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信息
第三十二章信息 轻轻地放开了郑炎的身体，高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重新打量起郑炎。仿佛是要把他深深印在自己的眼睛里一样，高桥明亮的双眼连眨都不眨。 “什么时候来上海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联系？”高桥似乎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问道。 “昨天才刚到，”郑炎也露出了笑容，说道。“这不，马上就来看望你了。” “赶快进来吧，惠子看到你，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说着，高桥牵起郑炎的手往玄关的位置走去。 两人一路走过小店的回廊，郑炎也禁不住四下打量起来。木制的地板、粉白的墙面，两旁颇有些古色古香的货架上摆着一些茶具，地上的角落里也偶有几盆兰草点缀。虽然这店里的陈设很简单，却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惠子，惠子！.。。”高桥朝着楼上轻声喊了几句，脚步声就从二楼隐隐传来。 郑炎已随着高桥来到了客厅里，比起略窄的回廊，这里宽敞了很多。屋顶的日式灯光下，没有繁杂的家具。厅中只摆着一方不大的几案，几个蒲团分列旁边，几案上，则放好了茶海。听到二楼的脚步声，郑炎也循着声音抬头望去。 “哥哥，谁来了？”一个清脆的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朴素中不失俏丽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借着灯光，郑炎看清了女孩的面孔。 柔顺的长直发整齐的披在脑后，些许刘海盖在了额头前，却仍掩饰不住那双灵动的眼眸。即使穿着朴素，可是这女孩仍能让人明显的感受到她秀美温婉的气质，她就是高桥的meimei，高桥惠子。 看到楼下的郑炎，高桥惠子明显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芊芊玉手不禁扶上了嘴角，可是马上，她便喜笑颜开，加快脚步下到了楼梯下。 “炎哥哥！怎么会是你呢？！”惠子见到郑炎的激动之情一点也不输他的兄长，似乎是更加用力的扑进了郑炎的怀里。 随着这女孩柔软的一抱，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飘进了郑炎的鼻中。一旁的高桥笑着摇摇头，仿佛是早就料到meimei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 “我.。。我这就去泡茶！”高桥惠子对着两位兄长微微鞠躬，就向着客厅里面走去。 两位老朋友在茶几前面对面坐在蒲团上，与高桥的跪坐姿势不同，郑炎是盘腿而坐，但是这所谓的礼数似乎双方都不介意。面对久违的故人，高桥显得非常热情。很快，一股淡淡的茶香隐隐飘来，惠子端着茶盘，已经泡好了茶。 “炎，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呢？”高桥开始忙活起来，将茶壶中的茶汤缓缓倒入了同样透着古色的公道杯中。“三年？不，有四年了吧？” 高桥惠子也轻轻地跪坐在兄长旁边，她的大眼睛似毫不愿意从郑炎的身上移开，那目光竟显得有些贪婪了。 “是啊，是有四年了。”郑炎微笑着看着这对热情的兄妹。 “这是京都的玉露宇治茶，哥哥特地为你留的。”看了看分茶的兄长，惠子对郑炎说道。 “谢谢。”郑炎略一欠身，随即，高桥将套好茶盅的闻香杯放在杯垫上，推到了郑炎面前。顿时，茶香变得愈发浓郁，沁人心脾。 “石老，还好吗？”高桥将闻香杯倒置，里面的茶汤流到了茶盅里面。闻着闻香杯里残存的茶香，郑炎问向高桥。 “他老人家身体还好，来上海之前，我还特意去拜访过他。老人家非常挂念你。”按同样的方式，高桥将另一杯茶分给了自己的meimei。 “炎哥哥，石老很想你回去看看他。”惠子也说道。“还有.。还有吉川阿姨。” 提到这个名字时，惠子似乎有点犹豫，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似乎在顾忌着郑炎的感受。 “谢谢你，惠子meimei。我母亲那边..我会注意的。对了，高桥夫人身体怎么样？你们兄妹俩出门在外，她也一定非常挂念吧。”郑炎说着，拿起了茶盅轻啜一口，却也马上转移了话题。 这么说来，惠子口中提到的这个吉川阿姨，就是郑炎的母亲？可是为何，即使是在这样故友重逢的情况下，郑炎仍然不愿多谈呢？ “嗯，我母亲精神也很好，谢谢。”高桥说着，也轻轻品茶。 “怎么样？现在还在苦练功夫吗？”郑炎看着这位老朋友，似乎也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当然了，那个可不能丢。”高桥回答，“你呢？下次有机会切磋的话，你可要小心了，我的身手可不像从前了。” “炎哥哥，我哥哥的段位又提升了呢。”一旁的惠子也忍不住插话。 “是嘛，呵呵，真不错啊高桥君，一直这么努力。” “你也是啊，回国这么久了，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苦？”高桥的口气依然非常关切，即使看到老友一切如故，高桥也忍不住关心起他的近况。 “嗯，没关系的，比起刚回来的那会，现在已经好太多了。”郑炎将茶盅里的茶汤一饮而尽。“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一起练功一起学习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真的过得很开心。” “是啊，怎么会不记得。”高桥立刻拿起公道杯重新为郑炎斟上。“可后来，我们就分开了。你知道吗，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很乏味。惠子也总是抱怨枯燥呢。” 听到哥哥这么说，惠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郑炎笑了笑，随即，一张俏脸竟显出些许红润。 “炎哥哥，这次来上海，就住到我们家来吧。我和哥哥都非常想念你，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也许是为了赶快调整刚才的小失态，惠子急忙说道。 “是啊，炎君，就不妨多住些日子吧。”显然，高桥也是这样的想法。 “敬司、惠子，其实我这次来上海，是有特殊的公务在身。”郑炎看着这对兄妹，表情严肃下来。“今天特地来拜访，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 原来，高桥的名字叫做高桥敬司。听到郑炎这么说，敬司和惠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关切的望着郑炎。 “什么事，说吧。炎君的事情，不就是我们的事情吗？”高桥敬司仍笑着凝视郑炎。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名叫石原健三的人。”郑炎说道。“这个人，应该是日本军部的高级军官。” “石原健三.。。”敬司沉吟着，仿佛在脑海里努力回忆关于这个人的印象。一旁的惠子也是如此，好像对这个名字确实知道一些。 “哥哥，炎哥哥说的，会不会就是曾经到家乡征兵的那个人？”聪明的惠子果然有了些印象。 “啊，是啊，是有这么个人。”这么一提醒，敬司似乎也想起来了。 看到这对兄妹的反应，郑炎知道，自己果然来对了地方。 “炎，你问的这个人，恐怕不简单..。。”敬司开始了讲述。“那大概是你刚刚离开的那年，家乡突然来了征兵动员令，这个人就是在家乡征兵的负责人。” 郑炎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听着高桥敬司的诉说。 “你也知道，我是不喜欢战争的。当时对这事是非常反感，身边有朋友想去应征，我有些气不过，就到他们安排的征集场地去阻拦，还跟当时维护秩序的保全发生了些冲突，就是在那时，我看到了这个人。” 惠子也在一旁点点头，看来这事情对她的触动也很大。 “那人当时给我的感觉就非常不友善，尤其是那双眼睛.。。”敬司随着回忆，温柔的眼里出现了少有的凌厉。“简直没有情感。我敢断定，那人绝对是个冷酷异常的人。” “敬司，你说的很对，石原健三可不是普通的冷酷。据我所知，这个人在军部担任着重要的角色，似乎是为皇室服务的。”郑炎说道。“而且，这个人现在就在上海。” “皇室？哼，日本是属于人民的，绝不应该受到什么独裁者的控制。”敬司愤恨的说道。“炎，如果你说的这个人真的在上海，恐怕，应该就在那里..” 郑炎听到高桥敬司，提到了一个地名。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落上海滩的各条繁华街道时，姜允仁已经站到了闵行路大街的一隅。手里捧着一份申报，允仁颇费力气的看着上面的一些新闻报道。来中国的时间算不上太久，对这文明古国的文字，允仁现在认识的还并不算多。 其实，允仁平时并没有起早看报的习惯，之所以买一份报纸，他是想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突兀。虽然这里是国际化的上海滩大都会，但是来自朝鲜的客商着实是不多，更何况，像他这样的形象，则更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前几天的卢家湾之行，果然有些收获。除了见到了久违的韩锦川并目睹其大显身手的风采之外，姜允仁也在不少武林中人口中获得了重要的信息。现在，他要去的地方，正是众人口中，日本侨民在上海滩的聚居之地——虹口。 迈着稳健的步伐前行着，姜允仁谢绝了一架试图招揽他的黄包车。也许是自己的口音听来颇为古怪，那人力车夫不由得多看了允仁几眼。耳畔，沿街叫卖的报童以及各类卖早点的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允仁也并不在乎，他决定，趁着早间的忙碌时段，尽快去到虹口看一看。 已经跟郑炎、鹏飞和纪云成会合了，姜允仁也把那天在卢家湾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们。本以为郑炎得知了韩锦川来上海开武馆的消息会有些许的兴趣，谁料，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答应了一句，仿佛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虽然表面看来，确实没有关系。 可是，对于郑炎和韩锦川的身手，姜允仁是能感觉得出那种微妙的联系的。他们俩的功夫路数实在太过相似了，可是相似之中，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同为习武之人，那微妙的差别可逃不过姜允仁的眼睛。 论拳法，两个人都有敏捷的速度和威猛的招式，可是比起韩锦川有板有眼的套路，郑炎的路数倒显得随性了很多，丝毫不拘泥于招式的限制。论腿法，韩锦川刚柔并济，打击点明确，能在猛烈的激战中打出自己的优势。可是，郑炎的腿法不仅如同他的拳法那样灵活多变，有时还能以脚代拳，出其不意。 实际上，姜允仁认识郑炎的时间明显不短了，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得出，郑炎非常仰仗他那套精湛绝伦的腿法。 就这么边走边思考，姜允仁已经进入到了虹口地界。本来路程并不远，那天得到了这一重要情报后，他和郑炎几人索性也找了家更近的客栈下榻。 可有意思的是，就在姜允仁的思绪陷入到郑炎和韩锦川的身上时，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更令允仁没想到的是，他在赞叹郑炎腿法的同时，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那套汉水流跆拳道的腿法，马上也要派上用场了。 到底是习武之人，周遭气氛的微妙变化，姜允仁是不可能感觉不到的。就在他转过大路，走到一处窄巷的拐角时，脚步停了下来。无疑摆在面前的某个可疑之处，引起了他的警觉。 明明是热络的早间时光，这里为何竟空无一人？姜允仁朝四周看了看，不知何时这附近已经静的有些可怕了。原本还在自己身边经过的那些过路人，仿佛是突然之间凭空消失了似的，完全不留任何痕迹。 姜允仁侧耳倾听，他大概已经明白了眼下的情况。这不寻常的气氛分明已经显示出了某种信号，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一般。允仁知道，自己接下来必然要面对计划之外的事情了。 “嗖！”是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姜允仁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声音的来源。做出了清晰的判断后，他以一个灵巧的后空翻凌空跃起。一道锃亮的影子在他身体上方飞过，之后，那东西便直直的插进了窄巷的墙砖里。 “什么人？！”姜允仁一声大喝，转向那东西投掷来的方向，当然也少不了向那东西投去快速一瞥。那竟然是一支形状怪异的飞镖。 “源氏忍者？！”允仁即刻便想到了什么，在日照的香堂时，鹿先生拿出的那支与眼前的颇有些相似。他不禁也想起了当时郑炎所说的，关于与日本源家忍者交过手的事情。 那么，眼下自己也遭遇到这些家伙了吗？ 马上就有答案了。姜允仁看到那飞镖掷来的方向，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带着黑色的面具，服装也是轻便的紧身黑衣，手里已分明亮出了武士刀。 “果然，”这些人的装扮跟郑炎所说的如出一辙，看来确是源氏忍者无疑了。现在允仁要面对的，可不仅是眼前这三个，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又窜出了另外三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姜允仁摆开了架势，准备迎接眼前的恶斗。 “就让我的汉水流跆拳道，来领教一下诸位的高招吧。”手里没有家伙，允仁当前一步，率先朝忍者们发起进攻。 眼花缭乱的直刺劈砍迎面而来，六名忍者将允仁团团包围，六把利刃上下翻飞，这重重刀影对允仁的逼迫愈发紧密。面对这纷至杳来的杀招，姜允仁渐渐由躲闪变为招架，他知道，要对付这些忍者手上的武士刀，自己也不得不打破以往的出招习惯了。 窄巷里的空间非常狭小，这么多人打作一团，大套路便无法施展。尤其是这些黑脸忍者们，手里还拿着大刀，一起进攻更显不便，为了不伤及自己人，六个人分成两拨，一前一后轮番上阵。见姜允仁腿脚功夫了得，几记临门的劈砍硬是被他抢先使出侧踢挂腿，将挥刀忍者的胳膊挡到一边，其中一名忍者忍不住又拿出了暗器。 奈何，这混战愈演愈烈，要如何准确的掷出飞镖？ 可惜，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姜允仁的又一记膝击在一名忍者举刀前已正中其腹部，接着便是旱地拔葱般的一记抱摔。接着，如刀锋般的高踢腿连出两脚，又将后面两个忍者撂倒在地。 “这就是‘汉水浮萍’的厉害。”姜允仁微微一笑，即可收回高踢，摆成了一个技惊四座的一字马。这位跆拳道高手的腿功果然异常了得。 眼见有人倒地不起，姜允仁一脚踏向地上一把武士刀的刀柄，大刀立时被挑向半空被允仁一把接在手里。有刀在手，接下来的应对会更加从容不迫了。 又是一拨纷乱的刀影，姜允仁手臂连连挥动，手腕流转，武士刀稳扎稳打的抵挡着对方的利刃。剩下的几个忍者失去了原有的优势，刀法和套路也越来越急躁，这下子，姜允仁更是得到了反击的机会。瞅准空档，当两个忍者企图配合来一次十字斩式的攻击时，允仁率先将刀锋横在了两人的刀间将他们架住，接下来便是快得看不清影子的三记连环腿，将他们悉数放倒。 “汉水三叠脚！承让了。”允仁嘴角的浮动更大了。这时，自己手里的刀反而又引起他的注意，刀锋上竟连着些许的布片。原来，刚才的格挡无意间对对方造成了损伤，竟把其中一名忍者的衣服划破了。 不等姜允仁细看，还有力气行动的几名忍者又爬了起来。允仁心中一惊，因为，他分明看到了这些忍者手中亮出的各种暗器...。