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假面下的半颜
咔哒，咔哒。 逝者已矣，能够沉湎其中的，除去酒醉酣眠前支离破碎的画面，午夜梦回后迷离缥缈的剪影，也只剩下了此刻扳机一松一紧间清脆的响声。 华贵典雅中晕着清高的亮紫色导力枪因血气长久的浸染，早已从精致的艺术品变作了狰狞无比的利器。一如倚靠在树干上的女子，原本就是雌豹般矫健的身躯，此刻压抑在身周犹若实质的煞气，更是爆发出了其中凶狠的狼性，提醒着旁人，早在成为游击士之前，莎拉·巴雷斯坦，就已是在战场上穿越过生死的战斗机器。 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只有和她共享着这份仇恨的同类，才能够毫无顾忌地上前，“哟，莎拉，放松一点。让我来帮你作下枪械的临战调整？” 指尖淌过并未因为岁月黯淡的鎏金，触着其中铭刻的赠言，莎拉闭上双眸，收束了少许环绕着自己的煞气，再睁开时，将仇恨蕴到更深处的瞳孔已是愈发闪亮，“麻烦你了，托瓦尔。”片刻不曾离身的武器，除了自己以外，也只有眼前的金发男子可以放心交托，即便，他也不过是个半吊子的技师，比自己强不上几分。 “哈哈，不愧是莎拉，手艺真是越来越出色，相比较，我在还是没什么长进，果然是在技师的方面缺乏天赋么……所以，前辈他，才不愿意收我这个在他最引以为豪的方面一无是处的家伙当正式弟子啊。”说是调整的工作，也不过是简单地做了个检查，托瓦尔便将导力枪递回了莎拉手中。事实上，在这把枪上，早已没有了托瓦尔能够置喙的地方，两人的这番动作，也不过是在共同分享对那个人的追思罢了。 “恩。”又一声不吭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显然，莎拉想就这么打发掉出发前剩余不多的时间。 不过，托瓦尔却是不愿让凝重的气氛一直延续下去，“莎拉，你对于这次作战的前景看法如何？” “能赢。”简短而干涩的回答，谈到此处，莎拉还是不由自主地和托瓦尔一同将目光投向了营地中央，那位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男子。接着，她温和地浅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能赢。” “剑圣”卡西乌斯·布莱特，这位初见面时很容易让人误会成邻家大叔的中年男子，不负其位居西塞姆利亚大陆游击士协会顶点的Srank评定，仅仅以一人之力，凭借着其出众的领导力和卓绝的实力，力挽狂澜，硬生生扭转了帝国游击士协会在猎兵团奇袭下节节败退的局面，甚至，将残余的猎兵势力尽数逼入了不远处的露纳利亚国家公园之中。无疑，此刻的卡西乌斯，已然成为了众多帝国游击士心中的偶像级人物。 “对，我们一定能赢，虽然……”比之莎拉，托瓦尔的目光还稍稍要深远一些，即便帝国游击士迈过了眼前的难关，接下来，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官方的冷漠背后，托瓦尔感受到的那份恶意让他明白，游击士们的处境，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窘迫。不过，此刻，还是得好好地着眼与眼前，“好了，出发之前，也和突击队的其他成员好好交流一下，明明平常是个比我还要擅长交际的家伙，好好发挥一下你在酒场上锻炼出来的能力吧。” “哦。”的确，和队友的交流对于作战很是重要，而莎拉被分派到的突击队中，除了勉强能叫得上名字的温蔡尔，全都是颇为陌生的面孔，酒场上锻炼出来的能力么，记得，上次应该还剩下…… “任务之前禁止喝酒。”哭笑不得的托瓦尔劈手夺过了莎拉掌心里精致的小酒壶，眼神陡然一紧，“还是这幅神思不属的状态，就不要怪我的导力魔法先你一步夺去魔剑的性命！”一直到此时，托瓦尔微笑的脸上才显现出了丝毫不亚于莎拉的恨意。 令人悚然的寒意，也让莎拉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啊，绝对不会让给你的。”紧握着枪柄，她发下了如此的誓言。 ………………………………………………………… 莱瓦丁·兰瑟，是一名很优秀的猎兵，不论是作为单独的个体，还是队伍的指挥者，甚至存在，在离开西风加入蛇之前，猎兵王有将其作为下任团长培养的传言，而因为菲的缘故，莎拉对于他了解得要比其余游击士多得多，强硬地把对其尚且留有眷恋之情的菲留在游击士协会分部也是这个缘故。 拥有足以升任a级游击士实力的自己和温蔡尔，加上三名资深b级游击士的突击小队，对上孤身一人的魔剑应当可以周旋一二，可万一碰上带领着猎兵团的他，也只有强忍恨意撤退或是固执地潜伏一旁不顾后果地发动突袭两个选择。 幸好，在仇恨和理智之间苦苦挣扎的莎拉遇上的第一支猎兵队伍中，并没有莱瓦丁的存在——这是一只二十人左右的猎兵小队，在一名带着青灰色假面的魁梧大汉的带领下，默不作声地做着探查的工作。 除了尚且看不透虚实的领队，其余的队友大致拥有着和c级游击士相当的实力……估量了一番双方的实力，莎拉朝着另一侧的温蔡尔，决绝地做个了斩首的动作——发动突袭，吃下这只队伍，留下一两个合适的活口进行探查消息的尝试。抛去意外的因素，应当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而计划的关键，便是隐身于队伍上方断崖树丛里的莎拉，在一开始的突袭后，究竟能够造成多大的混乱。 “呼。”压低着响声深吸了口气，宛若游鱼般从树丛里蹿出，猛地在半空中一坠，将原本就迅猛的下落速度又加快上几分，一连串利落的动作，莎拉都没有发出一丝声息。直到最后，出现在反应过来猎兵视线中的紫色身影才伴随着轰然爆发的雷电显现出了煊赫的声势。 比普通猎兵更加冷静，甚至可以说是缺乏了一般人必备的情感，噬身之蛇手下杰斯塔猎兵团的冷漠，在最初的接触中曾经让游击士协会遭受到了惨痛代价，但在明悟了这点后，对方的钝感反而成为了新的致命点。 感情的淡漠并不足以压抑下身体本能的反应，除了被坠落的紫电正中的两个倒霉蛋，周围四五个被余波波及的猎兵也因为麻痹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而他们近乎蚊哼的低呼也让其余猎兵的反应慢上了半拍。短短的一瞬，已经足够莎拉手中的刀锋划过三名猎兵的咽喉，枪管中的子弹掠去四名猎兵的生命，砍瓜切菜般抹去了对方数量上的优势。随之加入战团的两位老练游击士也迅速压制了其余的猎兵。 只是，另一边进行牵制工作的温蔡尔两人却并不怎么顺利。几个交错间，完全被对方拳风压制的温蔡尔，便身形巨震，差点握不住手中颤个不停的长剑，不甘地被逼退出了数步，而对方，则趁势擒下了势单力孤的另一位游击士。 战场的两端，对立的双方，几乎在同时铸成了自己的胜势。 “丹尼尔！可恶！”抓起一名气息尚存的猎兵，怒目圆睁的温蔡尔下意识地将长剑横上了他的咽喉，“交换人质！”好友的失陷与突兀的颓败让历来沉稳的温蔡尔短暂地失去了冷静。 对方裸露在外的半张面孔上丝毫没有变化的表情，正是对温蔡尔最直接的回应，以及，冷漠的嘲讽。 杰斯塔猎兵团被猎兵界所排斥的最大原因之一，便是猎兵团的成员之间，并没有如其他猎兵团那般引以为豪的深厚羁绊，同僚的性命和敌人一样，在他们的眼中一钱不值。 “可恶！”意识到这一点的温蔡尔眉头一挑，愈发蔓延开来的愤怒再也控制不住，便要泄愤似得立下杀手，没料到，却是手中一空，猎兵转瞬间便脱手而出，攻击来自的方向，来自的是他一直没有防备的后方，“巴雷斯坦，你干什么？” 被莎拉夺走的猎兵，如同炮弹一般，被掷向了挟持着游击士的假面人，而莎拉，也是借着掩护欺身而上，举起了手中的导力枪。如同莎拉预料的一般，对方毫无顾忌地将遮蔽视线的同僚切成了两半，可沐浴在鲜血中的动作，不免也慢上了一分。 “手下的性命不值钱，对于自己的性命，至少还是有所珍视吧。”导力枪黑洞洞的枪口静静贴在了假面人的面具之上，“交出人质，然后回答我，魔剑莱瓦丁，究竟在哪个方向。” 嘴角抽动着嗫喏了一番，假面人，似是终于在自身性命受到威胁之时，做出了妥协，就在全神贯注的莎拉以为计划即将成功之时，身形魁梧的假面人却是肩头一沉，爆发出了与身形不符的灵巧，借着莎拉对同伴的顾忌，在再用青灰色的气劲将人质推送出去后，抽身猛退。 “休想！”仓促之间射出的弹丸终究没能尽到全功，贴着假面人面具远去的轨迹，只是勉强地撕裂了半边面具，参差不齐的裂痕一边，露出了其下掩盖着的侧颜，意外地清秀，意外地……熟悉？！ “怎么……怎么可能？是……是你！”不可置信地垂下手臂，映入莎拉眼帘中，赫然是她不停轮回的噩梦中，永远无法消去的容颜，即便身形无法重合，即便招式大行径庭，可是，唯独他的眉眼，绝对不会认错，“前辈，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如果这两年来你的真的还活着的话，偏偏会在此时此地……回答我啊，查子蒙！” 声嘶力竭的呜咽声中，依旧静默以待的他，只是眨了眨眼，然后，消去了那一丝，宛若错觉一般流逝的温柔。 （仇恨会使得人与平常迥异，其实莎拉的本性并无太多变化，不过一旦沉溺于仇恨之中，她自然会下意识地露出自己的獠牙。 关于查子蒙，后续还会有所交代，反正诈尸是早就确定的。本卷第一幕里恩其实也怀疑过假面人的身份了，只是暂时搁置了而已，也没和莎拉提。 下一更应该在周五吧，更的比较勤是因为想完结上半部后开新书什么的……恩，当我没说，反正就算上半部也坑定要写到一百万字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