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不夜的卢安(终)
沉重的负担压低了她的头颅,压弯了她的脊梁,可依旧无法阻止阻止莎拉·巴雷斯坦,用她的双眸去传达心底最为强烈的意志——有些事情,就算是爬着,也一定要完成。 “结束了,结束了。”喃喃的轻声低语与其说是对莎拉的诉求,倒不如说是金的自我催眠,酸甜苦辣,五味交杂的情感在胸中翻滚,绷紧到极致的神经亦是终于临近破碎的界限——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是那样不可理喻,瓦鲁特师兄也好,查师弟也好,就算是师妹也罢,而眼前的莎拉·巴雷斯坦…… “师兄,我想托您件事情,”绯色的夕阳下,有些寂寥的清隽身影,大口大口地灌着炽烈的酒水,突然郑重其事地对身旁的酒友,蹦出句没头没脑的话语,“如果哪天我不在的话,……她就拜托了你了。” 同样的醉意上涌,金甚至迷迷糊糊到连名字都没有听真切,就豪气冲天地应承下来。酒醒时分,他已然卧倒在回导力列车清冷的座椅之上。 原本还以为不久后就能有机会问个清楚,可下一次的相逢,却是在半月后的葬礼之上,空对着师弟的衣冠冢和黯淡的相片凭吊。 不过,只要看看那精心装裱过的馈赠,答案,也已经不言而喻。 或许那个时候,查师弟就已经察觉到异样,在暗示着什么,可是自己却……深深的内疚让责任感强烈的金,陷入自己亲手构建的围城。不善言谈的他,只是在暗处默默地遵守着承诺。 这样的行为,金早就习以为常,就如同师门中还其乐融融的日子,他也是如此细心呵护着师妹,或许,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 直到疑似查子蒙的人物,在结社的行动中出现,同样心绪不宁的金,才出现了短暂的疏忽。没想到,却是因此铸成大错——莎拉的性情,要比自己认为的,还要执拗得多,竟然采取了如此激进的手段。 数年来蓄积的阴郁与不解,在强烈的挫折感中陡然爆发出来,“结束了,我都说了,已经结束了啊!”本该掌控入微的气劲,竟然凝结到有若实体,不受控制地朝虚弱的莎拉迸发而去。 “的确,该是结束的时候了,时间刚刚好。”骤然降临的强硬话语,却因其平板至毫无感情的声线,令原本温润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平添几分诡异。 轻而易举地将金的含愤一击拨到一边,纹着灰黑荆棘的雪白手套突兀闪现于莎拉身后,韵律十足的修长五指,抽丝剥茧般扯开闭合的雾霭后。掌心里,古色古香的老旧琉璃怀表中央,三根指针重合的那一瞬,悦耳的轻响,代替无法穿透雾气的钟声,履行起昭示午夜悄然降临的职责。 一丝不苟的漆黑燕尾服,灿然若金的一席领巾,身姿笔挺的络腮胡老年侍者,旁若无人地穿过迷雾,越过游击士,谦然地在莎拉面前躬身,毕恭毕敬地探出右臂,揽住她不堪重负的腰肢,也道明让她放下最后一点执念的话语,“莎拉·巴雷斯坦小姐,恭喜你,成功成为本次最终的门票持有人。我的主人,诚邀你登门赴约。” 笃定的祝贺,比之任何催眠都更快捷而有效,话音未落,莎拉便如同失去牵扯的木偶般,软软倒在老者的怀中。 “老先生,你……”如果最初听闻不到呼吸,还能够归咎于自身过于疲惫产生的疏忽或是高超的龟息秘术;但交手时,却连血液的涌动与应有的温热都一并无法感知,那么,究竟是诡异著称的灵体,还或是冰冷的机械? 可无论是与哪一个猜测相较,他未免也太过于真实。以金的阅历,也瞧不出他的外表乃至肢体构造,与真正的人类,究竟有什么区别。 总之,即便看不出深浅,也绝对不能让他将带走莎拉,无法用语言沟通,就诉诸于武力,一边用眼神示意克鲁茨截断老人的退路,一边重整好架势,金重重踏上一步,硕大的拳头径自挥洒向老者空门大开的后背,就连残余的血滴,也被劲风催化,化作利箭刁钻地攻向关节的各个薄弱之处——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只要不伤性命即可。 “呵。这就是游击士的作风。”轻蔑的话语还未从风风火火的来人嘴中飘开多远,他魁梧的身姿就先一步截断了金拳头的去势——噗噗作响,斗篷挥洒间,倏忽将血箭一扫而尽,继而,完成使命的它,就被暗藏在其后的劈空一掌一刀两断。 以力破力,毫无花俏的招式,甚至比的金的拳法更加豪迈,更加铁血。 如中败革的交击声后,来者与金俱是“蹬蹬”地连退开两步,可他才不过踏碎两块砖石,稍作休整就站稳了身子,将注意力投向克鲁茨;金则左摇右晃,犹若酒后酣然,先是脸色灰暗,复而涨得通红,不得不就地盘膝坐下,运起养命功来调息。 两人之间,高下立判。 “瑞克阁下,您此番的举动,我可否将其视作利贝尔的游击士协会的挑衅?”要照顾的伤员从一人增加到两人,势单力薄的克鲁茨,甚至不得不收拢布下的迷雾,连话语也有些色厉内荏,底气不足,“而且,你明明在不久前承诺,不会对门票的后续去向做出干涉,现在难道想要背约?” “啧,我还在军队时,就最是讨厌你们这些游击士,自由散漫,不懂规矩,四处搅乱社会秩序,偏偏还自命正义。”瑞克不置可否地偏转着话题,只身前来的他,将范德尔流的剑术奥义化在平平无奇的一掌中,虽说占得场面上的上风,可负在身后的右手也是隐隐泛起红肿,酸痛不已,“呵呵,再说,我当时说得可是很明白,只是对于当时在场的各位嘉宾而已,我可不记得,我的宴会,什么时候邀请过利贝尔的诸位游击士。对于不请自来的恶客,自然也不需要讲什么信义!” 眼见局势又再次陷入对峙,那位扶着莎拉的老管家,却没有丝毫被场中针锋相对的紧张感染。他慢条斯理地将怀表放入上衣的袋中,又不知从何处取出对精致的纯金铃铛,用手巾认认真真地擦拭番,才拎着晃动起来。 哒哒的马蹄应声响起,沉重的轱辘停滞之时,映入在场众人眼帘的,是一双飒爽的乌黑骏马,以及比之帝国四大贵族家长的座驾,也不逊色半分的华贵马车。 “巴雷斯坦小姐,还您请上车。”一板一眼地恪守着礼仪的老管家,从容将人事不省的莎拉搀进车厢。跃上前室安坐的他,扬起手中的马鞭,作势欲发。 “等等!”犹自不愿死心的克鲁茨还待出声阻拦,骤然觉得汗毛倒竖,仿佛被猎杀者紧紧盯上——这份压力,绝不是来自眼前会意微笑着的瑞克,而是阴影中不知何处的窥探者。游击士协会在利贝尔太过强势,明面上,暗地里,朋友不少,敌对者同样多不胜数,也不知是哪家的后手。
…………………… “总算……麻烦你了,莉夏。”时至今日,桀骜的精灵力随着里恩的恢复稍稍平复,却依旧不愿时刻安安稳稳的收束在他体内,偶尔安分下来的短暂光阴,也不过是再一次汹涌起来前沉寂的安宁。这不,趁着间隙凭栏远望片刻,落到最后,虚弱的身体在翻江倒海的剧痛中,连颤颤巍巍地退回座位都无法从容做到,不得不倚靠莉夏的搀扶,“也麻烦你了,约修亚。” 黑发的俊秀少年默默地摇了摇头,缓缓收敛起周身骇人的煞气,“不过是还个人情,而且,”他最后看了眼渐渐远去的马车,似有触动,欲言又止,“罢了。”最终,也不告别,就化作一缕淡漠的阴影,融进远去的黑暗之中。。 “真是个痴情的好孩子。”身姿摇曳,莲步款款,一席张扬的鲜红礼服与更加炽热的红发在清冷的夜色中蓬勃而出,却犹如镜花水月,连眉目也不甚看得真切,只是由衷地觉得,她注定,是个美艳到极致的女子。亲切可人的女声明明如沐春风,却让里恩不自禁地打个寒蝉,显然对来人颇为敬畏。 “不像有些人啊,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变着花样地带来不同的漂亮小姑娘。”烟视媚行的数落,被沉默的里恩尽数手下,早已多次打过招呼的少年,业已明白,少说少做,反倒能在来人面前少吃些亏。 “呵,真是无趣,简直和你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假正经。”眼见从里恩这边寻觅不到突破口,好生无趣的来人,又将调侃的兴致投向了莉夏,“小姑娘是叫莉夏吧,真是俊俏,来来来,姨姨给你一份见面礼。” “谢谢,哎?”直到从女子手中接过她递来的血玉镯子,莉夏才恍然发觉,全神戒备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中了对方的精神控制,明明里恩事先也再三告诫过自己要小心,而且对方又偏巧是里恩莫种意义上的长辈,“你,那个,我?” 进退不得的莉夏,难得露出的茫然无措模样,其中蕴着的呆萌可爱,倒是让里恩久违地绽放开一瞬的微笑,“无妨无妨,收下就好,反正,姨姨她阔得很,不必推却她的好意。” “终于开口叫我姨姨了?”似乎对于里恩的称呼很是满意,女子的兴致突而高昂上了不少,“那么,接下来,又想求姨姨帮你什么忙?” “接下来……”挪动身躯换上个更加舒适些的姿势,沉吟的里恩,将他一腔的思绪,全数化作悠悠的叹息,倾泻向云之彼端,他所希冀的传说之地,“姨姨,我想要去往那里。” (这一卷的主旨是相争,恩,多重意义上的,卷进局中角色的数目比较庞大,希望能够尽量完满一些,毕竟对下一卷(上半部最后的收尾高潮)的铺垫作用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下一段是要先写女神异闻录那本,恩上次卡在一些资料的选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