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⑨节渐变的气息（下）
“帝国出身？”科洛丝的身体无碍，克拉姆也仅仅是受惊而已。里恩走到绅士面前，眯着眼睛冷冷打量起了他。 “恩？少年你也是帝国人。”从刻意流露出的帝国口音中听出了里恩的来历，绅士自矜着撅起脑袋，扯开遮挡着胸襟的华贵味道，向眼前的少年展示起了别在那儿的一枚金光闪闪的精致纹章，“鄙人，莫留斯·卡尔瓦，乃是堂堂埃雷波尼亚帝国荣勋爵士。” “不过是用钱财捐出来的最低等勋爵而已，怕是连自己的封地都不存在吧。”里恩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男子过于浮夸的拙劣演技，不过是在掩饰着其色厉内荏的本质罢了。就算外表的衣装再怎么华丽，披上一层爵士外衣的他，骨子里终究还是没有一丁点沉淀出来的贵族气质。 “你！哼，庶民终究是庶民。去去去，一边去，别挡着本爵士老爷的路”绅士习以为常地摆出了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看起来，他这个身份，在国内时已经有了不少被鄙夷的次数，毕竟，在恪守传统的旧贵族眼里，靠着军功升起来的新贵族尚且有几分可取之处，单单凭着钱财的家伙，就是一无是处的蠢物了。 就是里恩，此刻也对于绅士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心头升起了羞与之为伍的情感。连帝国贵族口音中特有的饶舌也听不出来，他这位靠着经营得来的爵位未免也太掉价了。遵循着帝国的习俗，里恩还是耐着心思超他展示了舒华泽家族的家徽。 只可惜，男子瞅了瞅里恩胸前纹章，依旧没有改善他一脸嘲讽意味的面孔：“恩？没想到少年你也是个贵族，这个纹章，没见过啊？难道是什么旮旯地方的乡巴佬贵族？” 里恩的眼神随着他的话语陡然凛冽了起来，泛着寒光的剑刃以rou眼不可察觉的高速斩裂空气，稳稳地逼迫在绅士的咽喉之前：“无知，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不负责任地肆意妄为。” “我，我……”本想依照着本能倒退躲避眼前剑锋的绅士，还未来得及迈出一小步，便察觉到——若是自己真正将想法付诸于实践，眼前的少年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身上留下几道疤痕。而在场的众人，恐怕没有一人会劝阻他，就连跟随着自己而来的青年，他终究也是个卢安人，自己恰才的一番话语，怕是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我……我道歉，我刚才实在是太狂妄了。我不该对阁下的家族口出狂言，也不该随意贬低卢安的民众。”若非是低下身子会使纹丝不动的剑刃划破自己的肌肤，两股战战的他想必早就迫不及待地跪下求饶了。就算是现在他的丑样，也足有让在场的女士们一脸嫌恶地扭过头去。 不过，只要让眼前的少年露出笑意，让他满意地放过自己，绅士就觉得很是满意了。 “不错，不错。这样的态度才对。”如同长辈对待晚辈一般拍了拍绅士松松垮垮的肩膀，里恩收回了长剑，背过了身子。 逃过一劫的绅士从衣袋里取出丝巾抹了抹一头的冷汗，含笑对着一直在一旁看着好戏的青年说，“基尔巴特卿，我今天身体不适，不如就这么回去吧。过几天在麻烦你吧。” “哎，如您所愿。”基尔巴特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悄悄地朝着里恩的方向竖了竖大拇指，这位来自帝国的爵士近些日子来的骄纵行为，也的确让一直为他善后的青年苦不堪言，希望这次的教训能让他稍稍收敛些吧。 “里恩，谢谢你。”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哀伤，科洛丝缓缓走过来朝着里恩致谢，彬彬有礼中多出了几分往常并没有的生冷，“不过，这一次的事情，还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再牵扯进去了。请回吧，我还有事情要忙。”说完，少女便转过身独自向着孤儿院去了。 “这个，里恩哥哥。其实刚刚那个讨人厌的大叔，他不是第一次来了。”克拉姆悄悄地示意里恩低下身子，将嘴附在了他的耳畔低声解释了起来，“据说他要花巨资收购孤儿院的土地，而且市长阁下也会将款项中的一部分用于新的孤儿院的建设和我们生活条件的改善。所以，院长还有科洛丝jiejie最近都在为这件事情烦恼，其中科洛丝jiejie还是比较赞同他的提议的，所以……平常的科洛丝jiejie可不是这样的哦，我可是经常听到她夸奖里恩哥哥你的。”这个小滑头，明明在认识自己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克拉姆，还在磨蹭什么，午饭的时间就要到了。”科洛丝的声音从孤儿院里悠悠传来。 “嘿嘿，今天的午饭也要好好努力。可不能让院长他们知道我每天都在里恩哥哥那里加餐。”克拉姆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滑稽样子，朝着里恩招了招手，一溜烟地跑进了孤儿院里。 “师匠，那个人实在太过分了，同样作为帝国贵族。他竟敢如此随意地玷污您的荣耀，我觉得您应该像他提出决斗。”克洛伊愤愤地向里恩建议着，却不知背对着她的师匠不知何时已然变得眼神迷离，心思早已不在了这里。 “还真是好演技，表现的如此不堪。若非我早就有所猜测，说不定还真被你给欺瞒过去了。”不屑地笑了笑，里恩抬起手掐断了克洛伊振振有词的长篇大论，“克洛伊，下午的训练你就一个人单独练习，我有些事情必须去确认一下。” “是。” ………………………… 雷克特虽说走得匆忙，但在临行前，他还是按照程序将一部分文件和情报网交接到了里恩这位明面上的继任者手中。 一边快速浏览着厚厚的卷宗，里恩一边在心底感叹着帝国情报局行事的高效，仅仅一个下午，自己所动用的也只不过是一个低级接头人手底下的几名零散的线人，他所需要的情报就迅速地汇集到了手中。 青绿色的立领礼服，琉璃色的单边眼镜，这位先生连惯常的打扮都懒得换上一身，真可谓是相当的自信啊。只可惜，他在异国他乡的这次行骗却正好撞上了自己。 呼哨一声招来了关关，里恩耐心燃起一簇又一簇火焰，直到知更鸟满足得打了个饱嗝，放在将纸条系在了塔的爪子上，“这次可是让你吃饱了，若要是再出什么差错，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记住，除了我以外，任何人的指示都不要听，一定要将信件确确实实地送到对方手里。” 知更鸟挺起它小小的胸膛，扑扇着翅膀打了个包票，方才没入了夜色之中。 …………………………………… “诸位，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大大咧咧地坐在正堂位置上的莫留斯，依旧腆着那张有些虚伪的小脸，只是其中，还多不少精明，颇有几分在商言商的意味，“要知道，在卢安城郊符合我的条件的空地，可不是只有你们孤儿院一家。我只是特别好心，再加上市长阁下他特别提到而已。” “哼，我们才不想搬出去呢。就算有了更好的环境，，但是院子里我们亲手打造的秋千，滑滑梯还有大树爷爷，你们也能一起搬出去么。我们在这里，可是留下了不知多少无法替代的回忆的。”虽说平时是个数一数二的淘气包，但此刻克拉姆低声的嘀咕的的确确的代表了孩子们的心声。一时间，在屋子的孩子们都不安分地窃窃私语了起来。就连特雷莎院长，一想到自己当年亲手植下的小树苗，此刻葱茏的大树，也不由悄悄地抹了把眼泪。 “克拉姆。”温柔的科洛丝难得地露出了严厉的表情，这番话的背后，细心的她隐隐地看到里恩的手笔，明明都叫你不要参和的，为什么……，“卡尔瓦先生，请你相信我们的诚意。以您的财力，再加上市长阁下的作保，想必玩具搬运和树木的移植并不是什么难事吧。”至于回忆，自己同样在这里留下了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可这比起孩子们的成长来，又算得了什么的，科洛丝忍着心中的刺痛，再一次坚定了决心。 “那是自然，这么一点小钱，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莫留斯洋洋得意着拍板道：“看起来，我们是打成一致了呢。” “那可未必。”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行色匆匆的里恩领着克洛伊走进了正堂。 “舒华泽家的少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有着市长阁下作保的。”准确地报出了里恩的姓氏，看起来，是稍稍费了些心思，只可惜，眸子里闪过的一丝慌乱终究是没能完全隐去，因为，他已然发现，自己倚仗为支撑与见证的那位市长秘书，此刻并不在屋中。 “那是在您的材料全都是真实的前提下。”重新走进屋子基尔巴特愤愤地将一叠文件拍在了莫里斯跟前，义愤填膺的他连嗓门也拔高了数分，“抱歉，特雷莎院长，还有孤儿院的各位。请恕在下眼拙，一直以来都没能看穿这个诈骗犯的真面目，连带市长阁下也一同受到了蒙蔽。” 情况急转直下，可莫里斯的脸上，反倒是没了原本的慌乱之色，“没想到，我竟然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不过，既然查了你的资料，里恩·舒华泽，你以为我会一点准备也没有。” 随着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嘶鸣声，孤儿院周围的林子里，猛地窜出来了数头凶神恶煞的魔兽。 “猎兵专用魔兽……还有着赤色星座的记号。”情报中，也仅仅是提到了他和某佣兵团有所牵连而已，没想到，却是如此棘手的家伙，更没到，此人竟然胆敢堂而皇之的当场发难。不过，还是太弱了。 一道璀璨的光华闪过，转身逃跑的莫里斯才刚刚踏出大厅，他引以为屏障的魔兽就尽数倒在了里恩的剑下。 “哈哈，不愧是里恩哥哥，帅气又强大。”兴奋的克拉姆眼见大局已定，便探出了身子悄悄地踢上了一脚瘫倒在地上的魔兽。 就在此刻，被里恩刺中了心脏，理应一命呜呼的魔兽，却是猛地张开了眼睛，挥舞着锋利的爪子扑向了克拉姆——这赫然是一只经过了半机械改造的魔兽。 “克拉姆。”还不待里恩有所反应，离得最近的科洛丝便上前一把推开了克拉姆。没料到，原本气势汹汹的魔兽，却在莫里斯的指令下，拼着最后一口气将科洛丝推送向了自己的主人。少女顿时沦为了对方手中的人质。 “嘿嘿嘿，还真是世事难料啊。诸位，就麻烦这位少女送我一程了。你们要知道，虽然我只是一名小小的诈骗犯，但是，手上也是沾过几条人命的，不要以为我下不了手哦。”将锋锐的匕首架在科洛丝雪白的脖颈上，莫留斯一步步地退到了院子里。 “师匠……”克洛伊握了握手中的剑柄，强忍住了冲出去的冲动。 “不行，那家伙手上的功夫比情报中的要强上不少。这个距离，就算是我，也没有百分之百地把握在他全神戒备时，在不伤及他性命的情况下将科洛丝毫发无损地救出来。”里恩思量再三，做出了如此回答。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不，我们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不行。”里恩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露出了一切尽在把握中的笑容。 “那么，各位，后会有期了。”眼见一众人等中最为强大的里恩似乎也放弃了追击自己，莫留斯微微松了口气，缓缓地挪着步子走向了自己的导力轿车。 “后会有期，别做梦了，你这个混蛋。”一声枪响，带着麻痹效果的导力子弹，准确地击打在了莫里斯的手腕上。趁着这一瞬之机，里恩一个箭步掠到莫里斯的身前，一拳击打在他的小腹上，便趁势夺下了科洛丝。 “大哥多伦！” “二哥吉尔！” “还有我，三妹乔丝特。” “山猫号三兄妹，参上！” 低空飞行而过的山猫号上，依次跃下了三道黑影，而最末的一道，正是刚刚发出子弹的少女。 “利纳德先生，还真是好久不见了，记得当年，您也是用这句后会有期和我道别的啊。”身材魁梧的大哥多伦，恶声恶气走向前去，一把提起了收到里恩一击后卷成一团的诈骗犯先生。 “里恩，这次可真是多谢你了，我们多年的夙愿，终于可以在此了结了。”吉尔微笑着向里恩致谢。 “我和乔丝特本来就是同年的好友，这是理所当然的。”里恩淡淡地回以笑容。 “就是，二哥，和里恩他还要客气什么。”乔丝特不以为意地拍了一下自家二哥的肩膀，“朋友们，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的吗？里恩，下次有麻烦的话，也不用跟我们兄妹客气。” “那是自然。”里恩悠然地看着多伦将诈骗犯先生绑在升降梯上。 “里恩学弟，你这是要私放罪犯？”看到罪犯即将离开，基尔巴特终于按捺不住站了出来。 “学长，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并不一定是最合理的。我相信，作为前几届毕业生中最优秀一员的你，应该不会不懂得这点变通的道理吧。”里恩压下了基尔巴特想要伸向多伦的手。 “好吧，反正就凭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反抗你的决定。”基尔巴特无奈地耸了耸肩，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同时，他的眼眸里，也渐渐萌发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感情。 ……………… 挂着空贼团身份的山猫号一行人，在匆匆地和里恩道别后，立即隐秘地离开了卢安的领空。而基尔巴特，也有些沮丧地踏上了向市长汇报情况的归程。喧闹的孤儿院，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在与孩子们共进了一顿算不上丰盛的午餐后，里恩应着科洛丝邀请，独自来到空无一人的后院里。 “里恩，你明明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可我却不愿意坦诚相待，我是不是很失败……“心中的情感过于错综复杂，扭捏着的少女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用说什么，我都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人知晓的秘密，科洛丝是这样，我是这样，大家都是这样。”里恩透过少女幽幽的紫色眸子，赶在她的眼泪落下之前劝慰着，“如果有一天，我也像之前的科洛丝那么任性。那么，也请科洛丝向现在的我一样，宽容地原谅我哦。” “嗯。”科洛丝暗暗地在心中低语着，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就请允许我，用剩下的秘密作为彼此的交换吧。 （渐变的气息，里恩，科洛丝，克洛伊，乃至基尔巴特，都在发生着渐变，或许是好的，或许是坏的，谁都说不清楚。 碧之轨迹里的土地诈骗犯，也明显是骗了卡普亚一家的诈骗犯，虽然社长说过下作要填卡普亚一家，嘛，反正也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 科洛丝公主的身份，雷克特并没有告诉里恩，甚至有意做了隐瞒，此时学院里知道的也就剩下院长和格雷·奥莱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