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瘗玉埋香，自此山长水阔（三）

    一个月转眼即逝，淑湘阁外的木兰已凋零，满地落花无人清扫，初秋的风已经带着微凉，不留情地从院子里吹过。

    淑湘阁的仆人静默在阁外，阁内的哭声似乎也挡不住秋天的来到。

    夏天终究是过去了，该走的人，总是留不住。

    王府侍从低着头脚步匆匆，霍沉璧站在淑湘阁的门口，看着大夫垂着头出来，然后她的姐夫靳王匆匆而至，脸色似乎比以往更冷了些。

    她扶着门框，看见jiejie费力地拉着姐夫，在说些什么，然后jiejie似乎是看见她了，转目朝门口看来，对她轻轻地笑了笑，让人感觉她脆弱得就要被风吹散一样。

    霍沉璧忍不住朝里走了一步，她无力地张口：“jiejie…”

    她看见jiejie在朝她招手，她走到床边，蹲下身。

    霍青苓将手放到她头上，轻轻一按，苍白地笑着。

    “璧儿…以后…要好好照顾爹娘…咳…替jiejie多看看他们…咳咳…”霍青苓不停地咳嗽，嘴角溢出一抹血色。

    “jiejie…”霍沉璧哀哀叫着，带着哭腔。

    霍青苓最后努力地一笑，看了一眼周承睿，缓缓闭上了眼睛。

    “jiejie…”

    “jiejie……”

    “jiejie！！！”

    尖锐的哭声自阁内传出，附和着一些低低的呜咽声，整个淑湘阁都笼罩了一层哀痛，呜呜声许久不断。

    周承睿闭了闭眼，替霍青苓抚平被角。

    他伸手拍了拍霍沉璧的头，难得地唤了她一声，“璧儿。”语气带着一些安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看着自己jiejie死在自己面前，他也心软了几分。

    霍沉璧却不理他，反而扑倒被子上，呜呜哭了起来，佩兰哽咽着来拉也没拉住。

    周承睿站了起来，对佩兰道，“让她哭吧。”说完，他便走出了里间，在外厅吩咐了管事准备丧事。

    淑湘阁的东厢房，小世子在奶娘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抵也是感知到了娘亲已经离世。

    靳王妃霍氏，岭西霍氏嫡长女，貌姣好，性娴德。常德二十三年嫁靳王为正妃，昭雍三年四月生世子周瑾铖，同年七月病逝。

    靳王妃的丧事依照其生前意愿，并不铺张。但靳王素来敬重王妃，故王府礼节严谨，无人敢闲话。

    靳王妃逝世几年后，靳王未立正妃，也只有世子铖一子，疼爱有加。时世人皆道，靳王府内虽有众多侍妾，但所爱之人其实是这已过世的王妃霍氏。

    坊间如何传闻，霍沉璧已不知，在为jiejie守完头七后，她没有多待很久，便随着霍家前来吊唁的人一同回了岭西宿州。

    靳王府有jiejie的儿子，是jiejie唯一的血脉。可霍沉璧永远也忘不了，她的jiejie就是在那个偌大的王府里香消玉殒，她想，她再也不要去那个地方了，那个埋葬了她jiejie的地方。

    马车颠簸在路上，她抱着怀里一个朴素的梨木匣子，这是jiejie最后就给她的东西。

    掀开布帘朝外望去，秋日的阳光刺目，道路一侧的林木郁郁葱葱还未飘零，知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撕裂地鸣叫。暑气还未消散，她却觉得心里一阵寒意，久久不能散去。

    “jiejie，我们回家，回宿州。”

    山长水阔，自此别后，再见已是八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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