，颠倒五行。这样的后果，就是错使天地秩序紊乱，灾害降临，洪水地震，海啸山崩。

    王贲问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三皇之一的武功吗？以伏羲的德行，为何会有这种伤及无辜的招数？！”

    晓梦大师毫不在意道：“谁知道呢？也许伏羲并非世人想象的那样。无所谓善与恶，无所谓喜欢和讨厌。世人口中的伏羲如何，还不是世人按自己的喜好，强加其上的？”

    晓梦不分喜厌，不重生死，认为世间一切皆为虚幻。

    可王贲无法这么认同，总觉得这样看世界，心中空空然，缺了什么。

    王贲再问：“我只是想问解决办法。我将来领兵作战，总不能误伤自己人吧？”

    晓梦则答道：“那按照你的喜恶，跑到敌国去用这招，避免在秦国内使用，你的大王不就不会责怪你了，不就行了？”

    王贲舍弃请求，改为激将道：“师父哦，你是不是不会解决之道，故而避而不谈？”

    真是不可爱的小鬼...

    晓梦压下怒气，因为她绝不能表现得把喜恶看得太重。

    晓梦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那好啊，师父不会的，不如就交给你来改良好了。先天罡风和都天煞气，一清一浊，一阳一阴，两个极端的力量合而为一，非人力能轻易掌控。你执着于人本身，又怎能在悟道一途更上一层楼？”

    真的是这样么？

    晓梦又道：“我的愚蠢徒弟哦，你长着一副虎狼的身躯，本该择人而噬，为何总是替他人着想？真是生了一副绵羊般的善心肠。唉，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因此而死的命运。”

    王贲：“如果胡作非为，那我才会后悔。”

    晓梦：“真的么？若有一天，你遇到了非得用乾坤第七绝才能取胜的战斗，你该怎么办？”

    王贲：“我绝对要找到完善武功的办法，如果找不到，我就不用这一招！”

    ......

    王贲带着疑问下山，遇到李信后，这个在王贲面前，每次都在战场出人意料，创造奇迹的家伙。王贲，他突然悟了。

    伏羲为人皇，岂会留下祸害人族的武学？力量失控引起灾害，那是自己的器量不够。只要心怀苍生、心系天下，没有什么是不能通过努力达到的。

    王贲的枪法，全在于一个准字。只要足够精准，没有什么是不能控制的。擒龙功被王贲锤炼到巅峰。先天罡风也好，都天煞气也罢，本质都是风。是风就能被擒龙功控制。

    相传当年伏羲得道，四海神龙前来庆贺，是否也是用同样的方法？

    “乾坤第七绝——惊天地动！”

    遥想回顾之念，闪电般转过。

    此时王贲已运功至最大，先天罡风和都天煞气两种截然相反的罡气快速旋转，扯动九天九幽的气机，无数天地元气涌来，形成黑白相交的接天龙卷风。龙卷风越汇越精，最后加持在王贲手中的虎贲枪上，枪上黑白之光绽放，光轮耀眼万丈。

    “惊天地动第一击——风兮破地！”

    黑白枪芒直奔卫庄，枪芒带着强大的螺旋卷劲，途经周围，但凡韩军、群狼无不卷入绞杀成碎片，秦军则安然无恙。

    卫庄一看，心中冷笑：“哼！这么强大的招式还控制那么精确，不想误伤？天真！”

    与王贲不同，卫庄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眼看黑白交错的闪电突刺转瞬而至，卫庄鲨把齿剑一竖，自下而上一撩迎击。

    一个枪神最锐利的，是他的眼睛。王贲双目如定，分毫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双眼。黑白绚烂的毁灭之光中，一道红金色的火光格外显眼。

    那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红光如分水刺一般，所过之处，交错的黑白竟自动泾渭分明，黑归黑，白归白，黑白分明地往两边退开避让！

    叮一声——！尖锐的刃尖碰撞，剑尖对枪尖，卫庄击退了王贲。

    双方第一回合动手试探，看似不分胜负，实则冷暖自知！

    卫庄重新评估王贲的实力。

    本来，王贲惯来使用先天罡风，以为他的武功是蚩尤武诀中的风巫天吴。没想到，原来是伏羲的绝学，逆练阴阳二气，掌握了先天罡风和都天煞气的乾坤七绝。且王贲的枪术极为精准，竟能将乾坤第七绝牵动的强大天地能量场，控制得分毫不差。

    卫庄心道：“没想到，那么快就用上了六丁神火...本想留着对付杨瑞和。”

    六丁神火，为无根之火。无缘无由，无因无果，不属先天后天，不以五行变化论。

    那什么是有根之火？比如一火焰烧一物，物成飞灰，物的根本没了，火焰则从根本上得以壮大。这种作用形式，都可以称为有根之火。太阳真火，南明离火，都是有根之火。

    而无根之火烧一物，物不会变成飞灰，而是克制变化之术、打回原形。

    六丁神火即为三界唯一的无根之火。

    在西游记里，此火被太上老君用来炼丹，也练过孙猴子。一干天庭诸将，听老君用六丁神火烧猴子，恨意之下，皆问猴子灰飞烟灭没有；玉帝则道行高深，问一句“那石猴炼成了什么宝贝？或是什么灵丹妙药？”即被六丁神火烧，神灭而形存，一身精气化为丹药。

    鬼谷一脉，师承太上圣人。老子之道，无为，无所不为，以不变应万变，非大毅力不可得。这六丁神火，无根本，无迹可寻，是诸火中最难掌握的。可一旦掌握，仍你万千变化，通天彻地，神火一烧，立时变化不再，打回原形。

    孙猴子会七十二变，全无用...后被烧出了火眼金睛，金睛残存的火光一照，任凭妖怪如何变化，一看便知。又如王贲的阴阳二气的能量场，神火一烧，阴阳二气各自归位，乾坤气场不复存在。

    论威力，六丁神火未必最强；但论克制变化、打回原形这一点，六丁神火称霸三界。

    王贲心中骇然得无以复加。

    怎么做到的？那火是什么东西，这么一烧，他的阴阳二气便失了控制？

    时间不容他想那么多。

    不管是什么火，按五行变化，以水克火，以土灭火，这是再常识不过的事情。在王贲看来，之前黑白旋风，是吃了“风助火势”的亏。

    王贲借着反震之力再次跃起，再度使出乾坤第七绝，阴阳二气为阵眼，引得三界之水归来，四海之水相助，“天惊地动第三击——水兮滔天！”

    一道匹练的高压水柱，横空直生，内里水元力汇聚，发出湛蓝之光，如一旁观战的李信，立刻认出，那是力携万钧的重水。比玄元重水还差一线，可那么多巨力堆在一起压过去，应该能取胜了吧？

    不料，六丁神火最无视变化之道，五行变化之术亦在此列。

    卫庄的鲨齿剑一指天上，无数火光凭空自生，一触那水柱，水元力重归云霄，重回四海。

    依托阵法形成的重水，随着阵法的破灭而散去。

    下雨了，一场人工的大雨。

    雨水浇灭了秦军大营中的零星火把，彻底夺走了剩余的秦军视线。韩军和狼群，把握住优势，转化为杀戮。

    王贲心如煎熬。他又接连出两招——“第四击山兮鬼神惊”、“第五击雷兮天地碎”。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五大名山的灵山之气，万千重压，打了一转，归位回去，大地仅仅摇晃一下。携带都天煞气的闪电，发出轰鸣的震天之响，几道电光划破夜空，却最终没有落下来。

    卫庄冷哼一声道：“难怪你能击败项翼，原来这打雷的小天劫，你也会！”遗憾一笑，“可惜，你没有能将都天煞气和闪电合而为一，练成都天神雷，所以你注定要失败！”

    卫庄起身飞跃，乘胜追击，快如飞梭，一招三剑齐出。

    王贲常年征战，也同赵国武将交过手，知道这种一招变成复数的招数。他运枪使出乾坤七绝的第六绝，逆转乾坤——以挪移乾坤之力，分别挪移对方攻来的三道剑气，使三道剑气，自相战在一处。

    正在天上观战的许仙一愣，心说这不是明教的镇派之宝——乾坤大挪移么？原来秦将中，王贲是最擅长群战的一位。

    可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许仙没法出声示警，去提醒王贲已中计。

    卫庄的鲨齿剑气，是会瞬间转变形态，从而克制群战能力。

    自以为用群战能力去牵制太上忘情剑诀，必将会被反过来利用，且一招之失，必致命！

    果然，顺着王贲的乾坤挪移，三道剑气借机合而为一，组成一张开利齿的巨鲨，一口猛地咬过去！三劲合一，威力瞬间几何翻倍，暗含“三生万物”之道，非赵将那无法合一的剑血浮生可比拟。

    卫庄和王贲的人影乍合倏分。

    卫庄安稳落回地面，手提一人颗颅；而王贲的无头身躯坠落地面。

    李信不可置信道：“什么...这怎么可能...”

    卫庄将王贲首级抛给苍狼王，然后看向李信，冷漠地道：“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