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章 大概就是他
金桂在月下翩然而落，散发出沁人的幽香。华园中热闹不在，数个时辰前的光景，仿佛幻影。 风兮兮在前面走着，顾尧之落后几步。 风兮兮回眸瞟了顾尧之一眼，“顾卿。”她不轻不淡的呼唤。 “臣在。”男人的声音像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波澜不惊。 “今日之事，顾卿如何看待？” “此事牵涉皇家，臣不敢揣测。” “爱卿与江陵大家，是……旧交？” “旧交。” “你可知他医术如何？” “大抵是不错的。” 风兮兮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鬼答案，说了跟没说一样。“能救长公主？” “臣不敢妄言。” 风兮兮对男神江陵居然跟顾尧之有一腿有点接受不能。 男神他应该是餐风饮露御白鹤而沐月光的人，怎么会跟顾尧之这样的国之蛀虫搅合在一起？ “陛下！”郎中令徐朗、行宫卫尉莫含光遥遥看到风兮兮一行人过来，慌忙接驾。 郎中令执掌宫掖门户，而行宫卫尉则负责宫门守卫巡值之事，因此长公主遇刺，这两人身上的干系最大。 风兮兮示意他们免礼，阔步行至静斋内，一撩衣摆，在主位上坐下。天子不怒而威，气势凛人。 徐朗跪拜在地上，“陛下，因今日宫中晚宴，为免冲撞贵人，内园并没有安排多少人当值，以至长公主遭难。臣，死罪！” 莫含光跟着叩拜请罪。 风兮兮皱着眉头打断他们，“你们两人此时见朕，想来不仅仅为了请罪吧？” 徐朗道：“臣等在金桂园清溪中发现一柄匕首和一张沾了血的白帕，臣已命人封锁金桂园及行宫，正在严加寻找凶手。” “今日赴宴的人，可有异样？”风兮兮问。 徐朗神情凝重，“金桂园中的公子小姐，都是宫内发出帖子邀请的人，在宫门处都是落了名姓的，进宫时也一一核对了面貌，不会有误。” 风兮兮脸色有点难看。既然不是外人作案，那就说明，宫里的群众中有坏人呗。 莫含光道：“臣奉右相之命，对夜宴上的人进行盘查，有三人因无旁人作证而身有嫌疑。” 静斋外的梨花树下正站着三个人，在护卫的押解下垂缩成一团。 风兮兮现在可没心情做审案的关公，冷眼望过去，“讲。” 这三个可怜鬼，其中一对男女，是情侣。长公主事发时，他们正在幽暗的角落里约会，被要求写诉词时，为免jian情穿帮，互相写了假话。 在徐朗的审问下，两人才知道是长公主遇刺了，这会儿连亲过几次，第一次亲亲是什么时候都已经招认了。 至于另外一个，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落的，是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从他身上搜出一堆钗环配饰之类的女子之物，说是有偷物癖。 这样的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除非他们是奥斯卡影帝。 风兮兮眯着眼睛沉吟片刻，问徐朗，“首先发现长公主遇刺的是谁？” “是韩美人的宫女。” 提起韩美人，风兮兮心中一动。是那天夜半私会林美人时在偏殿里遇到的那个娇小可爱的姑娘么？ “宣。” 韩美人是个不得宠的美人，连带着她身边的宫女能见到皇帝的次数也寥寥可数。 此时见到威严而不苟言笑的皇帝（大雾），还有其它几位虽有些脸熟但不知道名字可一定是大官的大人，小宫女腿早就软了。 她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垂头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贴着地面。 风兮兮语气放得轻柔和缓，“你是如何发现长公主遇刺的？” 小宫女颤音回复，“我家美人想要些金桂花泡酒，便吩咐我去采一些。刚采了小半篮，听到河边有女子争执，紧跟着有人落入水中，间杂着呼救声。” 这处金桂园，是太后最爱的地方。平日里这些嫔妃的确不敢擅入，更别提采桂花了。这个理由，倒是能信服的。 “因为我离得近，慌忙跑过去，才发现落水的竟是长公主。因我不会游泳，公主顺着河水沉浮，我便大声呼救。” “那长公主落水的时候，你可曾见到旁边有其它嫌疑之人？” 小宫女沉默了片刻，颤声道：“我……我记不得了。” “仔细想一想，若是你说了什么，是自己记错了的，朕恕你无罪。但若是有什么东西你知道又没有说的，只怕下场是你想象不到的。” 小宫女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低声说：“那时，桂园中灯烛暗淡。长公主落入河水时，我依稀看到，一道玄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桂园深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玄妙起来。 因金桂园赏花是太后的邀约，来的又都是青年男女，正值夏日，众人衣衫轻薄鲜艳，鲜少有人着玄色。 这满园里打量过去，穿玄色的，也不过只有那个人罢了。 风兮兮问，“那是个男子？” “是个男子。”小宫女的语气很是笃定。 直至此刻，风兮兮才抬眼淡淡朝着顾尧之看过去。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风兮兮，顾尧之身为右相官位最大，享受着皇帝落座时他亦有权落座的特权。 摇曳的烛火映在他面容之上，冷峻的五官轮廓，半在光明中，半在黑暗中。 墨黑色衣袍，在烛光中隐现出银色绣纹。他坐着的姿态慵懒悠闲，斜手支颐，眼睛默然看着始终垂头跪坐在地上的宫女，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澜。 老实说，风兮兮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怨不得姬元修不喜欢这厮，风兮兮现在也很不喜欢他。瞧瞧，才穿过来几天。 第一夜被人刺杀，见到了这个瘟神，但那段记忆风兮兮没有，也不能说就是这坏蛋干的。 第二次，她好声好气上门去安抚他们一大家子，被他的女人差点抹了脖子，结果呢，这厮连个屁都没放。说，到底是不是你指使的！ 第三次，好端端给大龄jiejie办个招亲会，碍着谁了，结果皇姐给人刺了。现场人证的证词堪堪指向的就是顾尧之！ 离长公主遇刺的地方近，公主落入河中后施手营救。现在又被人踢爆公主落河时，曾经出现过疑似这货的身影。 男人，离河近，着玄衣，除了顾尧之，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一时间，众人都感觉到了来自皇帝陛下身上的，深深的恶意。 风吹梨树，哗哗作响。 众人听到右相用一贯沉定的声音道：“陛下既觉得棘手，不如交由廷尉处置吧。” 廷尉？风兮兮快速在脑中翻了下。现任执掌刑狱的廷尉周一游，嗯，不是顾尧之的门下走狗，是左相卫宜公那老头的。 等等，事情不对头。这混球明知道事情对他不利，居然还提议交给廷尉，安的是什么心？ 风兮兮可不相信他是那种“上天自会还我清白”的人。 “陛下，可还有其它事情要议？” 风兮兮醒过神，见那张冷漠俊颜正对着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的话也算恭敬，但分明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情绪。 朕要不要落井下石一下让这王八蛋去大牢里蹲几天？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要是真把这厮惹怒了，分分钟造反给人看，那可就完蛋了。 “该干就去干什么，都散了吧。”风兮兮说，灰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